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的春雨尚未停歇,歐陽逸飛三人已在西域荒漠的邊緣勒住馬韁。三匹踏雪良種不耐地刨著沙地,口鼻間噴出的白氣在凜冽的風中瞬間消散。遠處,黑風山如同一道猙獰的黑色屏障橫亙在地平線上,山腳下的沙礫被風卷起,形成一道道旋轉的沙柱,發出如同鬼魅嗚咽的聲響。
“這鬼地方的風還是這麼大。”唐嫣兒縮了縮脖子,將身上的狐裘披風裹緊了些。三年前離開時,她還是個對西域充滿好奇的少女,如今再次踏足這片土地,卻只感到深入骨髓的寒意——那不僅是氣候的冷,更是對未知陰謀的警惕。她抬手拂去臉上的沙礫,指尖觸到腰間新配的「暴雨梨花針」袖箭,心中稍定。
梅降雪翻身下馬,素手按在一塊被風沙打磨光滑的黑石上。石面殘留著極淡的藥味,是她特制的追蹤粉氣息。“他們確實往黑風洞去了。”她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眼神卻銳利如鷹,“而且,不止一人。”
歐陽逸飛解下背後的龍淵劍。不同于三年前用粗布包裹,此刻的劍匣已換成西域精鐵所鑄,表面刻著繁復的鎮邪符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劍身在匣內的躁動,那是對同源力量的感應,也是戾氣未消的征兆。自從劍冢異動後,他時常在深夜被劍鳴驚醒,體內兩股力量的沖突讓他備受煎熬,唯有梅降雪的冰心訣能暫時平復。
“黑風洞地形復雜,多有瘴氣與流沙。”歐陽逸飛望著遠處那片如同怪獸巨口的山坳,沉聲提醒,“三年前我們只探查了外圍,深處據說有上古遺留的機關。”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梅降雪腰間懸掛的人皮卷軸——那是她師門的遺物,記載著西域諸多秘地的地圖。
梅降雪微微頷首,展開卷軸的一角。泛黃的人皮上用朱砂繪著黑風洞的簡略圖,某處被紅筆圈出,畫著朵似梅非梅的詭異花紋。“師叔當年叛逃時,曾在這附近活動。”她指尖點在紅圈處,“這里標注著‘歸墟’,是梅家禁術中提到的邪力匯聚之地。”
唐嫣兒好奇地湊過去看,卻被圖上扭曲的線條晃得眼暈︰“歸墟?听起來就像吃人的地方!逸飛哥,咱們當年怎麼沒走到那里?”歐陽逸飛接過卷軸,借著天光細看,只見紅圈旁用極小的字刻著︰“龍淵石髓,藏于寒潭”。他心中一動,想起先祖殘魂記憶中提到的定劍石本源——正是汲取了地心深處的龍淵石髓才得以成型。
“他們要的不是孔雀翎,是龍淵石髓。”歐陽逸飛猛地合上卷軸,“孔雀翎只是幌子,真正的目標是用石髓徹底喚醒龍淵劍的戾氣!”梅降雪臉色微變,她想起師門古籍中記載的禁術︰“以活人之血為引,石髓為媒,可強行催動上古神兵的殺伐之靈……”
話音未落,遠處沙丘後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狼嚎。三匹踏雪良種受驚前蹄揚起,歐陽逸飛勒住韁繩,目光如電射向聲源處——沙坡上赫然立著數十具干枯的人形,他們身著破爛的唐門服飾,眼窩深陷,胸口插著半截斷裂的孔雀翎羽針。
“是……是巡山的弟子!”唐嫣兒捂住嘴,眼中泛起淚光。歐陽逸飛蹲下身,撥開一具干尸的衣領,只見其心口處有個焦黑的掌印,邊緣呈梅花狀——正是梅家叛徒獨有的「寒梅掌」!
“走!”歐陽逸飛猛地起身,龍淵劍匣在背上發出沉悶的共鳴。梅降雪迅速撒下驅蟲粉,唐嫣兒則掏出信號彈沖天發射。三人不再遲疑,策馬沖進黑風山的陰影中。
越靠近洞口,風沙越發狂暴。歐陽逸飛解下劍匣抱在懷中,精鐵匣面的符文在風中閃爍微光,竟將撲面而來的沙礫彈開三尺。梅降雪取出三枚玉符,分給兩人︰“這是用西域‘避塵玉’磨成的,含在口中可防瘴氣。”
洞口隱在兩座巨岩之間,形如張開的虎口。歐陽逸飛率先踏入,立刻感受到一股陰寒之氣從腳底竄起。洞內並非漆黑一片,兩側岩壁嵌著無數發光的晶石,映照出蜿蜒的通道。地面上散落著森森白骨,其中幾具穿著突厥服飾,胸口同樣有梅花狀的焦痕。
“他們來過這里。”梅降雪指著岩壁上新鮮的劃痕,“這是梅家‘破冰刃’留下的痕跡。”唐嫣兒握緊袖中暗器,忽然拽住歐陽逸飛的袖子︰“逸飛哥你听,有水聲!”
眾人屏息靜听,果然從通道深處傳來嘩嘩的水流聲。沿著岩壁摸索前行,轉過三道彎後,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有潭墨色的水,水面漂浮著無數泛著藍光的骨片,正是三年前他們發現定劍石殘片的地方!
“潭水下面……”梅降雪突然皺眉,取出銀針擲向水面。銀針在接觸水面的瞬間竟化作齏粉,藍色骨片則紛紛聚攏,組成一張猙獰的骷髏臉!歐陽逸飛心頭一凜,龍淵劍在匣中劇烈震動,竟自行出鞘寸許,青芒所及之處,骨片發出滋滋的消融聲。
“是尸蠱骨!”梅降雪臉色凝重,“有人用活人血喂養了百年!”話音未落,潭水突然翻涌,一只覆蓋著鱗片的巨手破水而出,五指抓向歐陽逸飛!唐嫣兒驚呼出聲,揚手就是一把「天女散花」,細針如霧般籠罩巨手,卻被鱗片彈得叮當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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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逸飛橫抱劍匣格擋,精鐵匣面與巨手踫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他借勢後退,看清那巨手屬于一個半截身子泡在水中的怪人——此人上半身皮膚干癟如老樹皮,下半身卻是條魚尾,尾鰭上插著數支孔雀翎羽針!
“叛徒!”梅降雪怒喝,銀針脫手而出,直刺怪人眉心。怪人卻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利的牙齒,魚尾一拍,潭水化作冰錐射來。歐陽逸飛揮劍匣劈開冰錐,龍淵劍的劍柄在懷中發燙,竟隱隱有掙脫束縛的趨勢。
“逸飛!用劍!”梅降雪喊道,同時甩出淬毒的鞭刃纏住怪人的手腕。歐陽逸飛心一橫,抽出龍淵劍——青芒乍現的瞬間,整個溶洞的晶石都亮如白晝,潭水中的藍色骨片紛紛炸裂,怪人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魚尾上的孔雀翎羽針竟被劍氣震得粉碎!
“龍淵劍……果然是你……”怪人捂著被劍氣灼傷的手腕,聲音嘶啞難听,“主人等這一天,等了三百年……”他猛地撕開胸口的衣襟,露出一枚嵌在心髒位置的黑色石頭——石頭表面布滿裂紋,赫然是定劍石的碎片!
歐陽逸飛瞳孔驟縮,終于明白對方的陰謀——用活人血祭飼養尸蠱骨,以孔雀翎的破招之法破解唐門機關,再用定劍石碎片引導龍淵劍的戾氣,最後以龍淵石髓徹底喚醒劍中殺伐之靈!
“攔住他!”梅降雪鞭刃卷向怪人脖頸,卻被對方反手扣住脈門。怪人獰笑著看向歐陽逸飛︰“小娃娃,你以為劍石合一就能天下無敵?別忘了,定劍石本就是龍淵劍的一部分,當年先祖分而鎮之,不過是……”
他話未說完,唐嫣兒的「暴雨梨花針」已打在他後心。怪人吃痛松手,梅降雪趁機後退,指尖已捏碎解毒藥丸。歐陽逸飛不再猶豫,龍淵劍青芒暴漲,化作一道匹練斬向怪人——這一次,劍尖直指他胸口的定劍石碎片!
“不——!”怪人發出絕望的嘶吼,魚尾拍起巨浪。歐陽逸飛劍勢不變,劍意與定劍石的溫潤力量在體內融合,竟在劍尖凝成一道龍形虛影。龍嘯聲中,劍氣穿透怪人胸膛,定劍石碎片應聲而碎,怪人身體迅速干癟,最終化為一灘黑水。
溶洞恢復寂靜,只有潭水輕輕拍打著岸石。歐陽逸飛拄劍喘息,龍淵劍的戾氣在斬殺怪後竟隱隱有平復之勢。梅降雪走到潭邊,撿起一塊未完全消融的黑色石頭——那不是定劍石,而是某種邪物的載體。
“他說的‘主人’是誰?”唐嫣兒怯怯地問,手指著怪人死前盯著的潭水深處。歐陽逸飛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潭底似乎有座巨大的石門,門上刻著與龍淵劍同源的盤龍紋樣。
龍淵劍忽然自行飛出,插在潭邊的岩石上,劍身劇烈震動,竟將潭水緩緩吸干。露出的石門中央,赫然有個凹槽,形狀與定劍石分毫不差。歐陽逸飛心中劇震,終于明白先祖的真正用意——定劍石並非鎮壓龍淵,而是為了在它戾氣失控時,將其引回誕生之地,用大地母氣重新封印!
“他們想讓龍淵劍吸收石髓,徹底化為凶器。”梅降雪的聲音帶著寒意,“但現在看來,這里才是龍淵劍的真正封印之地。”歐陽逸飛走上前,撫摸著石門上的龍紋,先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當年鑄劍時,戾氣失控,先祖不得已將劍封入地心,又用定劍石在地表設下第二層封印,雙印合璧,才換得唐門三百年安寧。
“那孔雀翎呢?”唐嫣兒忽然問道,目光掃過溶洞四周。歐陽逸飛看向石門下的縫隙,那里卡著半截孔雀翎的機括,翎身的鳳凰紋路上,凝著一滴尚未干涸的血珠——正是師娘玉佩上的凝血草汁液!
“他們往里面去了。”歐陽逸飛握緊龍淵劍,劍身在石門的共鳴下發出清越的鳴響。梅降雪展開人皮卷軸,只見歸墟的標記旁,不知何時多了行血字︰“引龍歸淵,血祭重生”。
風沙在洞口呼嘯,仿佛在催促他們深入。歐陽逸飛回頭看了看唐嫣兒和梅降雪,一個眼神堅定,一個神色沉靜。他深吸一口氣,握住龍淵劍的劍柄——這一次……
石門在龍淵劍的青光中緩緩開啟,更深的黑暗與未知,正在前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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