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深處的鐘乳石尖垂落著千年冰稜,每道稜線都凝著幽藍熒光。司馬雲天的火折子在岩壁上擦出火星,照亮層層疊疊的古人刻痕——那些線條扭曲如蟲子爬行,在火光中明明滅滅,竟與羊皮殘卷上的血紋隱隱呼應。他腰間的魚腸劍突然發出輕鳴,劍鞘上的饕餮紋吸住岩壁滲出的水珠,化作一縷淡紫煙氣。
“在這里……”他的聲音被洞頂回聲拉長,枯瘦的手指摳進石縫里的苔蘚。歐陽逸飛的龍淵劍橫挑,劍尖挑開三尺厚的鐘乳石殼,露出後面半埋的石碑。碑身用西域密宗的梵文刻著蓮瓣圖案,每片花瓣中央都嵌著枚人骨舍利,在火光照耀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
梅降雪的軟鞭纏上懸垂的石筍,銀鈴震落的冰屑掉在石碑基座上,竟發出金屬踫撞的脆響。“這是……迦葉古寺的鎮魂碑?”她蹲下身拂去碑腳的積塵,露出一行用中原漢字刻的小字︰“魔蠶噬佛,血祭蓮台。”洛千雪的九節鞭突然甩出,鞭梢卷住一枚搖搖欲墜的舍利,那骨頭在她掌心迅速變黑,顯露出細密的蟲噬痕跡。
甦璃的玉笛抵在石碑裂紋處,笛孔中溢出的清音響徹石洞。隨著《清心普善咒》的旋律,碑身的梵文突然滲出血色,在蓮瓣圖案中蜿蜒成新的紋路——那是一條盤曲的蠶形,蟲腹第七節處有個火焰狀的標記,與司馬雲天記憶中師弟血書里的符號分毫不差。
“找到了!”司馬雲天突然跪倒在碑前,指尖顫抖著撫過血色紋路,“三百年前昆侖散人刻下的破蠶古法!”他猛地撕開衣襟,露出左胸那道陳年傷疤——五十年前被魔蠶毒毛擦過的地方,此刻正隨著碑身的血色脈動,發出針扎般的刺痛。
歐陽逸飛的龍淵劍插入地面,劍身映出碑文中逐漸清晰的梵文︰“‘破蠶需三器,龍吟斷其魄,鳳鳴亂其神,蝕骨碎其魂。三音齊奏時,逆鱗穴自現,以純陽之釘釘入,蟲母立斃。’”他突然頓住,目光落在“純陽之釘”四字上,想起腰間龍淵劍鞘上缺失的鎮魂釘。
梅降雪的軟鞭重重甩在石碑上,震得人骨舍利紛紛墜落︰“龍吟鳳鳴蝕骨音,不就是我們之前商量的法子?可這純陽之釘……”她看向司馬雲天左胸的傷疤,突然明白過來,“老劍客的傷……”
“五十年前我師弟用自己的心頭血染紅了鎮魂釘,”司馬雲天咳出一口黑血,指著碑文中模糊的血漬,“但那釘子必須在魔蠶蛻皮時刺入逆鱗穴,否則……”他的話被石碑突然爆發的強光打斷,所有梵文都化作血色流光,在洞頂組成巨大的蟲形投影。
洛千雪的骨哨突然同時吹響,三種蝕骨之音交織,竟讓洞頂的投影泛起漣漪。她面罩下的眼楮盯著蟲形投影的腹部,那里有一塊甲片顏色較淺,正隨著音律微微起伏︰“看!逆鱗穴在隨音波震動!”甦璃立刻改奏《鳳鳴九章》,玉笛的清越旋律讓投影的蟲身出現裂紋,每道裂縫都對應著碑文中的梵文字母。
歐陽逸飛猛地拔出龍淵劍,劍尖挑起一枚墜落的人骨舍利︰“碑文說三器缺一不可,可鎮魂釘……”他的話沒說完,司馬雲天突然扯開腰間的革囊,里面赫然躺著半枚青銅釘——釘身布滿蝕痕,卻在龍淵劍的寒光中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這是我師弟當年剩下的半枚。”司馬雲天將釘子按在石碑的火焰標記上,血色紋路立刻順著釘身蔓延,“但要讓它恢復純陽之力,必須……”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甦璃手中的玉笛上,“需要奏響‘九霄環佩’的最高音,用鳳鳴之靈火淬煉。”
甦璃的指尖在笛孔上頓住,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九霄環佩”是甦家失傳百年的禁曲,據說曾震碎過昆侖山的冰川,吹奏者若功力不足,當場便會經脈盡斷。梅降雪的軟鞭纏上她的手腕,銀鈴發出安撫的輕響︰“甦姑娘,若是太難……”
“沒有退路了。”甦璃打斷她,玉笛在掌心轉出冷光,“三日前探子帶回的毒霧,已讓蒼茫山的草木枯死。若不毀掉第六島的魔蠶母巢,三個月後中原將無寸草生。”她看向洞外越來越濃的灰霧,那些霧氣正順著石縫滲入,在鐘乳石上凝結成黑絲。
司馬雲天將半枚鎮魂釘放在甦璃掌心,釘子的寒氣讓她指尖一顫。“當龍吟鳳鳴蝕骨三音共鳴時,”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逆鱗穴會出現剎那的破綻。歐陽少俠,屆時需你以龍淵劍劈開蟲絲屏障;梅姑娘,你要用軟鞭纏住魔蠶的毒毛;洛姑娘……”
“蝕骨音交給我。”洛千雪的骨哨在霧氣中劃出弧線,三根指骨突然發出紅光,“只是這半枚釘子……”她話未說完,石碑上的血色紋路突然全部涌入鎮魂釘,青銅釘身瞬間變得赤紅,宛如燒紅的烙鐵。
洞外傳來山崩地裂般的嘶吼,整個石洞開始劇烈搖晃。歐陽逸飛龍淵劍挑起洞頂墜落的巨石,梅降雪的軟鞭卷住司馬雲天的腰,洛千雪的骨哨吹出震耳欲聾的蝕骨音,竟將涌進洞的黑絲震成齏粉。甦璃深吸一口氣,玉笛湊到唇邊,《九霄環佩》的第一個音符響起——
那聲音不似人間曲調,倒像是萬道驚雷同時炸響。洞頂的鐘乳石紛紛爆裂,龍淵劍的龍吟、軟鞭銀鈴的鳳鳴、骨哨的蝕骨音,與玉笛的九霄仙樂轟然共鳴。司馬雲天手中的鎮魂釘爆發出刺目金光,釘身上的蟲形紋路活了過來,順著甦璃的音波游向洞外。
“就是現在!”歐陽逸飛大吼一聲,龍淵劍劈開洞壁,刺目的陽光混著毒霧涌入。眾人眼前出現一片灰褐的蟲海,無數魔蠶在第六島的沙灘上蠕動,而中央那只如山般巨大的母蠶正裂開背部的硬殼,露出下面粉紅色的逆鱗穴——那里果然在三音共鳴中劇烈起伏,像一顆跳動的心髒。
甦璃的玉笛吹出最後一個高音,鎮魂釘化作金光射向逆鱗穴。梅降雪的軟鞭纏住母蠶甩來的毒毛,洛千雪的骨哨讓周圍的幼蟲紛紛爆裂,歐陽逸飛的龍淵劍劈開層層黑絲,為鎮魂釘清出通路。司馬雲天看著釘子即將刺入的剎那,突然想起師弟臨終前的血書——那上面還有一行被血覆蓋的小字︰“若母蠶已食人魂,則……”
他的念頭未落,就見母蠶突然張開巨口,噴出一股黑紅色的血霧。鎮魂釘在血霧中速度驟減,金光竟開始黯淡。甦璃的玉笛發出刺耳的破音,她嘴角溢出鮮血,卻仍死死按住笛孔。歐陽逸飛猛地將龍淵劍擲出,劍身撞上鎮魂釘,兩股力量合二為一,終于刺入逆鱗穴!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母蠶的身軀如火山般爆裂,無數黑絲與毒毛沖天而起。司馬雲天被氣浪掀飛,撞在石洞岩壁上,恍惚中看見母蠶體內飛出無數金鱗,每片鱗片上都刻著怨魂的臉。他想起石碑最後一句被風化的碑文︰“破蠶者,需以自身魂魄為引……”
血霧彌漫中,甦璃的玉笛掉在沙灘上,笛身上布滿蛛網般的裂紋。歐陽逸飛接住墜落的她,發現她眉心多了個血色蠶形印記。梅降雪的軟鞭纏回腰間,銀鈴上沾滿粘稠的黑液。洛千雪的骨哨碎了一根,指骨上的紅光漸漸熄滅。
而司馬雲天看著遠處第六島的輪廓在毒霧中崩塌,手中緊握著半片從母蠶體內飛出的金鱗——那上面刻著的,正是他五十年前失蹤的師弟的臉。石洞深處的鎮魂碑突然發出轟然巨響,所有梵文都化作飛灰,只留下碑腳那行小字在血水中閃爍︰“血祭蓮台者,永鎮蟲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