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升離開會議室時，雨已經下得很大了。
他在雨中一路小跑，來到了教官的辦公室。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不停地流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然後喊了聲“報告”。
“進來！”杜維風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李純升推開門，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杜維風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一驚，忙問道。
“李純升，怎麼回事？看你臉色這麼差。”
李純升猶豫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教官，我……我爸昨晚出意外去世了，我想請假回家，見他最後一面。”
杜維風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悲痛和同情，他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
“純升，我很理解你的心情，這是大事，你先別著急，我批準你回家。”
“不過，你要知道，一旦回去，這次閱兵你就參加不了了，你自己考慮清楚。”
李純升咬了咬牙，說道“我知道，教官，我想好了，我要回家。”
杜維風點了點頭，說“行，你趕緊去收拾東西，路上注意安全。”
李純升再次敬了個禮，轉身離開辦公室，走進了那傾盆大雨之中。
他拿著那張通行證正要走出閱兵村的大門。
抬頭望著閱兵村的門匾。
暴雨嘩啦嘩啦的模糊了他的視線。
淋得他睜不開眼。
“怎麼辦………越來越糾結了…”
出了這扇門就意味著再也回不來了。
如果再回來就要等下一次閱兵，先不說他能不能趕得上下次閱兵，就算趕上了，還會有人再給他機會嗎？
他把背包放在門口，坐在了背包上。
任憑大雨打在自己的身上。
低著頭，一言不發。
…………………
杜維風正在帶著戰士們訓練。
下暴雨又何妨？
如果閱兵當天下暴雨了，難道這個兵就不閱了嗎？
練的就是在自然條件艱苦的情況下可能發生的各種意外。
“第1排第3個戰士不要再眨眼了！”
“第2排第4個戰士，能不能不要再動了？”
“我的老班長曾經跟我說過，你想有你從未擁有過的東西，那麼你必須去做你從未做過的事………”
這是易揚跟他說的，他一直記著。
如今，他把這句話送給了受閱的官兵。
這些官兵里面也有很多戰士來自一營，來自易揚的麾下。
一個多小時之後，李純升又渾身濕透地出現在了訓練場上。
杜維風迎著大雨走來，背著手，一臉疑惑地看著他，走上前問道“你為什麼又回來了？”
李純升挺直了腰板，大聲說道“教官，我不想回了。”
杜維風皺了皺眉頭，問“為什麼？這可不是小事，你別沖動。”
李純升的眼眶又紅了起來，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教官，我爸本想在電視上看見我，他老人家去世了，我回去了，參加不了閱兵，是……是……是不孝順！”
他的話語雖然樸實無華，但卻充滿了堅定。
杜維風听了他的話，心中十分感動。他拍了拍李純升的肩膀，說“純升，你能這麼想，說明你是個深明大義的好戰士。”
“你這份對國家和軍隊的忠誠，我都看在眼里。”
“放心吧，你父親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李純升微微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淚光，但更多的是堅定。
他將背包放在宿舍里。
重新回到了訓練隊伍中，和戰友們一起，在暴雨中繼續進行著艱苦的訓練。
每一個正步，都踏得更加有力。
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更加標準。
他知道，自己雖然失去了見父親最後一面的機會。
但他要用更加出色的表現，完成父親對他的期望，完成自己對祖國和軍隊的承諾。
周秉德看著他的樣子，微微點頭。
下一次如果有提干的機會，必須給這個小子。
此提干非彼提干。
易揚早上還沒醒，就被周秉德拽了起來。
周秉德將此事說給了易揚。
易揚也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如何抉擇，完全看這個少年了。
他卻沒想到，自己再一次在訓練場上看到了這個臭小子的身影。
這樣的事情，閱兵村每次都會發生。
父母去世了回不去的，和女朋友吹了的，推遲婚期的，比比皆是。
這就是我們畫過最可愛的戰士啊…
……………………
好吧，不瞞你說，易揚此時正在宿舍里悠閑的看著窗外的大雨。
他還貼心的給自己泡了杯熱茶。
看著窗外官兵正常訓練的身影。
好不熱鬧。
身為一個合格的教官，怎麼忍心讓一群將官在大雨中訓練？
所以他臨時取消了今天的訓練計劃。
這兩天比較費嗓子，跟一群將軍天天嘮嗑，還喝水特別少。
所以他的嗓子有些許的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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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他沒有帶藥。
他連退燒藥都自己帶了。
關鍵是他也沒有想到在這里嗓子會上火發炎。
只能去醫務室拿一盒了。
正想著，他就拿起傘準備出門。
放眼整個閱兵村，現在也就只有他，和一群將軍們，可以如此的悠閑了。
易揚攥著訓練服領口，快步走向醫務室，喉嚨里的灼痛感像有小刺在扎，每咽一口唾沫都帶著澀意。
作為將軍方陣的隊列教官，他這幾天幾乎天天跟將官們聊天，如今終于撐不住了。
醫務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消毒水的味道瞬間驅散了些許悶熱。
醫生正低頭整理藥品，听見動靜抬頭，看見是易揚，笑著打趣“怎麼今兒沒在訓練場看見你？”
“往常這個點，老遠就能听見你喊‘齊步走’了。”
易揚揉了揉喉嚨，聲音沙啞得像蒙了層砂紙“醫生，我來拿點治嗓子的藥，實在喊不動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負責將軍方陣的隊列訓練，這幾天摳動作細節，話多了點。”
話雖這麼說，但是實際情況可能會有一些出入。
“將軍方陣的隊列教官啊？”醫生眼里立刻露出贊許的神色，放下手里的藥盒，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那可太厲害了！能把將軍們的隊列練得整整齊齊，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們肩上的擔子重著呢。”
易揚臉皮薄，你們也知道。
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
他小聲嘟囔“都是應該做的，戰士們也都很配合，將軍們也特別認真，我就是盡本分。”
醫生看他害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轉身從藥櫃里拿出一盒含片和一瓶止咳糖漿，遞給他。
“含片含在嘴里，緩解喉嚨干痛，糖漿早晚各喝一次，記得別吃辛辣的，訓練間隙多喝點溫水，別硬撐。”
易揚接過藥，連聲道謝，正準備再問問注意事項。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夾雜著戰士們焦急的呼喊“醫生！快！麻煩讓讓！”
他下意識地往旁邊退了一步，只見三個戰士架著一個人沖了進來。
被架著的戰士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冷汗，左臂緊緊貼在身側，右臂卻僵直地垂著，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為首的戰士跑得氣喘吁吁，沖到診療台前，聲音都帶著顫“醫生！他的右臂動不了了，您快看看！”
易揚的目光落在被扶著的戰士身上，心里猛地一沉。
那是陸軍方陣的摯旗手，叫方文浩。
方陣訓練時，他們的隊伍離得不遠，他見過方文浩練舉旗的樣子。
不管太陽多毒，他總能把那面軍旗舉得筆直，手臂穩得像焊在旗桿上，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醫生也立刻嚴肅起來，放下手里的東西，快步走到方文浩身邊。
“別慌，慢慢說，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突然右臂動不了了？”
架著方文浩的一個戰士急忙解釋。
“剛才在訓練舉旗，他已經舉了快一小時了，突然就喊了聲腰疼，接著整個人就僵住了，我們想扶他坐下，才發現他的右臂根本沒法動，踫一下他就疼得直抽氣！”
另一個戰士也補充道。
“他以前腰上就有傷，去年演習的時候扭到過，會不會是這次訓練強度太大，舊傷加重了，連帶著胳膊也出問題了？”
醫生點了點頭，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右臂，先伸手按了按他的腰腹兩側。
方文浩立刻疼得悶哼一聲，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衣領。
醫生又輕輕觸踫方文浩右臂的肌肉，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皺緊了眉頭。
“肌肉已經僵硬了，可能是腰部舊傷復發，壓迫到神經，影響了右臂的活動。”
“快，把診療床推過來！”
醫生轉頭對旁邊的衛生員喊道，語氣急促卻不慌亂。
“拿肌松藥和止痛針，再準備熱毛巾和按摩油，動作快點！”
衛生員們立刻行動起來，有的推著診療床過來，有的快步去拿藥品和器械，醫務室里瞬間忙碌起來，卻沒有一絲混亂。
易揚站在旁邊，看著方文浩咬著牙強忍疼痛的樣子，心里揪得慌。
他知道舉旗訓練有多苦，旗桿本身就有重量，加上要保持姿勢不動，手臂和腰腹的肌肉要一直緊繃。
有時候練完，戰士們的胳膊都抬不起來，方文浩作為摯旗手，更是要比別人多練一倍的時間。
兩個衛生員小心地把方文浩扶到診療床上，讓他趴在上面。
醫生則拿著酒精棉，在他的腰後擦拭消毒，然後迅速拿起止痛針，扎進肌肉里。
“忍一下，止痛針起效快，等會兒按摩的時候能好受點。”
醫生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肌松藥的包裝，倒在手心，搓熱後，輕輕按在方文浩僵硬的腰背上。
指尖的力道由輕到重，醫生一邊按摩，一邊詢問方文浩的感受。
“這里疼不疼？有沒有覺得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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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枕頭上，聲音虛弱“稍微有點麻，比剛才好點了，不那麼疼了。”
旁邊的衛生員則拿著熱毛巾，敷在方文浩的右臂上，另一個衛生員則輕輕揉捏他右臂的肌肉，試圖緩解肌肉的僵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醫務室里只有醫生和衛生員的動作聲，還有方文浩偶爾壓抑的呼吸聲。
易揚站在角落，沒敢上前打擾，卻一直盯著診療床的方向，心里默默盼著方文浩能快點好起來。
方陣馬上就要合練了，不能少了摯旗手。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醫生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對方文浩說。
“現在試著動一下手指，看看能不能彎。”
方文浩听了，慢慢抬起右手，先是手指微微動了動，接著嘗試彎曲，雖然動作還有些僵硬，但已經能活動了。
他又試著抬了抬胳膊，雖然只能抬到胸前，但比剛才完全不能動的時候好了太多。
“能……能抬起來了。”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驚喜，眼里也有了神采。
醫生松了口氣，直起身，又拿過一個靠墊，墊在方文浩的腰下。
“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好些了嗎？肌肉放松點了沒？”
他緩緩點了點頭，轉過頭，看著醫生和衛生員，眼里滿是感激。
“嗯，感覺好多了，腰不那麼疼了，胳膊也能活動了，謝謝您，醫生，還有各位衛生員。”
“別客氣，這是我們該做的。”
醫生笑了笑，又叮囑道，“你這舊傷不能大意，接下來幾天別再做高強度訓練了，先臥床休息兩天，我再給你開點外敷的藥膏。”
“每天敷兩次，等腰徹底不疼了，再慢慢恢復訓練，千萬不能硬撐，不然舊傷反復，麻煩就大了。”
旁邊的戰士連忙點頭“醫生您放心，我們一定盯著他，讓他好好休息，絕不讓他偷偷去訓練。”
方文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了，不會硬撐的，等好了再歸隊。”
醫生又給他開了藥膏和口服藥，仔細交代了用法用量，才讓戰士們小心地把方文浩扶起來，慢慢往外走。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易揚才走上前，對醫生說“謝謝您，醫生，剛才真是辛苦您了。”
醫生擦了擦汗，擺擺手“都是應該的，你們訓練辛苦，保護好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一樣，嗓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別等嚴重了才來。”
易揚拿著藥，點了點頭，心里卻滿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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