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堡內整飭固根基
祁山堡的晨露還凝在箭垛上,姜維已帶著親兵巡完了東城牆。
新補的青磚在晨光里泛著淺灰,是馬邈帶著工匠們連夜砌的——上次魏軍投石機砸出的缺口,如今被糯米漿混著砂石填得緊實,指尖敲上去,只聞沉悶的\"咚咚\"聲。
\"將軍,霍弋將軍在校場候著了。\"親兵低聲提醒。
姜維點點頭,轉身往城下走。石階上還留著昨夜士兵巡邏的腳印,被露水浸得發深。走到半路,撞見阿萊娜提著食盒往營房去,盒蓋縫隙漏出熱氣,混著麥餅的焦香。
\"剛蒸的青稞餅,摻了些核桃碎。\"阿萊娜把食盒往他手里塞,\"馬邈說工匠們熬了兩夜修城牆,得墊墊肚子。\"她指尖擦過姜維袖口,觸到片硬甲,\"又沒穿軟甲?巡城得小心些,別讓承嗣看見你胳膊上的傷。\"
姜維捏了捏她的手,把食盒遞回親兵︰\"先送過去,我去校場看看就來。\"
校場里已站滿了士兵。霍弋正讓隊列分開,左邊是蜀軍舊部,右邊是西羌援軍,中間空出塊空地堆著兵器。見姜維來,霍弋跨步上前︰\"將軍,按您的意思,把連弩和普通弓分了隊。西羌的弟兄擅長騎射,但連弩用得少,今早試了三回,還有人總扣錯扳機。\"
姜維走到西羌士兵隊列前,拓跋烈正紅著臉教個年輕羌兵扳連弩機括。那羌兵攥著弩臂使勁拽,指節發白,弩弦卻紋絲不動。
\"左手托住弩身,右手拇指按這里。\"姜維伸手按住機括旁的小銅鈕,\"不是硬拽,是借力——你看,這樣一按,弦就松了。\"
羌兵跟著試,弩弦\" \"地彈回原位,他眼楮一亮,咧開嘴笑。拓跋烈撓撓頭︰\"姐夫,這玩意兒比我們的牛角弓嬌貴多了。\"
\"練熟了就好。\"姜維拿起一把連弩,弩臂上刻著個\"蜀\"字,是成都軍械營新送的,\"午時讓馬邈來教,他造了十年連弩,閉著眼都能拆。\"
正說著,馬邈背著個木箱匆匆趕來,箱蓋掀開,露出十幾根細長的鐵條。\"將軍您看!\"他捏起根鐵條遞過來,\"西羌送來的鐵礦里摻了些錫,我試著煉了煉,這鐵條比尋常的韌三分——做連弩箭桿正好,射出去不晃。\"
姜維接過鐵條,彎折了半寸,松手後立刻彈直,果然沒留痕跡。\"讓工匠們多煉些,\"他轉頭對霍弋說,\"下午把弓箭手分成兩撥,一撥練連弩,一撥練火箭。火箭箭頭得淬足桐油,昨晚我看庫房里的油剩不多了,讓後勤官去跟西羌部落換些——用咱們的鹽巴,他們準樂意。\"
霍弋剛應下,遠處忽然傳來喧嘩。只見幾個百姓扛著鋤頭往北門跑,領頭的老漢是之前送野花的小女孩的爹,褲腳沾著泥,老遠就喊︰\"將軍!北門外的水渠裂了!今早放水澆地,口子越沖越大!\"
姜維心里一緊。那水渠是引白龍江水澆田的,離城牆不過三里——若是魏軍探子混在百姓里,順著水渠挖地道,可不是小事。
\"霍弋,你接著整訓,我去看看。\"姜維翻身上馬,拓跋烈立刻帶了十個羌騎跟上。
到了北門,水渠裂了丈寬的口子,渾濁的江水正往田埂沖,眼看就要淹了剛插的冬小麥。百姓們拿鐵杴往缺口填土,可泥土剛扔進去就被沖走,急得直跺腳。
\"別填了!\"姜維跳下馬,指著水渠對岸的老柳樹,\"拓跋烈,讓弟兄們把那棵樹砍了,樹干橫在缺口上!\"
拓跋烈應聲而去。幾個羌兵拔刀砍樹,\" 嚓\"幾刀就把樹干劈斷。眾人合力把樹干抬到渠邊,橫在缺口上,水流頓時緩了些。姜維又讓人搬來石塊壓在樹干上,再往縫隙里塞麥秸,最後鋪層厚土——不過半個時辰,缺口就堵得嚴實。
老漢抹著汗笑︰\"將軍真是神了!這水渠要是沖垮了,今年冬麥就完了。\"
姜維蹲下身摸了摸渠邊的土,是黏黃土,本不該裂得這麼突然。他用劍鞘扒開缺口處的泥土,見下面埋著幾塊碎石,邊緣很新,不像是自然裂的。
\"最近有外人來過這水渠嗎?\"他沉聲問。
老漢愣了愣︰\"前幾天有個賣貨郎,說從陳倉來的,在渠邊歇過腳,還問我這水往哪兒流......\"
姜維心里咯 一下。他站起身對拓跋烈說︰\"帶兩個人順著水渠往上游走,看看有沒有別的缺口,特別是靠近魏軍營地的地方。\"又對老漢道,\"這幾天讓百姓們別單獨來渠邊,若是看見陌生人,立刻報給守城士兵。\"
回堡的路上,姜維攥緊了韁繩。鄧艾剛退,就有人動水渠的主意——是想毀糧田斷補給,還是想借修渠挖地道?不管是哪樣,祁山堡這太平,怕是守不了太久。
到了營房,阿萊娜正給承嗣喂米糊。小家伙坐在竹車里,小手扒著車沿,看見姜維進來,咿咿呀呀地伸手。姜維洗了手抱他,承嗣立刻抓住他的胡須晃,口水滴在他手腕的舊傷上。
\"剛才去看水渠,沒出事吧?\"阿萊娜遞過布巾。
姜維擦著承嗣的嘴,低聲道︰\"可能是魏軍的細作動了手腳。你讓羌部的婦女們多留意堡里的陌生人,尤其是賣東西的——西羌的口音跟隴西不一樣,他們若說漏嘴,你們能听出來。\"
阿萊娜點頭︰\"我這就去說。對了,蔣琬大人從成都送了封信來,在你案上。\"
姜維把承嗣放回竹車,走到案前拆信。蔣琬在信里說,黃皓余黨雖清了,但劉禪近來總召宦官下棋,還說\"祁山離成都遠,不用總催糧草\"。信末寫著︰\"鄧艾雖退,朝中需穩,將軍可暫守祁山,勿急出擊。\"
姜維捏著信紙,指節泛白。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掠過窗欞,像極了當年諸葛亮在五丈原時,他站在帳外听的風聲。
\"伯約?\"阿萊娜輕聲喚他。
姜維抬頭笑了笑,把信折好塞進袖中︰\"沒事。蔣琬大人是擔心我們吃虧。\"他走到竹車前,承嗣正啃著個木玩具,把木屑吐得滿地都是。姜維撿起木屑,忽然道︰\"下午讓馬邈把連弩的圖紙畫兩份,一份給西羌的工匠,讓他們照著造——咱們的連弩,還是太少了。\"
第二折 成都暗流傳密信
成都的秋雨纏了三天,蔣琬的府邸里卻比外面還悶。老管家端著剛溫好的藥湯進來,見蔣琬還對著窗外出神,藥碗在手里顫了顫——自從肅清黃皓余黨後,大人就總這樣,盯著雨簾能看半個時辰。
\"大人,該喝藥了。\"老管家把藥碗放在案上。
蔣琬回過神,指節敲了敲案上的密信。信紙是蜀錦做的,邊角繡著朵暗梅,是姜維派來的信使昨夜遞的,說祁山堡水渠被人動了手腳,懷疑是魏軍細作。
\"把這信燒了。\"蔣琬推過密信,\"再備車,我要去見都護諸葛瞻。\"
老管家遲疑道︰\"外面雨大,大人的咳嗽還沒好......\"
\"無妨。\"蔣琬抓起油紙傘,\"這事耽誤不得。\"
諸葛瞻的府邸在城南,離皇宮不遠。門房見是蔣琬來,沒敢通報就引著往里走。正院的石榴樹下,諸葛瞻正教兒子諸葛尚練劍,雨絲打在劍刃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公琰先生。\"諸葛瞻收了劍,讓僕人拿毛巾,\"這麼大雨,您怎麼來了?\"
蔣琬拉他進了書房,屏退左右才開口︰\"伯約那邊出事了。祁山堡的水渠被人挖了缺口,他懷疑是鄧艾的細作,可我總覺得,未必是魏軍。\"
諸葛瞻皺眉︰\"您是說......成都這邊?\"
\"黃皓雖被禁足,但他的黨羽未必清干淨了。\"蔣琬從袖中掏出塊碎布,是信使從水渠缺口處撿的,\"這布上有桐油味,不是魏軍常用的那種,倒像是成都織錦坊的——去年黃皓讓織錦坊給魏軍送過一批蜀錦,說是"通好",其實是送密信。\"
諸葛瞻捏著碎布湊近聞,果然有股熟悉的桐油香。他一拳砸在案上︰\"這些奸賊!竟敢通敵害我軍!\"
\"小聲些。\"蔣琬按住他,\"現在沒證據,不能聲張。伯約讓我查成都的糧隊——他說過幾日糧隊要去祁山,怕有人在糧里動手腳。\"
諸葛瞻點頭︰\"糧隊歸太僕寺管,太僕寺卿王沉是黃皓的表親。我這就去查糧庫,您盯著王沉的動靜。\"
兩人正商議著,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諸葛尚捧著個木盒跑進來,盒里裝著幾支箭︰\"爹,蔣伯伯,你們看!這是我從侍衛哥哥那要的,說是祁山送來的連弩箭,比咱們的細好多!\"
蔣琬拿起一支箭,箭桿是鐵的,尾羽用的是白鷺翎。他忽然想起姜維信里說\"西羌鐵礦煉出了韌鐵\",心里松了些——至少軍械那邊,還撐得住。
\"尚兒,這箭能借蔣伯伯看看嗎?\"
諸葛尚立刻把盒子遞過來︰\"您拿去吧!等我長大了,也要去祁山跟姜將軍打仗!\"
蔣琬摸了摸他的頭,心里卻沉——這孩子才十歲,就想著打仗,可見這世道,太平得太久了,反讓人忘了刀槍的厲害。
從諸葛瞻府出來,雨小了些。蔣琬沒坐車,沿著街慢慢走。路過織錦坊時,見幾個工匠正往車上搬蜀錦,布上蓋著油布,卻漏出一角暗紋——跟他手里的碎布紋樣一樣。
\"這車錦要送哪兒去?\"蔣琬攔住車夫。
車夫愣了愣,賠笑道︰\"是太僕寺要的,說是送......送漢中慰問將士。\"
蔣琬點點頭,沒再問。看著馬車往北門去,他心里清楚——漢中根本不需要這麼多蜀錦,這分明是要往祁山送,說不定布里面就裹著給魏軍的密信。
回到府邸,老管家遞來張紙條,是眼線報的︰王沉今早在府里見了個陌生人,穿的是隴西口音。
蔣琬把紙條湊到燭火上燒了,灰燼飄在藥碗里,黑糊糊的像藥渣。他端起藥碗喝了口,苦得舌尖發麻——這成都的水,比祁山的還涼。
三日後,糧隊出發了。諸葛瞻親自去糧庫點驗,每袋米都拆開看了,沒發現異樣。王沉站在一旁陪笑︰\"諸葛都護放心,都是新收的冬麥,絕沒摻沙子。\"
諸葛瞻沒理他,直到最後一袋糧搬上車,才轉身道︰\"我派二十個親兵跟著糧隊,路上若出了岔子,唯你是問。\"
王沉臉上的笑僵了僵,連忙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糧隊出成都北門時,蔣琬正站在城樓上。看著馬車在塵土里走遠,他摸了摸袖中諸葛尚送的那支箭——箭尖很利,卻也很輕,像極了此刻的蜀漢,看著結實,實則處處是風。
第三折 西羌牧場議援策
西羌的牧場鋪在祁連山南麓,秋草黃得像潑了層蜜。阿萊娜的父親老首領正坐在帳篷前曬羊毛,見姜維帶拓跋烈來,立刻讓侍女煮奶茶。銅壺在火上\"咕嘟\"響,奶香味混著羊糞的暖煙飄開。
\"賢婿,祁山堡的事,阿萊娜寫信說了。\"老首領遞過一碗奶茶,\"水渠的事,我讓各部落沿著白龍江查了,沒見魏軍探子,倒是在下游發現了幾個漢人,說要去成都做買賣,卻背著把彎刀——不像是商人。\"
姜維吹了吹奶茶上的浮沫︰\"是成都來的?\"
\"听口音像。\"老首領用羊骨勺攪著茶,\"他們說漏嘴,問西羌跟蜀軍換了多少鐵礦。我讓拓跋烈的弟弟帶人防著了,若是敢靠近牧場,就綁了送祁山去。\"
拓跋烈在旁道︰\"爹,我看直接殺了省事!這些人準是黃皓的余黨,想查咱們的鐵礦藏在哪兒。\"
\"不可。\"姜維搖頭,\"留著或許能問出成都的動靜。蔣琬大人在信里說,黃皓雖被禁足,但太僕寺還有他的人,糧隊過幾日就來,我怕他們在糧里動手腳。\"
老首領放下茶碗︰\"糧隊的事我听說了。我讓各部落湊了些犛牛,讓它們跟著糧隊走——犛牛認路,若是有人想半路換糧,它們準會叫。\"
姜維心里一暖。西羌的犛牛是寶貝,平時舍不得往外借,如今為了祁山堡,竟肯讓跟著糧隊遭罪。
\"還有連弩的事。\"老首領起身掀開帳篷角落的布,露出十幾把新造的連弩,\"我讓部落里最好的鐵匠跟著馬邈學了三天,造出來的雖說比你們的丑些,但試了試,能射五十步遠。\"
姜維拿起一把,弩臂是用硬木做的,纏了防滑的牛皮,雖不如蜀軍的鐵臂連弩精致,卻透著股粗糲的結實。\"很好。\"他拉了拉弩弦,\"讓鐵匠們多造些,不用太精細,能射就行——下次魏軍再來,咱們讓他們嘗嘗西羌連弩的厲害。\"
正說著,帳篷外傳來馬蹄聲。拓跋烈的弟弟翻身下馬,手里拎著個麻袋,往地上一倒,滾出個捆著手腳的漢子,嘴里塞著布,嗚嗚地叫。
\"姐夫,這就是在下游晃悠的漢人!\"拓跋烈弟弟解了漢子嘴里的布。
漢子剛要喊,姜維按住他的肩︰\"你是太僕寺的人?\"
漢子愣了愣,眼神閃爍︰\"我、我是商人......\"
\"商人會背彎刀?\"姜維指了指他腰間的刀鞘,\"這刀是成都軍械營造的,去年只給過太僕寺二十把。\"
漢子臉色煞白,低下頭不再說話。
老首領使個眼色,拓跋烈上前踹了他一腳︰\"快說!是不是要去查鐵礦?\"
漢子抖了抖,終于開口︰\"是......王沉大人讓我們來的,說若是能查到西羌鐵礦的位置,就......就給魏軍報信,讓他們來搶。\"
姜維皺眉︰\"糧隊呢?你們想對糧隊做什麼?\"
\"沒、沒敢動糧隊......\"漢子聲音發顫,\"王大人說,先查鐵礦,糧隊那邊有別人盯著,好像是要......要在祁山堡外的驛站換糧袋,把好米換成沙子。\"
姜維心里一沉。果然是沖著糧來的。他對拓跋烈道︰\"把他綁結實了,派兩個人看著,別讓他跑了。\"
等拓跋烈帶漢子下去,老首領道︰\"賢婿,要不我讓羌騎去接糧隊?從西羌牧場繞過去,能近二十里,還能避開驛站。\"
姜維點頭︰\"好。讓拓跋烈帶五百羌騎去,跟糧隊說,就說是我讓他們護送的,直接把糧送進祁山堡,別去驛站歇腳。\"
老首領立刻喊來拓跋烈吩咐。帳篷外的風卷起羊毛,飄得像雪。姜維望著遠處的祁連山,峰頂已積了薄雪——快入冬了,若是糧供不上,祁山堡的士兵和百姓,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
\"賢婿,別愁。\"老首領拍了拍他的背,\"西羌的青稞收了不少,就算糧隊來不了,我們也能送夠吃的。當年你幫我們打退了鮮卑,現在該我們幫你了。\"
姜維想起剛認識老首領時,他還帶著西羌人在隴西游牧,被魏軍追得東躲西藏。如今牧場安穩,羊群滿坡,都是靠了這些年的太平。
第四折 糧路伏兵巧化解
拓跋烈帶著五百羌騎出發時,祁山堡的晨霧還沒散。羌騎們都換上了蜀軍的灰布甲——姜維特意囑咐的,怕沿途百姓見了西羌裝束起疑。拓跋烈腰里別著把彎刀,懷里揣著阿萊娜畫的地圖,圖上用紅筆圈出了糧隊必經的\"落馬坡\",旁邊注著︰\"此處林密,易藏伏兵。\"
\"都打起精神!\"拓跋烈勒住馬,回頭對羌騎們喊,\"姐夫說了,糧隊若是出事,咱們西羌的臉就丟盡了!\"
羌騎們齊聲應和,馬蹄踏過露水打濕的草地,濺起一串水珠。走了約莫半日,遠遠看見官道上有隊馬車,車轅上插著蜀軍的\"糧\"字旗,正是從成都來的糧隊。領隊的是個滿臉絡腮胡的校尉,見拓跋烈帶著人來,勒住馬警惕地問︰\"你們是何人?\"
\"祁山堡派來的護衛!\"拓跋烈掏出姜維的令牌,\"姜將軍怕糧隊遇襲,讓我們來接。\"
校尉接過令牌看了看,眉頭松了些︰\"多謝姜將軍費心。只是太僕寺的王大人說,讓我們到前面的"望鄉驛"歇腳,說是驛站備了熱水和干糧。\"
拓跋烈心里咯 一下——落馬坡就在望鄉驛前三里,王沉讓糧隊去驛站,分明是想把他們引到埋伏圈里。他故意笑道︰\"驛站哪有我們羌騎可靠?姜將軍說了,直接送進祁山堡才放心。再說這天眼看要下雨,驛站擠得很,不如咱們抄近路,從落馬坡旁邊的林子穿過去,能快兩個時辰。\"
校尉猶豫了︰\"可王大人有令......\"
\"王大人遠在成都,哪知道路上的險?\"拓跋烈拍了拍他的肩,\"若是糧丟了,你我都擔待不起。听我的,走林子!\"
正說著,遠處傳來幾聲鳥叫,是三短一長——是拓跋烈弟弟提前安排在沿途的斥候發的信號,意思是\"前方有伏兵\"。拓跋烈心里有數,故意提高聲音︰\"兄弟們,先去林子里探探路!\"
幾個羌騎應聲沖進林子,沒多久就拖著兩個蒙面人出來,手里還攥著弓箭。\"校尉你看!\"拓跋烈扯下蒙面人的布,\"這倆人藏在樹後,不是劫糧的是什麼?\"
校尉嚇得臉都白了,哪里還敢提驛站?連忙點頭︰\"听將軍的!走林子!\"
糧隊剛拐進林間小道,落馬坡那邊就傳來一陣喧嘩。拓跋烈讓羌騎護著糧隊快走,自己帶了二十人回頭看——只見十幾個黑衣人從坡上沖下來,見糧隊沒進埋伏圈,正對著空馬車跺腳。
\"追!\"為首的黑衣人喊。
拓跋烈冷笑一聲,拉弓搭箭,\"嗖\"地一箭射穿了那黑衣人的手腕。\"想追?先問問我的箭!\"他一揮彎刀,羌騎們立刻圍成個圈,箭如雨點般射過去。黑衣人沒料到會有埋伏,被射得連連後退,沒多久就逃得沒影了。
\"姐夫果然沒猜錯。\"拓跋烈啐了口唾沫,翻身上馬,\"走!追上糧隊!\"
此時的祁山堡,姜維正站在城樓上望。霍弋匆匆跑上來︰\"將軍,馬邈那邊造好了五十架連弩,西羌工匠又送來三十把,說是加了牛角襯,射程比之前遠了五步!\"
姜維點點頭,目光還望著糧隊來的方向。阿萊娜抱著承嗣走來,遞給他塊麥餅︰\"拓跋烈帶著羌騎呢,準沒事。你早飯還沒吃,墊墊。\"
承嗣在懷里咿咿呀呀地抓城樓的磚縫,姜維捏了捏他的小手,忽然問︰\"你說,王沉敢動糧隊,是不是背後有人撐腰?\"
\"除了黃皓還能有誰?\"阿萊娜哼了聲,\"上次黃皓被禁足,就是王沉偷偷送東西進去。我听成都來的信使說,黃皓總在陛下耳邊說你壞話,說你"擁兵自重,耗損糧草"。\"
姜維皺了皺眉。他不怕鄧艾的刀槍,卻怕成都的讒言。劉禪耳根子軟,若是真信了黃皓的話,斷了祁山的糧,那才是真的麻煩。
\"霍弋,\"姜維忽然道,\"等糧隊到了,你挑十袋最好的米,再裝些西羌的皮毛,派個可靠的人送成都去,直接交給蔣琬大人。讓他轉呈陛下,就說"祁山軍民感念陛下恩寵,西羌部落願獻皮毛助軍"——順便讓他把那個被俘的細作也帶回去,交給諸葛瞻審問。\"
霍弋明白了︰\"將軍是想讓陛下知道,西羌跟我們一條心,也想讓蔣琬大人拿細作當證據,扳倒王沉?\"
\"嗯。\"姜維望著遠處的山道,\"光守著祁山不行,成都那邊也得安穩。不然前線拼命,後方拆台,這仗沒法打。\"
日頭偏西時,遠處終于揚起了塵土。拓跋烈騎著馬跑在最前面,老遠就喊︰\"姐夫!糧隊到了!沒丟一粒米!\"
姜維笑了,承嗣好像也听懂了,在阿萊娜懷里拍著小手。城樓下的百姓們都涌了出來,幫著卸糧袋,老人們端著熱水遞過去,孩子們追著糧車跑,喊著\"有米吃啦\"。
拓跋烈跳下馬,把落馬坡遇伏的事說了一遍,末了拍著胸脯︰\"那些黑衣人不經打,我一箭就射穿了領頭的手腕!\"
姜維拍了拍他的肩︰\"干得好。讓弟兄們先去歇著,晚上我請大家喝青稞酒。\"
正說著,馬邈跑過來,手里拿著根鐵箭︰\"將軍您看!這是從黑衣人身上撿的,箭頭刻著個"魏"字,可箭桿是成都軍械營的木料——他們是故意用魏軍的箭頭,想嫁禍給鄧艾!\"
姜維接過箭,指尖劃過\"魏\"字,冷笑一聲︰\"王沉倒是聰明,可惜用錯了地方。把這箭也交給蔣琬大人,讓他看看,這就是他保的"忠臣"干的事。\"
第五折 秋堡夜話謀長遠
糧隊安穩入堡,祁山堡的燈亮得比往常早。百姓們在院子里曬著新收的冬麥,孩子們圍著糧車數麻袋,連空氣里都飄著麥香。姜維讓人殺了兩頭羊,在校場擺了酒席,蜀軍和西羌的士兵坐在一起,喝著青稞酒,說著笑話。
拓跋烈正跟霍弋比摔跤,兩人抱在地上滾來滾去,引得眾人哈哈大笑。阿萊娜抱著承嗣坐在一旁,給老首領遞羊肉︰\"爹,您嘗嘗這烤羊腿,是伯約特意讓廚子按西羌的法子烤的,沒放太多鹽。\"
老首領咬了口,點頭道︰\"比你們蜀人的做法香。賢婿有心了。\"
姜維走過來,接過承嗣抱在懷里。小家伙抓著他的酒杯,想往嘴里送,姜維趕緊拿開,換了塊奶餅給他。\"岳父,\"姜維低聲道,\"糧雖到了,可冬天快到了,祁山堡的柴火還不夠。我想讓百姓們去後山砍些樹,再讓馬邈造些取暖的鐵爐,您看......\"
\"我讓人去幫忙!\"老首領立刻道,\"西羌人會伐木,讓拓跋烈帶些弟兄去,保證三天就砍夠柴火!\"
姜維感激道︰\"多謝岳父。\"
阿萊娜笑道︰\"你跟爹還客氣什麼?他早就說要幫你,就等你開口呢。\"
夜色漸深,酒席散了。姜維帶著承嗣回了屋,阿萊娜正給孩子縫小棉襖,燭光落在她臉上,暖融融的。\"今天承嗣在城樓上抓磚縫,手都磨紅了。\"阿萊娜嗔道,\"下次別帶他去那麼高的地方。\"
姜維摸了摸承嗣的小手,果然有幾道紅印。他坐下幫著穿針線,忽然道︰\"等打完這仗,我帶你們回天水看看。我小時候住的院子里有棵老槐樹,春天開滿花,可香了。\"
\"真的?\"阿萊娜眼楮亮了,\"我還沒去過天水呢。听說那里的隻果很甜?\"
\"嗯,比祁山的甜。\"姜維笑了,\"還有麥積山,山上有石窟,佛像刻得可好看了。等承嗣長大了,帶他去拜佛,求個太平。\"
承嗣在襁褓里咂了咂嘴,好像在說\"好\"。
正說著,霍弋敲門進來,手里拿著封信︰\"將軍,蔣琬大人回信了。\"
姜維拆開信,蔣琬在信里說,王沉已被諸葛瞻拿下,從他府里搜出了給黃皓的密信,還有與魏軍聯絡的賬本。劉禪雖沒嚴懲黃皓,但也禁足了他,還下旨\"祁山糧草優先供應\"。信末寫著︰\"鄧艾在陳倉養傷,短期內不會來犯,將軍可趁此整兵,明年春天再圖北伐。\"
\"太好了!\"阿萊娜湊過來看,\"王沉被拿了,成都就安穩了。\"
姜維卻沒笑,指著信里\"鄧艾養傷\"四個字︰\"鄧艾不是輕易認輸的人。他養傷是假,怕是在偷偷練新兵,或者造更厲害的攻城器械。\"
霍弋點頭︰\"將軍說得對。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馬邈說,他想試著把連弩改成能連發的,若是成了,威力能大一半。\"
\"讓他盡管試。\"姜維把信折好,\"再讓士兵們冬天別閑著,每天練兩個時辰箭,兩個時辰刀。西羌的弟兄擅長騎射,讓他們教蜀軍騎馬,蜀軍教他們用連弩——下次打仗,咱們步騎配合,定能打贏鄧艾。\"
霍弋應聲而去。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承嗣的小臉上,他睡得正香,嘴角還帶著笑。姜維走到窗邊,望著祁山堡的燈火——百姓家的燈一盞盞滅了,只有城頭的火把還亮著,像串星星。
\"伯約,在想什麼?\"阿萊娜走過來,從背後抱住他。
\"在想,這天下什麼時候能太平。\"姜維輕聲說,\"承嗣這代人,別再像我們一樣,從小就見刀槍。\"
\"會的。\"阿萊娜把臉貼在他背上,\"有你守著,有這麼多百姓幫著,總有一天會太平的。到時候,我們在院子里種棵槐樹,等它開花,承嗣就長大了。\"
姜維轉過身,抱住她們母子。遠處的山風嗚嗚地吹,卻吹不散屋里的暖。他知道,前路還長,刀槍還在,但只要這燈火不滅,這人心不散,祁山堡就永遠是鐵打的,蜀漢的魂,就永遠不會斷。
秋夜的祁山堡,在月光下靜靜臥著。城樓上的士兵握緊了手中的連弩,校場邊的工匠打磨著鐵箭,百姓家里的灶上溫著明天的粥——所有人都在等,等冬天過去,等春天來,等下一次出征時,能帶著太平的希望,再踏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