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屯田夜話軍情急
沓中的秋霧裹著稻禾的清香,在屯田的水田里凝成薄薄的白霜。
姜維踩著田埂上的露水,鐵肢扶著腰間的環首刀,刀鞘上的銅環隨著腳步輕響,驚起田埂邊的幾只白鷺。
他的魏軍皮甲外罩著件舊蜀錦披風,那是當年諸葛亮賜給他的,邊角已經磨得發白,卻依舊擋得住山澗的涼風。
“將軍,今年的晚稻能收三成。”老農婦背著竹簍從水田里直起腰,鬢角的白發沾著稻殼,手里的鐮刀在晨光中閃著鈍光,“比去年強多了,去年這時候,魏軍的馬隊把秧苗都踩爛了。”她的孫子蹲在田埂上,用樹枝在泥地上畫著蜀軍的旗幟,畫到旗桿時,特意加粗了好幾筆。
姜維蹲下身,用鐵肢幫孩子把旗桿畫得更直︰“等收了稻子,就讓匠營給你做面真旗幟。”孩子眼楮一亮,剛要說話,就被老農婦拉到身後,她對著姜維作揖︰“將軍莫怪,娃子不懂事,現在是魏人的天下,哪能再提蜀軍……”
“嬸子放心。”姜維的鐵肢按住腰間的刀鞘,目光掃過遠處的祁山輪廓,“只要沓中還有一粒稻種,就還是漢人的土地。”他看到田埂盡頭的哨塔上,歸義營的哨兵正用望遠鏡觀察北方,鏡筒反射的晨光在霧中劃出細小的金線——那是從魏軍俘虜手里繳獲的物件,原本刻著“鄧”字的地方,被哨兵用刀刮成了平的。
張達牽著馬從山道上走來,馬鞍上捆著個麻布包,里面露出的藥草葉沾著露水。“將軍,藥營的艾草收夠了。”他的長矛斜靠在馬側,矛尖纏著塊新布,“昨天去後山采藥,看到北坡的溪水結了層薄冰,比往年早了半個月。”他壓低聲音,“哨探回報,祁山隘口新增了三個魏軍烽燧,守軍換了旗號,是鐘會的部曲。”
姜維的鐵肢在田埂上劃出淺淺的溝︰“鐘會的‘飛熊營’?”他想起去年在陰平道遭遇的那支魏軍,個個穿著黑甲,箭術精準得可怕,“他們的斥候有沒有過界?”
“過了,被狼女的羌騎收拾了。”張達解開麻布包,里面的藥草中混著幾支箭桿,尾端刻著的“鐘”字被牙咬得變形,“狼女說,這些斥候的靴底沾著祁山的硫磺礦土,恐怕是在勘察山道,想從側翼繞過來。”
霧中傳來馬蹄聲,狼女的白馬踏破晨霜,銀槍上挑著個魏軍頭盔,盔頂的紅纓已經發黑。“將軍,魏軍在祁山背後的山洞里藏了糧草。”她翻身下馬,從懷里掏出張草圖,上面用羌文標注著山洞的位置,“我讓兩個羌人兄弟盯著,他們的運糧隊三天來一次,每次五十輛馬車。”
姜維接過草圖,鐵肢的指尖在山洞位置重重一點︰“不是糧草,是硫磺。”他想起在涪城繳獲的魏軍軍械圖,鐘會的部曲正在研制“轟天雷”,原料就是硫磺和硝石,“他們想炸塌沓中通往陰平的棧道,把我們困死在這里。”
老農婦抱著捆稻禾走過,听到“棧道”二字,突然停下腳步︰“將軍是說鷹嘴崖的棧道?”她的聲音發顫,“我那口子就是去年修棧道時摔死的,魏軍拿著鞭子趕人,掉下去的不止他一個……”孩子從她身後探出頭,手里的樹枝指向北方︰“昨天我看到好多魏軍在崖下挖坑,埋了好多圓木。”
姜維的鐵肢猛地攥緊,指節的銅套摩擦出刺耳的響。他對張達使了個眼色︰“帶五十人去鷹嘴崖,把埋的圓木都挖出來,越多越好。”又轉向狼女,“你帶羌騎去祁山北坡,把魏軍的硫磺礦燒了,動靜越大越好。”
“那將軍您呢?”狼女的銀槍在晨光中閃了閃。
“我去會會鐘會的飛熊營。”姜維解開披風,露出里面的環首刀,“他們不是想勘察山道嗎?我給他們留條‘近路’。”
孩子突然把手里的樹枝塞給他︰“將軍,用這個畫旗幟。”樹枝的斷口處滲出樹汁,在泥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漢”字。姜維接過樹枝,突然想起諸葛亮在五丈原屯田時,也曾有個老農給他送過麥餅,那時的風,也像今天這樣帶著稻禾的香。
歸義營的士兵們開始集合,甲冑踫撞的脆響在霧中傳開。姜維看著田埂上的“漢”字被晨霜漸漸覆蓋,突然翻身上馬︰“告訴弟兄們,今天的早飯,在祁山隘口吃!”鐵肢一揮,環首刀出鞘的寒光劈開晨霧,照亮了通往祁山的山道。
第二折 祁山隘口初試鋒
祁山隘口的風裹著沙礫,打在魏軍的黑甲上 啪作響。鐘會的飛熊營校尉李輔站在烽燧頂上,手里的馬鞭敲著垛口,目光越過隘口的吊橋,盯著對面山道上的晨霧。他的靴底沾著新磨的鐵掌,踩在木板上發出沉悶的響——這是飛熊營的規矩,每個校尉都要比士兵多磨三層掌,好讓馬蹄聲蓋過人的腳步聲。
“校尉,該換崗了。”哨兵捧著件棉甲跑上來,甲冑內側繡著個“鐘”字,“昨夜的霧大,南邊沒動靜。”他的手指向隘口左側的峭壁,那里的灌木叢有被碾壓的痕跡,“不過這處的草倒了一片,像是有野獸經過。”
李輔的馬鞭突然指向那片灌木︰“不是野獸。”他認出草葉上的血跡是新鮮的,顏色比馬血淺,更像是人血,“是姜維的歸義營,他們的馬蹄鐵是方的,比咱們的窄三分。”他接過棉甲,卻沒穿,反而從懷里掏出個青銅哨子,“吹號,讓第三隊的弩手到隘口集合。”
哨聲在隘口回蕩的瞬間,山道的霧里突然飛出十幾支箭,箭桿上纏著紅綢——是狼女羌騎的記號。最前的弩手剛舉起弓,就被箭穿透了咽喉,尸體撞在吊橋的鎖鏈上,發出的悶響驚得隘口的戰馬連連刨蹄。
“放箭!”李輔的馬鞭指向霧中,飛熊營的弩手們紛紛扣動扳機,黑色的箭雨在晨光中組成扇面,卻被霧里突然豎起的木盾擋住。木盾上裹著的不是鐵皮,是厚厚的濕棉被,箭頭穿透的瞬間就被棉絮纏住,墜在地上時還在冒白汽。
“是沓中的棉田!”李輔認出棉被上的稻殼,“他們把今年的新棉都用上了!”他突然注意到吊橋的繩索在搖晃,繩結處的木楔正在松動——歸義營的士兵不知何時潛到了隘口下方,正用刀削著繩索。
“砍斷吊橋!”李輔的馬鞭抽向身邊的士兵,“快!”
士兵的刀剛踫到繩索,霧中就沖出一隊騎兵,最前的那個鐵肢揮刀劈開吊橋的鎖鏈,戰馬躍過斷裂的吊橋時,鐵肢上的銅套在陽光下閃著光——是姜維。他的環首刀橫掃,將隘口的兩個弩手劈成兩半,刀風卷起的沙礫打在李輔的棉甲上,竟嵌進了半寸。
“姜維!”李輔的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這把劍是鐘會親賜的,劍鞘上的寶石能在陽光下折射出七種光,據說能晃花敵人的眼,“你敢闖飛熊營的隘口,是嫌去年在陰平道跑得不夠快?”
姜維的鐵肢抓住個飛熊營士兵的腳踝,將他往烽燧上砸去,磚石墜落的煙塵中,他的聲音帶著沙礫的質感︰“把你們藏在祁山的硫磺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李輔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隘口的岩壁間反彈,竟像是有幾十個人在笑︰“硫磺?你說的是那些能把你們炸上天的寶貝?”他的手往烽燧里一揮,三個士兵抬著個陶罐走出來,罐口的引線已經點燃,“嘗嘗鐘將軍的‘飛天雷’!”
陶罐飛出的瞬間,張達帶著歸義營的士兵從峭壁上滾下來,手里的麻布包同時擲向空中。包里的艾草和硝石混合著沙土炸開,形成的黃煙正好擋住陶罐的軌跡。飛天雷在霧中爆炸的巨響里,張達的長矛刺穿了李輔的肩膀,矛尖帶出的血珠里,混著塊小小的寶石——是從劍鞘上刮下來的。
“撤!”李輔的佩劍斬斷長矛,轉身往烽燧里跑。他的親兵們組成盾陣,掩護著他往隘口深處退去,盾甲踫撞的聲響里,姜維听到了熟悉的馬蹄聲——是從祁山北坡傳來的,狼女的羌騎得手了。
歸義營的士兵們趁機佔領隘口,張達捂著被彈片劃傷的胳膊,指著烽燧里的糧倉︰“將軍,里面全是硫磺!還有幾車沒組裝好的飛天雷!”他的長矛挑出個賬本,上面用朱筆寫著“十月初三,送五十車至鷹嘴崖”。
姜維的鐵肢掀開飛天雷的外殼,里面的硝石顆粒在陽光下閃著光,與他在成都軍械庫見過的一模一樣。“張達,讓士兵們把硫磺搬到山澗里埋了。”他的環首刀指向隘口深處的山道,“李輔往祁山主峰跑了,那里肯定有鐘會的主力。”
狼女的白馬從北坡沖下來,銀槍上掛著個魏軍斥候的首級︰“將軍,硫磺礦燒了,他們的運糧隊被堵在半道上。”她的羌騎們牽著幾十匹繳獲的戰馬,馬鞍上的水囊還在滴水,“不過主峰方向來了大隊魏軍,打著鐘會的旗號,怕是有五千人。”
姜維看著祁山主峰的方向,那里的雲層正在加厚,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他突然想起諸葛亮在祁山用過的“空城計”,鐵肢在隘口的石板上劃出作戰圖︰“張達帶三百人守隘口,用飛天雷的殘骸布置陷阱。狼女,你帶羌騎繞到主峰西側,那里的棧道年久失修,能通到魏軍後方。”
他的環首刀在陽光下劃出弧線︰“我帶剩下的人,去會會鐘會的五千大軍。”歸義營的士兵們紛紛拔刀響應,刀光在隘口組成片閃爍的林子,像是在給遠在成都的漢人傳遞信號——沓中還在,漢軍還在。
第三折 主峰霧戰斷糧道
祁山主峰的霧氣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姜維的鐵肢扶著塊濕漉漉的岩石,環首刀的刀刃上凝著細小的水珠,映出身後歸義營士兵的剪影。他們已經在霧中潛伏了兩個時辰,鐵甲上的寒氣透過里衣滲進來,凍得人指尖發麻,卻沒人敢咳嗽一聲——前方百丈外的山道上,鐘會的五千大軍正緩緩前行,鐵甲踫撞的聲響在霧中傳出很遠。
“將軍,鐘會的帥旗在中間。”張達的聲音從右側的岩石後傳來,他的長矛尖挑著片霧水,“他們的糧隊走在最後,只有五十個護衛,馱馬的鈴鐺聲很脆,像是新換的。”
姜維的鐵肢指向山道左側的陡坡,那里的灌木叢下露出黑色的泥土——是歸義營昨夜挖的陷坑,里面插滿了削尖的圓木,坑口蓋著偽裝的樹枝和草皮。“等糧隊走到陷坑上方,”他的聲音壓得極低,“狼女的羌騎會從右側的山脊沖下來,咱們從左側突擊。”
霧中突然傳來鐘會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尖細︰“姜維!本將軍知道你在霧里!有種出來單挑,躲躲藏藏算什麼好漢!”他的話語里混著馬鞭抽打的脆響,“誰能斬下姜維的首級,賞黃金百兩,官升三級!”
魏軍的士兵們頓時鼓噪起來,腳步變得雜亂。走在最前的幾個騎兵急于搶功,催馬往霧中沖來,馬蹄剛踏上陡坡邊緣,就听到“ 嚓”的斷裂聲——陷坑的偽裝被踩塌了,戰馬慘叫著墜入坑中,騎兵的呼救聲很快被圓木刺穿身體的悶響取代。
“動手!”姜維的環首刀率先出鞘,歸義營的士兵們從左側的岩石後沖出,刀光在霧中劃出一道道白光,像撲向羊群的餓狼。張達的長矛最急,一口氣挑穿了三個魏軍步兵的胸膛,矛桿上的血順著木紋流到手上,燙得像是要燒起來。
鐘會的帥旗在霧中搖晃,他的親衛營組成個巨大的方陣,將糧隊護在中間。“放箭!”鐘會的聲音帶著驚慌,顯然沒料到歸義營敢主動出擊。黑色的箭雨從方陣中射出,卻被霧中突然升起的濕棉被擋住,箭頭穿透棉被的瞬間,歸義營的士兵已經沖到了方陣邊緣。
姜維的鐵肢抓住個親衛的長矛,猛地往回一帶,親衛慘叫著撞進方陣,打亂了陣型。他的環首刀趁機劈向方陣的縫隙,每一刀都帶著風聲,劈開鐵甲的剎那,總能看到里面穿著蜀軍舊甲的士兵——是被魏軍俘虜的漢人。
“漢家兒郎,何必替魏狗賣命!”姜維的鐵肢指向成都的方向,“鐘會在涪城屠過城,你們的家人說不定就在其中!”幾個親衛听到這話,動作明顯遲滯,被歸義營的士兵趁機砍倒時,眼里竟帶著解脫。
霧中突然響起狼嗥般的呼哨,狼女的羌騎從右側山脊沖下來,銀槍組成的洪流撞在糧隊的尾部。馱馬受驚後四處亂竄,背著的糧袋摔在地上,露出的不是糧食,是壘得整整齊齊的箭矢和藥包——鐘會的糧隊根本是個幌子。
“中計了!”鐘會的帥旗突然轉向主峰東側,“撤到二道關!”親衛營的方陣立刻收縮,邊打邊往山道深處退去,留下的魏軍士兵像是被拋棄的棋子,很快被歸義營和羌騎分割包圍。
姜維沒有追擊,他的環首刀挑開個藥包,里面的硫磺粉在霧中揚起細小的黃煙︰“是誘敵深入。”他看著鐘會撤退的方向,那里的山道越來越窄,兩側的峭壁直上直下,“二道關是個口袋陣,他想把我們困在里面。”
張達的長矛挑著個魏軍百夫長的首級︰“將軍,俘虜說鐘會在二道關藏了投石機,還挖了壕溝。”他的士兵們正在收攏繳獲的箭矢,“咱們的傷亡不小,是不是先退回隘口?”
狼女的白馬在霧中打了個響鼻,她指著糧隊散落的藥包︰“這些硫磺夠做幾十顆飛天雷,咱們可以用他們的東西炸他們的關。”她的羌騎們正在解馱馬的韁繩,“這些馬都是沓中養的,認路,讓它們帶著空鞍子往二道關跑,能引開投石機的火力。”
姜維的鐵肢在塊岩石上磕掉刀上的血︰“就這麼辦。”他看著歸義營的士兵們,雖然個個帶傷,眼里卻燃著斗志,“告訴弟兄們,今晚就在祁山主峰過夜,讓鐘會看看,誰才是祁山的主人。”
霧漸漸散了些,露出的山道上,歸義營的士兵們正忙著收拾戰場,遠處的二道關方向,隱約傳來鐘會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姜維靠在岩石上,鐵肢的銅套被體溫焐得發燙,他望著成都的方向,仿佛能看到劉禪那張懦弱的臉,突然覺得,沓中的稻禾比成都的宮殿更實在。
第四折 二道關前巧布局
二道關的關牆是用祁山的青石砌的,牆縫里的苔蘚被昨夜的雨水泡得發脹,露出里面嵌著的舊箭頭——是諸葛亮北伐時蜀軍留下的,箭桿早已腐爛,鐵簇卻依舊鋒利。鐘會站在關牆的箭樓上,手里的望遠鏡反復掃過前方的山道,鏡筒里的霧氣像流動的白綢,遮住了歸義營的蹤跡。
“校尉,壕溝挖好了。”李輔捂著受傷的肩膀,站在箭樓的陰影里,“投石機都架在關牆兩側,石頭夠砸半個時辰。”他的佩劍放在箭樓的木板上,劍鞘上的寶石缺了塊,露出的木頭茬子沾著干涸的血,“只是……咱們的糧隊損失太大,剩下的干糧夠吃三天。”
鐘會的望遠鏡突然停在山道左側的一片松林︰“不是三天,是一天。”他看到松林里的炊煙是淡藍色的,比魏軍的炊煙更淡——歸義營在煮野菜,沒有糧食的人才會這麼做,“姜維想跟我們耗,他以為我們耗不起。”他突然笑了,從懷里掏出個密封的竹筒,“這是鄧艾從沓中發來的信,說他的別動隊已經摸到鷹嘴崖,明天午時就能炸斷棧道。”
李輔的眼楮亮了︰“那姜維就成了甕中之鱉!”
“不止。”鐘會的手指在望遠鏡上畫著圈,“讓你的飛熊營做好準備,今晚三更帶三百人從關後的密道出去,繞到松林後面,放火燒他們的野菜地。”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動靜要大,讓他們以為是主力突圍,吸引注意力。”
箭樓下方傳來士兵的呼喊︰“將軍,山道上有動靜!”鐘會的望遠鏡立刻對準前方,只見幾十匹空鞍馬從霧中跑出來,馬鞍上的鈴鐺叮當作響,正是被狼女繳獲的那些沓中戰馬。
“是誘敵!”李輔的手按在佩劍上,“姜維想讓我們用投石機砸馬,浪費石頭!”
鐘會卻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抹冷笑︰“不,讓他們砸。”他對身邊的投石機手喊道,“瞄準馬群後面的山道,用最大的石頭!”
投石機的繩索被松開的瞬間,巨大的石彈在霧中劃出弧線,卻沒有砸向馬群,而是落在了山道後方的空地上。
石彈落地的轟鳴里,山道的地面突然塌陷——那里的土層下是空的,顯然是歸義營挖的陷阱,馬群正好把陷阱的位置暴露了。
“將軍英明!”李輔的叫好聲剛出口,就被關牆下的慘叫打斷。歸義營的士兵們從陷阱兩側的岩石後沖出,手里的火把點燃了地上的硫磺粉,黃煙順著風勢飄向關牆,嗆得箭樓上的士兵連連咳嗽。
“放箭!”鐘會的望遠鏡里,姜維的鐵肢正指揮著士兵們搬運石塊,試圖填補塌陷的陷阱。他的環首刀插在塊巨石上,刀柄上的紅綢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給關牆後的魏軍下戰書。
飛熊營的弩手們紛紛扣動扳機,黑色的箭雨穿透黃煙,卻在離歸義營士兵三尺處墜地——他們舉著的木盾上,綁著繳獲的飛天雷殘骸,鐵殼反射的光晃得弩手們睜不開眼。
“用火箭!”李輔的佩劍指向木盾,“燒了他們的盾!”
火箭在霧中劃出紅色的軌跡,卻在接觸木盾的瞬間炸開——飛天雷殘骸里還殘留著硝石,遇火就爆,飛濺的碎片反而傷到了關牆上的魏軍。鐘會看著歸義營的士兵們趁機填補陷阱,突然覺得那些飛天雷不是被繳獲的,更像是姜維故意留下的。
“撤到關內!”鐘會的望遠鏡里,松林的方向升起了狼煙,是李輔的飛熊營開始行動了。他轉身往箭樓下走,“讓投石機守住關牆,別讓他們靠近。”
關牆的大門緩緩關閉的瞬間,姜維的鐵肢突然指向關牆右側的峭壁︰“就是現在!”歸義營的士兵們突然從陷阱旁散開,露出後面的十幾根長木,木頭上纏著的繩索被同時拉緊,長木組成的簡易雲梯順著峭壁往上延伸,頂端正好搭在關牆的垛口上。
狼女的羌騎從雲梯上攀援而上,銀槍的槍尖刺入關牆時,關內傳來李輔氣急敗壞的吼聲——他的飛熊營還在松林後放火,根本來不及回援。
姜維的環首刀劈開關牆的側門,歸義營的士兵們蜂擁而入,與魏軍在關內展開巷戰,刀光劍影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織成密集的網。
鐘會的親衛營護著他往關後的密道退去,他的望遠鏡落在地上,鏡筒里最後映出的,是姜維的鐵肢舉起環首刀,將關牆上的魏旗劈成兩半。
紅旗重新升起的瞬間,關內的魏軍士兵們紛紛放下武器,他們大多是被俘虜的蜀軍舊部,看到漢旗的剎那,眼里的恐懼變成了茫然,然後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將軍,密道找到了!”張達的長矛挑著個魏軍向導的首級,“通向祁山後山,能到陰平道。”他的士兵們正從魏軍的糧倉里搬出干糧,“里面還有些鹽巴和藥草,夠咱們用一陣子。”
狼女的白馬從關內跑出來,銀槍上掛著李輔的首級︰“飛熊營被全殲了,松林的火也滅了。”她的羌騎們押著幾十個魏軍俘虜,其中個小卒抱著個竹筒,瑟瑟發抖地說,“這是鐘會給鄧艾的回信,說……說明天午時在鷹嘴崖匯合。”
姜維接過竹筒,鐵肢的指尖捏碎封泥,里面的字條上,鐘會的字跡潦草而急切︰“姜維已佔二道關,速炸棧道,斷其退路。”他看著窗外漸漸放晴的天空,突然明白鐘會為什麼要退得那麼急——他不是怕歸義營,是想把他們引到鷹嘴崖,和鄧艾的別動隊前後夾擊。
“張達,守好二道關。”姜維的環首刀指向關後的密道,“我帶一隊人去鷹嘴崖,會會鄧艾的別動隊。”他的鐵肢按住腰間的刀鞘,那里的銅環又磨亮了些,像是在期待著明天的太陽。
第五折 鷹嘴崖前決勝機
鷹嘴崖的棧道像條斷了的腰帶,懸在百丈深的山澗上。
鄧艾的別動隊隊長王頎蹲在崖邊的巨石後,手里的工兵鏟正往棧道的木板下塞硫磺包,包上的引線用羊腸纏著,浸過桐油的地方閃閃發亮——這是他從西域學來的法子,能讓引線在潮濕的天氣里也保持干燥。
“隊長,都準備好了。”個年輕的工兵捧著個沙漏跑過來,沙粒漏下的速度比尋常沙漏快一倍,“按鐘將軍的吩咐,午時三刻準時引爆。”他的手指向崖對面的山道,那里的灌木叢在無風自動,“剛才看到幾個影子,像是羌人。”
王頎的工兵鏟突然插進土里,鏟柄上的刻度顯示這里的土層比別處松——是被人翻動過的。“不是羌人。”他認出草葉上的紅綢碎片,和去年在陰平道繳獲的歸義營旗幟材質相同,“是姜維的人,他們知道我們要炸棧道。”他突然笑了,從懷里掏出個牛角號,“吹號,讓埋伏在崖頂的弩手準備。”
號聲在山澗回蕩的瞬間,棧道對面的灌木叢里射出幾支箭,卻被崖邊突然豎起的鐵皮盾擋住。
盾後的別動隊士兵們紛紛站起,手里的工兵鏟同時往棧道的支撐柱上砸去,木屑飛濺中,支撐柱的裂縫里露出的不是木頭,是纏著鐵皮的鋼條——王頎早就防著他們會加固棧道。
“姜維,你的小把戲沒用!”王頎的工兵鏟指著對面的山道,“這支撐柱是用祁山的鐵礦煉的,你的環首刀砍不斷!”他看到山道上走出個鐵肢的身影,環首刀在陽光下閃著光,正是姜維。
姜維的鐵肢扶著棧道的護欄,護欄的木頭被他按出深深的指印︰“王頎,你爹是沓中有名的鐵匠,當年還給諸葛亮打過農具,你就不怕他在地下罵你?”他的環首刀指向支撐柱,“這鋼條里的鐵,是從漢人的礦里挖的,你用漢人煉的鐵炸漢人的棧道,不覺得虧心?”
王頎的工兵鏟頓了頓,他想起小時候爹給他講的故事,說諸葛亮在祁山屯田時,曾親自給鐵匠們遞過茶水。但他很快握緊鏟柄︰“各為其主!鄧將軍說了,只要滅了蜀漢,天下就能太平,到時候誰還記得這些小事!”
山澗上方突然傳來鷹唳,狼女的羌騎們從崖頂的另一側沖出來,銀槍的槍尖反射的陽光晃得別動隊士兵們睜不開眼。
王頎的工兵鏟剛要去點燃引線,就被姜維的鐵肢擲出的飛刀刺穿了手腕,硫磺包從棧道上滾落,墜進山澗時還在冒煙。
“撤!”王頎的親衛們架著他往崖後的密道退去,那里藏著備用的硫磺包,“午時三刻一到,就算沒人點火,沙漏的機關也會自動引爆!”他的聲音在山澗里回蕩,帶著破釜沉舟的瘋狂。
歸義營的士兵們沖上棧道,張達的長矛挑開個試圖點燃備用硫磺包的工兵,矛尖上的血滴進山澗,很久才傳來落地的聲響。“將軍,支撐柱太硬,砍不斷!”他的士兵們用斧頭和刀輪番劈砍,鋼條上只留下淺淺的白痕。
姜維的鐵肢突然指向山澗上方的繩索橋,那是當地藥農走的便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過,“狼女,帶羌騎從繩索橋過去,繞到崖後,毀掉沙漏機關!”他的環首刀開始劈砍棧道的木板,“張達,跟我把木板拆了,讓硫磺包掉進山澗!”
歸義營的士兵們紛紛效仿,棧道的木板被一塊塊拆下,露出的橫梁上,別動隊早已埋下的硫磺包密密麻麻,像馬蜂窩。
山澗的風越來越大,吹得橫梁搖晃不定,有的硫磺包已經開始往下滑。
狼女的羌騎們在繩索橋上快速移動,銀槍的槍尖撥開迎面飛來的箭矢。
當第一個羌騎踏上崖後土地時,沙漏里的沙粒正好漏完,機關“ 噠”一聲啟動,備用的硫磺包開始冒煙。
“快!”狼女的銀槍刺穿沙漏的瞬間,山澗里傳來連環的爆炸聲。硫磺包在半空中炸開,巨大的氣浪掀得棧道劇烈搖晃,姜維的鐵肢緊緊抓住根橫梁,環首刀還在繼續劈砍支撐柱,鋼條的裂縫里終于滲出了火花——是鐵與鐵摩擦產生的高溫。
“將軍,快撤!”張達的長矛挑著個即將爆炸的硫磺包,往山澗里扔去,“支撐柱快斷了!”
姜維的環首刀最後劈下時,支撐柱終于發出一聲脆響,帶著鋼條的斷裂聲向山澗傾斜。
他的鐵肢抓住根繩索,借著傾斜的力道蕩向對面的山道,歸義營的士兵們紛紛效仿,當最後一個人離開棧道時,整個棧道在爆炸聲中墜入山澗,激起的煙塵像條黃色的巨龍,在山澗里翻滾許久才散去。
王頎的別動隊被狼女的羌騎圍在崖後,他的工兵鏟插在地上,看著墜入山澗的棧道,突然癱坐在地上。“爹,我對不起你。”他的聲音被山澗的風吹得七零八落,“我沒能守住你的礦……”
姜維的鐵肢按在他的肩膀上,環首刀收進鞘里︰“起來吧,沓中的鐵礦還在,漢人還在。”他指向祁山的方向,那里的陽光正穿透雲層,照亮了山澗對岸的土地,“你爹當年打的農具,還在沓中的田里翻土,你要是願意,就跟我們回去,重新做個鐵匠。”
王頎的眼淚突然掉下來,滴在工兵鏟的鐵面上,映出的天空藍得像漢人染的蜀錦。遠處的二道關方向,歸義營的士兵們正在升起炊煙,煙柱在風中筆直地指向天空,像是在給成都傳遞消息——祁山還在,漢旗還在,姜維還在。
夕陽西下時,姜維站在鷹嘴崖的廢墟上,鐵肢握著塊從支撐柱上劈下的鋼條。
鋼條在暮色中泛著微光,他知道,這鋼條可以回爐,打成農具,也可以打成兵器,就像這片土地上的漢人,既能在田里種稻,也能在戰場上殺敵。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魏旗插遍每一寸漢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