馬蹄聲密集如鼓點,敲打著崎嶇山道上的碎石。四匹駿馬口鼻間噴吐著白氣,汗水浸濕了脖頸處的鬃毛,顯然已是全力狂奔。歐陽逸飛的“踏雪”領先半步,月白長衫被山風扯得獵獵作響,他緊抿著唇,目光死死盯著前方那片刺破蒼翠的寺廟飛檐——禪魚寺越來越近了。
身側,蕭寒的黃驃馬幾乎與他並駕齊驅,這位神捕的手始終按在背後的金背砍山刀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金瓦禪師慘死的畫面在他腦海中反復閃現,每一次馬蹄落地,都像是踩在他焦灼的心上。“師伯……一定要撐住!”他低聲嘶吼,聲音被風撕得粉碎。
梅降雪的烏騅馬緊隨其後,她素白的手指輕輕搭在馬鞍前橋,看似平靜的眼神里,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她側耳听著風里的動靜,指尖悄然勾住了袖中的軟鞭,鞭梢已在不經意間滑出寸許,泛著冷光。
甦璃的棗紅馬最是焦躁,不住地刨著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緊張。她握緊了腰間的玉笛,笛身的溫潤觸感稍稍安撫了她加速的心跳,目光卻像只警惕的小獸,掃視著道路兩側的密林。
卷起的塵煙被迎面而來的山風粗暴地扯開,散成迷蒙的霧,又在馬後重新聚攏,仿佛一條不安分的黃紗。禪魚寺的山門已清晰可見,那是一座不算高大的石拱門,門楣上“禪魚寺”三個大字飽經風霜,透著幾分古樸莊嚴。只是此刻,那莊嚴中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太安靜了,連寺門前的石獅子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不對勁。”梅降雪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佛門淨地,縱無香火,也該有晨鐘暮鼓,怎會……”
她的話沒說完,一陣刺耳的聲響便如驚雷般炸響,從禪魚寺深處猛地撞了出來!那是金鐵交擊的脆響,是刀刃劈砍入木的悶響,更夾雜著男人的怒喝、痛苦的嘶吼,甚至還有幾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叫!
“不好!”
歐陽逸飛低喝一聲,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沸騰起來。他猛地一勒韁繩,“踏雪”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幾乎在馬身下落的瞬間,他的身體已如離弦之箭般彈射而出,右手閃電般探向背後——
“嗆啷!”
一聲清越的龍吟響徹山道!龍淵劍被他反手拔出,烏木劍鞘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啪”地落在地上,而劍身在陽光下陡然爆發出一片森寒的光華,仿佛將周遭的光線都吸了進去。
他足尖在“踏雪”的馬鞍上輕輕一點,身形再次拔高,如一只矯健的蒼鷹,掠過丈許距離,穩穩地落在禪魚寺的門檐之上。瓦片在他腳下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隨即恢復平靜。
站在屋脊之上,整個寺廟的庭院盡收眼底。
只見庭院中央,一群黑衣人正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圈子,每個人都用黑紗蒙住口鼻,只露出一雙雙閃爍著凶光的眼楮。他們手中都握著一柄彎彎的彎刀,刀身在陽光下泛著嗜血的冷芒,正一波接一波地朝著圈子中央猛沖!
圈子里,一位身披朱紅袈裟的老僧正背靠著一株老槐樹,艱難地抵擋著。他的袈裟已被鮮血浸透,好幾處被刀鋒劃破,露出下面同樣染血的僧袍。他手中握著一根粗壯的禪杖,杖頭包著厚重的銅皮,每一次揮舞都帶著風聲,將逼近的彎刀格開。但他畢竟年邁,又已是強弩之末,左肩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不斷淌血,染紅了半邊袈裟,動作也越來越遲緩。
“血羽教!”歐陽逸飛的目光如電,瞬間掃過那些黑衣人的腰間——那里,赫然別著一枚枚暗紅色的令牌,令牌中央,正是那只妖異的血色羽毛圖案!
又是他們!
“老和尚,識相的就把東西交出來,免受皮肉之苦!”一個黑衣人獰笑著,彎刀直劈老僧的面門。
老僧怒喝一聲,禪杖橫掃,將彎刀磕開,卻因用力過猛牽動了傷口,疼得悶哼一聲,身形踉蹌了一下。旁邊立刻有兩名黑衣人抓住機會,彎刀一左一右,朝著他的腰肋刺去!
“休傷我師伯!”
山下傳來蕭寒憤怒的吼聲,緊接著,梅降雪和甦璃的身影也如兩道輕煙般掠了上來。
歐陽逸飛眼神一凜,龍淵劍在他手中輕輕一顫,發出一聲渴望飲血的輕鳴。
“動手!”
他低喝一聲,身形已如一道流光,從屋脊上疾射而下,劍峰直指那兩名偷襲的黑衣人後心!
這一戰,避無可避!為了金瓦禪師的遺願,為了眼前這位浴血奮戰的老僧,更為了徹底鏟除血羽教這顆毒瘤——今日,禪魚寺的庭院,便是他們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