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月照洛水藏殺機
八月十四的月色已如銀盤,清輝灑在虎牢關的城磚上,映出斑駁的刀痕箭孔。姜維的鐵臂搭在垛口,冰涼的觸感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關外的洛水泛著粼粼波光,對岸的蘆葦蕩在夜風中搖曳,像極了潛伏的兵甲。
“將軍,各營都按吩咐‘松懈’了。”張達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興奮,他剛從西城牆巡查回來,甲冑上沾著草屑——那是故意躺在垛口打盹時蹭的。城頭上的火把比往日稀了三成,哨兵們歪歪扭扭地靠在箭樓柱上,有的甚至打起了呼嚕。
姜維點頭,鐵指指向南岸︰“司馬昭的細作肯定在蘆葦蕩里盯著。讓弟兄們再‘醉’些,把空酒壇多扔幾個到城下。”
阿萊娜牽著她的雪鬃馬從馬廄走來,馬背上馱著三壇新釀的羌酒。“少族長,真要給哨兵灌酒啊?”身後的羌騎小校忍不住問,他手里還攥著白天從魏軍俘虜那繳獲的骰子。
“灌!”阿萊娜解開馬韁,銀槍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冷弧,“但只許喝摻了水的。讓對岸看見咱們東倒西歪,卻留著三分清醒應付真格的。”她親自給城頭哨兵斟酒,酒壺傾斜時,藏在袖中的銀針悄悄刺破了幾個酒囊——里面裝的全是清水。
馬鈞帶著工兵營在關城西側的密林中忙碌,二十架元戎弩被偽裝成伐倒的樹干,弩箭上涂著新鮮的松脂,在月光下泛著黏膩的光。“都把腳布裹緊了!”他壓低聲音呵斥,手里的墨斗線突然繃直,“從這棵老槐樹到那塊青石板,正好一百五十步,是弩箭的最佳射程。”
胡奮領著降兵在關內搬運滾木,這些俘虜大多是洛陽周邊的農戶,被魏軍強征入伍。“姜將軍說了,”他擦著汗喊道,“今夜若能守住關城,每人發三斗糧,放你們回家收秋糧!”人群里爆發出壓抑的歡呼,一個瘸腿的老兵突然跪下,磕了個響頭︰“俺兒子就在洛陽城頭當差,求將軍別殺他……”
姜維恰好路過,伸手扶起老兵︰“只要他不先動手,蜀軍的刀不斬無辜。”他從懷里掏出塊麥餅遞過去,“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麥餅的熱氣混著月光,在老兵滿是皺紋的臉上映出淚光。
三更梆子響時,南岸蘆葦蕩里傳來幾聲夜鳥叫——那是張達安排的斥候發出的信號︰魏軍動了。姜維登上箭樓,借著月色看見對岸的黑影正往木筏上爬,洛水的流速比白日慢了許多,木筏順流而下,只需一炷香就能到關城下。
“讓弩手把弓弦再緊半寸。”他對馬鈞說,鐵臂輕輕敲擊著元戎弩的機括,“記住,先射最前面那艘插黑旗的,那是司馬昭的親衛營。”
馬鈞點頭,往弩箭上又抹了把桐油︰“將軍放心,這些箭簇都淬了‘麻沸散’,挨上一下就渾身發軟,比毒藥管用。”他突然指著遠處,“看!他們點火把了!”
十幾支火把突然在水面亮起,像一串移動的星子。張達在城頭上“驚醒”,慌慌張張地喊︰“敵襲!快放箭啊!”幾個“醉醺醺”的哨兵手忙腳亂地搭弓,箭矢歪歪扭扭地落在水里,濺起細碎的水花。
姜維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轉身走下箭樓。阿萊娜的羌騎已在西側山口列隊,馬蹄裹著厚布,嘴里餃著竹片,月光在他們的彎刀上流淌。“等木筏到河心就沖鋒。”他低聲道,鐵臂與阿萊娜的銀槍輕輕一踫,“別留活口,尤其是帶‘夜隼衛’腰牌的。”
水面的火把越來越近,司馬昭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姜維中計了!破關之後,每人賞銀十兩!”木筏上的魏軍開始吶喊,刀槍在火光里閃爍,沒人注意到關城西側的密林里,二十架元戎弩的箭簇已悄然抬起,對準了他們的必經之路。
第二折 伏兵四起破夜襲
洛水的流速突然變快,木筏像離弦的箭般沖向關城。司馬昭站在最前面的旗艦上,手里的長劍指著城頭︰“先登者賞百戶!”他身後的親衛營舉著盾牌,盾牌上的“司馬”二字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就在木筏即將靠岸的剎那,城頭突然響起一聲梆子!原本“醉倒”的哨兵瞬間躍起,火把驟然亮起,照亮了垛口後密密麻麻的弩箭!張達的吼聲震得水面發顫︰“放箭!”
箭雨如蝗!不同于剛才的散亂,這次的箭矢又急又密,精準地射向木筏上的魏軍。最前面的黑旗木筏瞬間被射成刺蝟,司馬昭的親衛紛紛中箭,慘叫著墜入水中。“是陷阱!撤退!”司馬昭揮劍格擋,一支弩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釘在船板上,箭羽還在嗡嗡顫動。
他想調轉木筏,卻發現水流變得異常湍急——馬鈞白天在 upstrea 悄悄鑿開了引水渠,此刻正將積蓄的河水匯入主河道。木筏失去控制,像脫韁的野馬撞向岸邊的暗樁,那些偽裝成蘆葦的尖木樁穿透船底,將木筏死死釘在水里。
“殺!”阿萊娜的羌騎從西側山口沖出,彎刀劈砍的脆響混著馬蹄聲,如同驚雷滾過河灘。他們專砍木筏的纜繩,原本連在一起的木筏瞬間散開,魏軍在水里掙扎,成了活靶子。一個羌騎小將摘下頭盔,露出辮發,正是那日在粥棚領糧的少年,他的箭法又快又準,專射落水者的肩膀。
密林里的元戎弩開始發威!二十支巨箭帶著破空的銳嘯,如同黑龍般掠過水面,每支箭都穿透了三四個魏軍的身體,將木筏釘在河床上。馬鈞親自搖動絞盤,看著箭簇上的麻沸散在水里擴散,滿意地笑了︰“這藥效,半個時辰內站不起來。”
胡奮帶著降兵推出滾木,這些裹著油布的巨木從城頭滾下,砸在聚集的木筏上,燃起熊熊大火。那個瘸腿老兵格外賣力,他拄著拐杖推滾木,拐杖斷了就用肩膀頂,嘴里喊著︰“燒死你們這些強征俺兒子的狗賊!”
司馬昭被親衛護著跳上小船,拼命往南岸劃。他回頭望去,水面已成火海,魏軍的慘叫聲、蜀軍的吶喊聲、木筏燃燒的 啪聲混在一起,像一場噩夢。突然,一支火箭射中他的船尾,火舌迅速蔓延,親衛們慌忙潑水,卻擋不住火勢。
“棄船!”司馬昭跳入水中,冰冷的河水讓他清醒了幾分。游到岸邊時,他回頭看見虎牢關城頭的“漢”字大旗在火光中獵獵作響,突然咳出一口血——那是被氣得,也是嗆的河水。
關城下的戰斗持續到四更天。當最後一個魏軍被羌騎砍翻在水里,張達提著司馬昭親衛營的旗幡跑上城頭,旗幡上的黑鷹被斬成兩半。“將軍!繳獲戰馬三百匹,糧草二十車!還有這個!”他扔上來個錦盒,打開一看,里面是枚瓖玉的虎頭符。
姜維拿起虎符,月光照在玉面上,映出“洛陽禁衛”四個字。“這是司馬昭調令洛陽城防的兵符。”他突然笑了,鐵臂將虎符遞給胡奮,“你說,用這個能不能騙開洛陽城門?”
胡奮眼楮一亮︰“末將認識守東門的校尉,是夏侯霸的舊部。若由末將帶著虎符去,說司馬昭兵敗回城,他定會開門!”
阿萊娜擦著銀槍上的血污︰“我帶五百羌騎扮成魏軍,跟在後面。只要城門開一條縫,就能沖進去!”
馬鈞卻皺起眉︰“洛陽城防嚴密,光靠東門不夠。屬下願帶工兵營去炸西門的甕城,配合你們行動。”
姜維望著洛陽的方向,月色已漸漸西斜。“就這麼辦。”他鐵臂一揮,“胡奮帶二十人扮成敗兵,黎明前到東門叫關。阿萊娜隨後接應,馬先生率工兵營繞道西門。張達,你守好虎牢關,若三日不見我們回來,就按原計劃圍攻洛陽!”
第三折 巧持兵符賺東門
黎明前的洛陽城像頭沉睡的巨獸,城頭的火把忽明忽暗,守軍打著哈欠來回踱步。東門校尉王偃正靠在箭樓里打盹,懷里揣著夏侯霸昨夜送來的密信——信上說今日可能有蜀軍異動,讓他多加提防。
“報!”親衛的喊聲驚醒了他,“城外有隊敗兵,說是司馬昭公子的親衛,要進城!”
王偃揉著眼楮登上城頭,晨光里果然看見二十多個狼狽的魏軍,為首的人身披重甲,正是前幾日被俘的胡奮。“王校尉!快開門!”胡奮舉著虎頭符大喊,聲音嘶啞,“司馬昭公子兵敗虎牢關,讓我等先回城報信!”
王偃盯著虎符,那玉質和刻紋確實是真的。但他想起夏侯霸的囑咐,又有些猶豫︰“可有公文?”
“都丟在水里了!”胡奮往地上啐了口,“若不是拼死搶回這虎符,城防調令都要被蜀軍得去!你再不開門,等蜀軍追來,咱們都得掉腦袋!”他身後的士兵紛紛附和,有人還故意咳嗽幾聲,裝作受傷的樣子。
城樓下突然傳來馬蹄聲,阿萊娜的“魏軍”騎兵到了,五百人勒住馬,頭盔上的血污在晨光里格外刺眼。“王偃你敢抗命?”阿萊娜粗著嗓子喊,故意露出鎧甲下的魏軍制式內襯,“信不信我現在就斬了你?”
王偃心里的天平開始傾斜。司馬昭是太傅司馬懿的親兒子,得罪不起;可夏侯霸的囑咐也不能當耳旁風。他正猶豫,胡奮突然策馬往前幾步,壓低聲音︰“夏侯將軍有令,見虎符開門。”
這七個字像鑰匙,王偃渾身一震。他知道夏侯霸與司馬懿不和,這定是要接應蜀軍!他咬咬牙,對身邊的士兵說︰“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吊橋緩緩放下,城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胡奮一馬當先沖進去,鐵槍突然橫掃,將守門的士兵打翻在地。“動手!”他大喊,二十人同時拔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控制了城門機關。
阿萊娜的羌騎如潮水般涌入,彎刀瞬間出鞘,砍向驚慌失措的守軍。王偃跳上箭樓想敲警鐘,卻被一支飛箭射中肩膀——是那個瘸腿老兵,他不知何時混在降兵里跟了過來,此刻正舉著弩箭發抖。
“別殺我……”王偃跪地求饒。胡奮一腳踩住他的後背︰“帶我去見夏侯霸!”
東門的廝殺聲很快驚動了城內。夏侯霸正在府邸練劍,听到動靜立刻提劍沖出,卻見胡奮帶著蜀軍騎兵站在府門前。“夏侯將軍,姜維將軍有請!”胡奮遞過一封密信。
夏侯霸展開信,眉頭越皺越緊。信上寫著︰“今晨襲洛陽,欲燒糧庫斷魏軍根本,將軍若願內應,可守北門待我主力。”他抬頭看向胡奮︰“姜維在哪?”
“在東門甕城。”胡奮答道,“他說若將軍不願,便按原計劃行事,絕不牽連。”
夏侯霸突然拔劍砍斷府前的旗桿︰“我受司馬懿壓制多年,早想反了!”他對親衛喊,“傳我命令,北門守軍听我調遣,違令者斬!”
就在此時,西門突然傳來巨響——馬鈞的工兵營炸塌了甕城!火光沖天而起,伴隨著魏軍的慘叫。夏侯霸大笑︰“天助我也!胡將軍,隨我去北門!”
第四折 火燒糧庫斷根基
西門的濃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馬鈞指揮工兵營用撞木撞擊內門,門軸在爆炸聲中松動,終于“ 當”一聲倒下。“快撤!”他大喊,領著人退到街角,身後的火藥桶還在零星爆炸。
“馬先生,接下來怎麼辦?”一個工兵問,手里還攥著引火繩。
“去糧庫!”馬鈞指著西北角,“姜維將軍說那里囤積著洛陽一半的糧草,燒了它,魏軍就撐不住了。”
他們沿著小巷穿行,避開驚慌的魏軍。路過一處宅院時,突然听到哭聲——是個婦人抱著孩子在哭,丈夫是糧庫的看守,今早被抓去守城了。“別害怕,”馬鈞掏出塊碎銀,“我們是蜀軍,不殺百姓。你知道糧庫的側門在哪嗎?”
婦人接過銀子,顫抖著指了指西邊︰“順著牆根走,第三個拐角有扇小鐵門,鑰匙在我丈夫枕頭底下……”
馬鈞讓兩個工兵留下保護婦人,帶著其他人找到側門。鑰匙果然能用,鐵門“吱呀”一聲開了,里面傳來看守的鼾聲。“麻沸散!”馬鈞遞過藥粉,幾個工兵屏住呼吸,將藥粉從窗縫吹進去。
片刻後,鼾聲停了。他們悄悄潛入,糧庫真大,一排排糧囤堆到屋頂,空氣中彌漫著粟米的香氣。“都澆上油!”馬鈞指揮,工兵們撬開油桶,將火油潑在糧囤上。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馬蹄聲——是魏軍巡邏隊!馬鈞急中生智,讓工兵們爬上糧囤,自己則躲在門後。巡邏隊隊長推門進來,舉著火把照了照︰“沒人……咦,什麼味?”
他剛靠近糧囤,馬鈞突然從門後沖出,一棍砸在他後腦勺上。其他巡邏兵慌忙拔刀,卻被糧囤上的工兵扔下的麻袋砸中,麻袋里裝的不是糧食,是馬鈞準備的石灰粉!
“快走!”馬鈞點燃引火繩,拉著工兵們沖出側門。身後傳來“轟”的一聲,火油遇火星燃起熊熊大火,很快蔓延到整個糧庫。
他們剛跑到街角,就見姜維帶著主力進城了。“燒得好!”姜維拍著馬鈞的肩膀,鐵臂指向北門,“夏侯霸已經控制北門,我們去匯合!”
城內的魏軍徹底亂了。失去糧草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傳遍大街小巷。有的士兵扔下刀槍逃跑,有的則沖進民宅搶東西。張達帶著步兵在街上維持秩序,見搶東西的魏軍就砍,見逃跑的百姓就護在身後。
“將軍,發現司馬懿的密道!”一個士兵跑來報告,指著夏侯霸府邸的假山。姜維跟著進去,密道里陰森潮濕,盡頭是間密室,牆上掛著洛陽城防圖,桌上還有未寫完的書信。
“是寫給曹爽的!”姜維拿起信紙,上面說要“借蜀軍之手除異己”。他冷笑一聲,將信紙揣進懷里︰“這可是個好東西。”
第五折 兵臨宮闕待天明
洛陽宮闕的燈火在黎明前格外明亮。司馬懿站在太極殿上,看著階下惶恐的大臣,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著地磚︰“慌什麼!不過是小股蜀軍作亂,待天亮援軍一到,定能剿滅!”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喊殺聲——是夏侯霸帶著蜀軍沖到了宮門前!“司馬懿老賊!出來受死!”夏侯霸的吼聲震得殿梁發抖。
司馬懿臉色鐵青,對身邊的司馬師說︰“你帶禁衛死守宮門,我去調城外的兵馬。”他剛走到偏殿,就被幾個太監攔住,為首的正是後主劉禪派來的使者︰“太傅,陛下有旨,讓你即刻投降蜀軍。”
司馬懿拔劍砍翻使者︰“亂臣賊子!”他推開暗門想逃,卻發現密道已被堵死——是馬鈞的工兵干的。
宮門外,姜維的大軍已經列陣。他看著緊閉的宮門,鐵臂舉起玄鐵劍︰“傳我命令,圍而不攻。”張達不解︰“將軍,現在沖進去就能活捉司馬懿!”
“不急。”姜維指著東方,天邊已泛起魚肚白,“等天亮,讓洛陽百姓看看,是誰在守護他們。”
晨光終于灑滿洛陽城。百姓們打開家門,看見蜀軍在街上行軍,卻不擾民,有的還幫著扶起被撞倒的貨攤。那個瘸腿老兵找到了他的兒子,父子倆抱在一起哭,兒子手里還攥著蜀軍發放的麥餅。
宮門上的魏旗突然降下,換成了“漢”字大旗——是司馬師的親衛打開了宮門,他們殺了負隅頑抗的司馬師,投降了蜀軍。姜維率軍進入太極殿,司馬懿已經自盡,桌上還放著那封寫給曹爽的信。
夏侯霸跪在姜維面前︰“末將願歸降蜀軍,共扶漢室!”姜維扶起他,鐵臂指向殿外︰“漢室不是一人一姓的天下,是萬民安寧的江山。”
張達扛著司馬懿的首級走上殿來,血水順著矛尖滴在金磚上︰“將軍,城外魏軍殘部都降了!”他身後跟著幾個洛陽老臣,為首的吏部尚書顫巍巍地捧著傳國玉璽︰“漢祚復興,實乃天意……”
姜維接過玉璽,觸手溫潤,卻比他的鐵臂更沉重。“玉璽暫由太常寺保管。”他將玉璽遞給夏侯霸,“你即刻清點府庫,開倉放糧,安撫百姓。胡奮,你帶降兵修繕城防,防備許昌方向的魏軍反撲。”
馬鈞正蹲在殿角研究司馬懿的機關圖,突然拍手道︰“將軍快看!這是洛陽地下水道的圖紙,若能加以改造,既能排澇又能運糧!”姜維走過去,看著圖紙上縱橫交錯的線條,點頭道︰“此事就交給你,所需工匠錢糧,只管向夏侯將軍支取。”
阿萊娜的羌騎在城外扎營,她牽著雪鬃馬走進城時,正看見蜀軍士兵幫著百姓修補被戰火毀壞的屋頂。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遞來半塊胡餅︰“姐姐,這個給你。”阿萊娜笑著接過來,從懷里摸出顆羌地帶來的蜜棗︰“這個給你。”
暮色降臨時,洛陽城漸漸恢復了生氣。街頭的粥棚前排起長隊,孩子們追逐著放飛的紙鳶,紙鳶上畫著“漢”字大旗。姜維登上宮城的角樓,望著萬家燈火,鐵臂輕輕撫摸著腰間的劍穗——那是諸葛亮臨終前贈予他的。
“丞相,”他低聲自語,晚風掀起他的戰袍,“您看,洛陽的月亮,和成都的一樣亮。”
遠處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三更為定。洛水的濤聲隱隱傳來,像是在訴說著這座古城的新生。姜維知道,奪取洛陽只是開始,中原大地的光復之路還很長,但此刻,他站在月光下的宮牆上,仿佛看見了漢室重光的曙光。
張達提著酒壇走上樓來,給姜維斟滿酒︰“將軍,嘗嘗洛陽的杜康!”姜維接過酒碗,與張達的碗輕輕一踫,酒液入喉,帶著醇厚的暖意。
“明日起,”姜維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聲音堅定如鐵,“兵分三路︰一路守洛陽,一路攻許昌,一路溯洛水而上,直逼長安!”
酒碗在城磚上輕輕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為即將到來的征途,敲響了第一聲戰鼓。
宮門外的喊殺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漢旗高揚”的呼喊。夏侯霸提著司馬師的首級走來,甲冑上的血漬已凝成暗紅︰“將軍,宮門已破,司馬懿在偏殿自縊了。”
姜維緩步踏入太極殿,殿內梁柱上的刀痕箭孔觸目驚心。司馬懿的尸身倒伏在案前,手中還緊攥著半截未寫完的奏折,墨跡暈染開“陛下三思”四字。案上的青銅燈台倒斜著,燈油淌了一地,映出窗外漸亮的天光。
“厚葬他。”姜維突然開口,鐵臂指向殿外,“畢竟曾是魏室托孤重臣,留全尸以禮待之。”
張達正指揮士兵清理殿內的箭矢,聞言撓了撓頭︰“將軍,這老賊害了多少蜀軍弟兄,何必……”
“殺降不祥,何況已死之人。”姜維彎腰拾起那半截奏折,“他若真心為魏,也算盡忠。我們要誅的是竊國之賊,不是守節之臣。”
殿外傳來孩童的啼哭聲,阿萊娜牽著個怯生生的小女孩走進來,正是昨夜指路的婦人之女。女孩手里捧著個陶土捏的小兔子,見了姜維的鐵臂,嚇得往阿萊娜身後躲。
“她爹在糧庫當差,今早被流矢誤傷了。”阿萊娜輕聲道,將女孩往前推了推,“她說要把這個送給救命的神仙叔叔。”
姜維蹲下身,用完好的右手接過陶兔,指尖觸到女孩冰涼的小手。“告訴娘,傷兵營有軍醫,讓她爹去治,不要錢。”他從懷里摸出塊麥芽糖,剝開糖紙遞過去,“這個比胡餅甜。”
女孩怯生生地接過糖,突然小聲說︰“叔叔的鐵手,像廟里的護法神。”
眾人都笑了,連日征戰的疲憊仿佛被這聲童言驅散了大半。馬鈞捧著從司馬懿密室找到的戶籍冊趕來,興奮地喊道︰“將軍!這里有洛陽周邊所有塢堡的存糧記錄,還有魏軍布防圖!”
姜維接過冊子,指尖劃過“潁川”“陳留”等熟悉的地名,突然指向其中一頁︰“這里標注著司州軍器監的位置,馬先生,你帶人去接管,那些鍛造工匠對我們有用。”
“得令!”馬鈞剛要走,又被姜維叫住。
“切記,不可強征,凡願留下的,月錢加倍,家眷安置在城內宅院。”姜維補充道,“告訴他們,蜀軍造兵器,是為了止戈,不是為了殺伐。”
夏侯霸正在清點府庫,听說要給工匠加錢,忍不住進來勸阻︰“將軍,洛陽剛破,府庫空虛,如此怕是……”
“錢能籌,人心難買。”姜維打斷他,鐵臂指向殿外排隊領糧的百姓,“你看他們手里的空碗,裝的不是糧食,是盼頭。我們給工匠體面,他們造的兵器就會更鋒利;給百姓安穩,他們就會幫我們守好這座城。”
夏侯霸望著那些捧著熱粥、眼含熱淚的百姓,突然單膝跪地︰“末將明白了!將軍胸懷天下,非夏侯霸所能及!”
日頭升至中天時,洛陽城的街面上已能看到穿梭的貨郎。胡奮帶著降兵在修補被燒壞的城門,一個曾參與夜襲虎牢關的魏兵邊釘木板邊哼起了蜀軍的歌謠,引得同伴們紛紛側目。
“唱這個咋了?”那士兵梗著脖子,“蜀軍給俺爹治病,給俺弟分糧,比司馬懿那老東西強多了!”
張達巡街路過,听見這話哈哈大笑,扔過去兩個肉包子︰“好好干活,中午加肉!”
城樓上,姜維展開新繪制的中原地圖,鐵指從洛陽一路向西,劃過函谷關、長安,最終停在祁山︰“下一步,兵分三路。”
他看向夏侯霸︰“你率三萬兵馬,沿黃河東進,收復陳留、濟陰,切斷青兗二州與洛陽的聯系。”
又指向張達︰“你帶五萬步卒,南下許昌,那里的守將是司馬昭舊部,可曉以利害,能招降便不強攻。”
最後目光落在阿萊娜身上︰“你率羌騎精銳,隨我溯洛水而上,直逼長安。只要拿下長安,關中可定。”
阿萊娜的銀槍在城磚上輕輕一點︰“少族長願往!只是……”她看向城外的羌騎營地,“族人們想家了,打完長安,能不能讓他們回隴西看看?”
“不僅能看,還要讓他們把家人接來。”姜維望著西方,鐵臂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等收復關中,就劃一塊水草豐美的地方給羌部,讓你們世代安居,再不受兵戈之苦。”
暮色四合時,洛陽宮城的角樓上升起了新的將旗。旗面上,除了斗大的“漢”字,還繡著一支勁弩——那是諸葛亮發明的元戎弩,也是姜維對恩師的承諾。
張達在城下列隊,士兵們齊聲吶喊,聲震雲霄。夏侯霸的東路軍已整裝待發,糧車首尾相接,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阿萊娜的羌騎正在校驗馬蹄鐵,雪鬃馬不安地刨著蹄子,仿佛也在期待即將到來的征途。
姜維獨自站在太極殿的丹陛上,望著階下涌動的人潮。他想起三十年前在天水初見諸葛亮時的情景,那時他還是個懵懂少年,握著槍的手還會發抖。而如今,他的鐵臂已能撐起一片天空,他的劍已能劈開亂世的迷霧。
殿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四更為靜。遠處的洛水依舊東流,月光灑在城牆上,像一層薄薄的霜。姜維握緊腰間的劍,劍鞘上的“忠”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還有三百七十九章要走啊。”他輕聲自語,仿佛在對自己說,又仿佛在對九泉之下的丞相說。
夜風穿過殿宇,帶來遠處軍營的號角聲。
那是出征的信號,低沉而堅定,如同姜維此刻的心跳。他轉身走出大殿,鐵靴踏在金磚上,發出沉穩的聲響,一步步走向屬于他的戰場,走向那注定要以忠義為名的千秋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