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風雪稍歇。
少女恢復了精神,又嚷嚷著要上山找妖怪。三位師兄無奈,只得整理行裝,與楊諾告辭後便離開了破廟,再次向著雪山進發。
破廟中再次恢復了寧靜,只剩下柴火偶爾發出的 啪聲,楊諾撿起幾根碎木丟進火堆中,也不急著出去,依舊留在破廟之中。
…
到了夜里,風雪驟然變大,狂風呼嘯,幾乎要將這小小的破廟淹沒。
突然,楊諾神情微動,身形一陣波動隱匿了身形。
接著,廟門便被猛地撞開,一道狼狽不堪的身影撞了進來,正是少女柳青青。
此刻,她渾身上下都是雪花,衣衫也有了些許破損,臉上寫滿了委屈和無助,凍得瑟瑟發抖。
她剛一進來,看到了還燃燒著火焰的篝火,便一點都沒猶豫,便徑直來到篝火旁坐下。
篝火正旺,卻沒有人,這姑娘居然一點警惕心都沒有便直接過來了,這一幕看得楊諾連連搖頭。
她抱著雙膝縮成了一團,驚魂未定地望著跳躍著的篝火,瑟瑟發抖,低低哭泣出聲。
並未發現篝火對面隱匿了身形,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楊諾。
“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爹爹……嗚嗚嗚……”
柳青青帶著哭腔,聲音顫抖,早已沒了之前的嬌蠻,只剩下恐懼。
少女就這般在寒冷和孤獨之中度過了了小半個時辰,一陣急促踉蹌的腳步聲響起,接著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柳青青轉頭一看,驚喜地叫出聲來︰
“大,大師兄?!”
那大師兄卻沒有回應她,而是一臉慌張的先將廟門關上,這才喘息著靠在了廟門上松了一口氣。
少女連忙迎了過去,
“大師兄,你還活著?被暴風雨吹散了我還以為你們都死了嗚嗚嗚∼!”
大師兄臉色蒼白,喘著粗氣打斷她道︰
“師妹,我們快走!有妖怪,你二師兄三師兄都被那妖怪殺死了,它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得趕緊下山去!”
他眼神顫動,語氣中的恐懼難掩。
白天他們進入雪山後,剛過正午便天色大變遭遇了暴風雨迷失了方向,幾人走散,小師妹更是滾下了雪崖,驚惶間一路摸爬滾打,竟又獨自找到來路回到了這處破廟。
听見師兄的話語,柳青青也是大驚,他還從來沒見過成熟穩重的大師兄露出過如此驚慌的神情,頓時也慌了神。
“好好好,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說著就任由大師兄將她拉著就要出去。
就在這時,廟門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小師妹!小師妹!你在里面嗎?”
“小師妹,開門啊,快讓我們進去!”
是二師兄、三師兄的聲音!
柳青青和大師兄皆是一愣,柳青青的臉上露出驚喜,就要去開門,大師兄卻是一副毛骨悚然的驚恐模樣。
“是二師兄他們!他們沒事!”
柳青青驚喜萬分,地就要去開門。
“等等!”
大師兄卻猛地一把將她拉住,臉色變得慘白,甚至帶上了幾分驚恐,
“別開門!”
柳青青手上一僵,不解地問道︰
“大師兄?
為什麼?是二師兄和三師兄啊!”
“ ! !”
“小師妹,快開門啊!快開門啊!”
這時,廟門上一陣劇烈的拍打聲響起,還伴隨著二師兄三師兄的呼喊。
大師兄望著廟門,聲音中帶著劇烈的顫抖,眼神巨顫,充滿了恐懼︰
“不,不,他們……他們已經死了!我親眼看到的!我們遇到了那個妖物,二師弟和三師弟為了掩護我……已經被殺死了!外面的……絕對不是他們!是妖物變的!是鬼!”
柳青青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跟大師兄一樣的慘白,難以置信地看著大師兄,又扭頭看向那被敲得邦邦響的廟門,整個人僵在原地,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
“小師妹!快開門啊!那妖怪快追來了!大師兄為了救我們留下斷後,已經被妖怪吃掉了!你快跟我們走啊!”
門外又傳來了三師兄焦急的喊聲, 的敲門聲也更加的急促,隨即又開始猛烈的撞擊著廟門。
听到門外的喊話,柳青青只覺一股涼氣從背脊直竄上天靈,感覺大師兄牽著她的手也異常的冰涼,她猛地將手抽了回來。
驚恐地看著大師兄,一步一步的後退。
大師兄卻顧不得管她,慌張的抵在門後,抵擋著門外的撞擊。
“師妹你別听他們的,他們才是鬼!我是親眼見到的,親眼見到的啊!你快來,快來跟我一起把門擋住!不然他們就進來了啊!!”
听見大師兄的喊聲,又看著他那拼死抵著廟門的身影,柳青青也相信了他幾分,慌忙跑了過去一起抵擋在門後。
“ ! ! ! !”
撞門的力量越來越強,本就破舊的木門發出一陣吱呀聲響。二師兄的聲音也再次響起︰
“小師妹,我听見大師兄的聲音了,他是不是在里面?!你別听他的啊!他已經死了!他是鬼!他是在蠱惑你的啊!快開門快開門!我們一起逃下山去啊!!”
听見門外的呼喊,柳青青又不確定起來,望著大師兄的眼神中充滿了不確定。
“大…大師兄……”
拼命抵著門的大師兄見狀,忙爭辯道
“小師妹你別听他們的,他們才是鬼啊!他們就是想騙你開門而已,絕對不能讓他們進來啊!!”
柳青青望了望大師兄,又望了望砰砰作響的大門,眼淚涌了出來,聲音顫抖,
“你說他們已經死了…那你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她已經完全混亂了,不知道該相信誰。一邊是親眼所見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大師兄,一邊是門外熟悉無比的兩位師兄的聲音。
大師兄又急又怕,幾乎要崩潰︰“我…我怎麼證明?青青,你相信我!我一路拼命逃回來的!門外肯定是假的!”
“小師妹!快開門!再不開門就來不及了!大師兄已經遇害了!現在里面的那個才是鬼啊!”
門外的聲音也變得聲嘶力竭,充滿了驚慌和恐懼。
門內的大師兄拼命否定,門外的兩位師兄也在焦急呼喊。
兩邊都聲稱對方已死,是妖物所化。
兩邊的聲音、語氣、甚至小時候只有他們知道的糗事都能說出來一二。
一切都那麼真實,卻又那麼詭異。
柳青青看著大師兄因為恐懼和急切而顯得有些扭曲猙獰的臉龐,這張以往總是帶著溫和寬容笑容的臉,此刻卻如此陌生可怕。
她又听著門外師兄們那熟悉卻充滿絕望驚惶的呼喊……
她雙手死死的捂著耳朵,拼命的搖著頭,她感覺自己都快被撕成了兩半,極致的恐懼和無法分辨真假的絕望像刺骨的冰水一樣淹沒了她。
以往對她百般疼愛、千般包容的師兄們,此刻仿佛統統都變成了索命的厲鬼,無論哪一邊都是如此的可怕。
她的精神終于徹底崩潰,
“啊——!!!別說了!你們都別說了!”
她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眼中只剩下無邊的驚恐和絕望。
而失去了她的幫助,大師兄獨木難支,終于,隨著一聲“ !”地巨響,廟門洞開,風雪狂涌而入。
門外,站著二師兄和三師兄,他們臉色青白,身上帶著血跡和血污,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里面。而門內的大師兄則一臉驚恐和絕望地看著他們。
下一刻,門外的二師兄和三師兄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柳青青的胳膊。幾乎是同時,門內的大師兄也反應了過來,猛地撲了上來,抓住了柳青青的另一只手。
“她是我的師妹!放開她!”
“她是我們的師妹!妖怪放手!”
三個師兄面目猙獰地扭打、爭奪起來,言語混亂尖銳,仿佛都在爭奪最珍貴的寶物,又像是在爭奪一頓美味。
柳青青像是個破布娃娃被他們拉扯著,嚎哭著,滿臉淚痕,已然沒了掙扎的力氣。
她的眼神麻木而空洞,放棄了思考一般任由他們將她拉拽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拖入了門外狂暴的風雪之中,身影迅速被黑暗所吞沒。
隱匿在一旁的楊諾,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神淡漠,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如同一個冷漠的旁觀者,融入了風雪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