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二叔說得對,要以大局為重。”姑姑林秀芬也開口道。
“甦家這會兒願意出手,已經是天大的情分了,別不知好歹了。”三叔開口。
二叔爺也開口指責道。
“是啊,正宏佷兒的命還懸著呢,一天幾十萬的流水,我們幾家湊那點錢,杯水車薪啊。”
林悠環顧在場的人,一個個的嘴臉當真令人厭惡。
字字句句充滿了令人窒息的道德綁架,和冰冷的利益算計。
趙曼玉听著這些誅心之論,抓著林悠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眼淚無聲地滾落,嘴唇顫動著,卻發不出聲音,只有滿眼的無助和心痛。
林悠站在風暴中心,卻絲毫傷不到她。
她目光從一張張臉上掃過,二叔林正榮在一旁假惺惺地嘆息搖頭,眼神閃爍不定。
二嬸徐麗娟眼里毫不掩飾的惡意和算計,再看堂妹林清那幸災樂禍的嘴角。
“你二嬸說得沒錯,這個決定是我決定的!
這位年輕人,你也看到了,我林家不歡迎你,林悠很快就要結婚了。
不管以前你們之間有什麼承諾,皆不再作數。
現在,請你離開我家!”林悠的爺爺,林國龍總算是出來了。
他拄著拐棍,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中山裝的中年人,應該是伺候他的人。
林悠抬眸與他爺爺對視,平靜道︰“不可能,爺爺,我不會答應你們的提議。
我這輩子只會嫁給影哥為妻,至于家里的事情,我會解決。”
“放肆!我是你爺爺,你敢忤逆我的決定!”林國龍那張老臉因為憤怒變得扭曲起來。
“爺爺又如何,我是一個人,不是貨物,不該被你們隨意支配。”
林悠怒視在場的每一個人,趙曼玉握住她的手,緊了緊,似是在提醒她不該這樣說話般。
林悠卻輕拍她的手,安慰著︰“媽,我真的能夠解決家里的事情,你相信我。”
“伯父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星禾,你陪著伯母先回房休息去。”
陸承影沒有理會任何人,只是握住林悠的手輕柔開口。
江星禾點頭,她從一開始就跟個透明人一般。
被陸承影點到名字,這才起身,上前扶住趙曼玉。
“伯母,我陪您回房。”江星禾沖趙曼玉乖巧地笑笑。
“放肆,我還活著呢,林悠,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做主!”林國龍說著,對身邊中年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應著,突然出手朝陸承影擒拿過來。
江星禾反應極快,松開趙曼玉的手,一把掐住對方的手腕。
抬腳踢向中年男人的膝蓋。
中年男人躲開,卻來不及躲避江星禾使出的肘擊。
他吃痛倒退數步,不可置信地瞪著江星禾。
“你!”
“放肆,放肆!”林國龍怒喝。
“放肆,放肆,你活了一把年紀了,除了會說這兩個字,還會說別的嗎?
明明我阿姐都說了,會給你們搞定家里的事情。
自己不听,非要強迫我阿姐去聯姻。
真是笑死了,那個什麼甦家,真的敢娶阿姐就奇怪了。
老頭子,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給那甦家十顆膽子,也不敢娶我阿姐。”
江星禾說完,皺了皺鼻子。
林悠寵溺地點點她的鼻尖︰“小小年紀,打什麼賭,真是好的不學,竟是跟王強他們學這壞毛病。”
“嘿嘿……”江星禾沖她傻笑著。
林悠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樣子。
林國龍還在那邊跳腳,趙曼玉的電話卻是響了起來。
“是醫院打來的。”趙曼玉拿出手機看了眼,見是醫院打來的,頓時有些急了。
接听後,她半天沒講話,只是不住地掉淚。
急壞了一家人,生怕林正宏出了什麼事。
“到底怎麼了,你可別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了!”林國龍焦急地喊著。
趙曼玉這才反應過來,掛斷了電話,激動又興奮地道︰“醫院打來電話,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
剛才打來電話的人說他是醫院的院長,他說國內最權威的宋興邦醫生要來給老林執刀。
宋興邦醫生和他的團隊,是國內最好,最強的神經外科一把手。
甚至很多國外醫院都會請他去飛刀,爸,有了宋醫生執刀,老林一定會好起來的。”
“宋,宋興邦教授!”林國龍震驚的睜大了眼楮。
趙曼玉連連點頭,林國龍手握拐杖的手,因激動微微顫抖起來。
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幾乎要捏碎那冰冷的拐杖般。
他的臉因為激動浮現潮紅,他不可置信地將目光落在林悠那張平靜的臉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悠悠,是你做了什麼?
宋興邦教授,是,是你請來的嗎?”
他聲音嘶啞干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費力擠出來的般。
渾濁的眼里全是疑惑。
這有些超出他的理解範疇了,他這孫女不是剛畢業不久嗎?
她當真有這樣的能耐?
還是說……
他目光落在一身輕松的陸承影身上,他剛才有看到對方拿出手機做了什麼。
難道就是那時候?
林家現在是什麼境地,他心里清楚。
就是本地的專家,他林家都請不動。
更別說請來全國乃至國外都有名的醫學權威教授了。
家里人如果有辦法,也不至于會讓大孫女回來聯姻了。
廳內死寂一片,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林正榮臉上的虛假笑意和算計僵住,眼里寫滿了怎麼可能的表情。
徐麗娟張著嘴,一副驚嚇下巴的樣子。
那刻薄算計的神情被一種極致的呆滯和茫然取代,仿佛腦子不夠用了般。
林清擺弄指甲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張成了o型,臉上那幸災樂禍的表情也瞬間破碎。
只剩下無法理解的震撼。
其他幾位長輩更是面面相覷,老臉上只剩下驚駭和空白。
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譚。
宋興邦教授?
專門為了林正宏而來?
這簡直就跟神話一樣,別說他們林家現在落寞了,就是強盛時期,怕都沒有這個面子請他。
見他們有這樣的神色,林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她平靜地與爺爺林國龍對視,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平穩。
清晰地回蕩在落針可聞的大廳里,每一個字都仿佛重錘般,敲擊在眾人的心上。
“我一開始就說了,如果只是錢,真不算是什麼大事。
還有就是,我要告訴你們,只要有我在,林家的天,它塌不下來。
爸爸的醫療費,公司的缺口,我都會解決。
用不著大家操心,更用不著你們拿我去換。”
“爺爺,您現在還覺得,林家需要靠‘賣孫女’去換甦家那點可笑的救命錢嗎?
您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林悠很冷靜地說著,特意加重了‘賣孫女’和‘可笑’幾個字,字字誅心。
林悠這句冰冷的反問,滿滿全是嘲諷,狠狠扎在林國龍心口。
他臉上那震驚過後的短暫狂喜瞬間凝固,緊接著心頭涌起一股難堪和被小輩當眾頂撞的憤怒所取代。
他張著嘴,喉結滾動,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般。
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那份剛剛因宋興邦教授降臨而升起的希望和喜悅,瞬間被憤怒沖刷殆盡。
他引以為傲的家族權威,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可笑。
廳堂內一片死寂,比剛才更甚。
方才還七嘴八舌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施壓的眾人,此刻全部噤若寒蟬,眼神閃躲。
不敢去看林悠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更不敢去看老爺子那張青紅交加,精彩紛呈的老臉。
林正榮和徐麗娟的臉色更是難看的像是吞了數只蒼蠅般,一陣青一陣白。
剛才的算計和幸災樂禍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下難以言喻的惶恐、嫉妒和一絲對未知力量的恐懼。
這死丫頭到底攀上了什麼高枝!
這高枝高的讓他們連仰望都感到眩目。
林清也在打量林悠和陸承影,像是在思考,這到底是不是她和那帥哥做的。
如果是,那麼,這個帥哥,她可要把握一下了。
就在林國龍羞憤交加,就快爆發之際。
一陣突兀的帶著強烈壓迫感的手機鈴聲,打破了眼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鈴聲來自林正榮的口袋,他像是受驚的兔子般,渾身一顫,手忙腳亂地掏出他那瓖著金邊的昂貴手機。
當他看清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時,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諂媚起來。
仿佛那甦國棟就在他面前似的,剛喂了兩句,就見他滿面驚喜起來。
“甦董,您好,您好,什麼?
您和甦少已經到了?
就在門口,還帶了融資意向書,好的,好的,太好了。
我們這就來,這就出來迎接。
您稍等,稍等。
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他對著空氣點頭哈腰,極盡諂媚。
掛斷電話,林正榮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急切地看向臉色鐵青,眼神掙扎的林國龍。
聲音帶著近乎哭腔的哭求,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圖扳回一局的煽動。
“爸,是甦董,是甦董甦國棟親自來了!
還帶著甦子豪少爺,他們…他們是帶著融資意向書來的。
就在門口,這,這宋興邦教授來了,的確是天大的好事。
但那只是醫療團隊,再說也不一定能救得了大哥。
就算大哥醒了,沒事了,這,這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公司那邊火燒眉毛的債務怎麼辦?外面那些虎視眈眈的債主怎麼辦?
幾千號等著發工資的員工怎麼辦?
明天銀行就要來查封資產了,這些,這些還得要靠甦家的錢來救命啊。
甦家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指望,不能,不能怠慢了甦董和甦少啊。
要是惹怒了他們,我們林家真的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悠悠雖說可以解決,但是她一個小姑娘,也沒見著她帶什麼人或錢回來。
我們……”
這番話如同冰冷的泉水,瞬間澆滅了林國龍心里因宋興邦教授升起的一絲暖意。
他徹底動搖了。
是啊,宋興邦教授的確是救命稻草。
但公司那邊堆積如山的債務,嗷嗷待哺的員工,虎視眈眈的債主,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催命符。
隨時都能將林家徹底壓垮。
甦家,甦家的確是目前唯一能伸出援手的人。
哪怕這援手帶著毒刺,哪怕這代價是犧牲掉林悠,他渾濁的老眼痛苦地閉上。
再睜開時,那份短暫的茫然和動搖全數消散。
被眼前殘酷的現實壓迫的無奈和孤注一擲的決絕所取代。
家族的存續,高于一切。
個人的犧牲,包括孫女的幸福,在家族存亡面前,都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他猛地看向悠悠,眼神復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
但更多的則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和近乎偏執的固執︰“悠悠,宋興邦教授那邊,我們林家承情了。
但這份情,我們記下了,但這只是情分!
公司的事情,才是燃眉之急,火燒眉毛,一刻也等不得,甦家……不是我們現在能夠得罪的。
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你跟我出去,去見見甦董和甦少,大局為重!”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仿佛一柄重錘落下。
“爸,您,您怎麼能這樣……”趙曼玉失聲驚呼,臉上的血色盡褪,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公公。
又看看女兒,心如刀絞。
林悠只覺一股怒火從腳直沖頭頂,燒得她四肢百骸都在發顫。
以前疼愛她的爺爺,竟然會因為家族的利益和恐懼,就想要將她賣掉。
再看看二叔林正榮那卑躬屈膝,恨不得將她立刻打包送出去的奴才樣,她只覺得一陣強烈的反胃和徹底的失望。
林家,竟是不知不覺已經爛到了骨子里了。
有了宋興邦教授這條生路,竟然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頭送進甦家早就設好的絞索。
為了那點飲鴆止渴的錢,連最後一點體面和骨氣都不要了。
她剛想開口,用最冰冷的話撕碎這可笑又虛偽的大局為重。
門外卻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囂張跋扈的汽車引擎轟鳴聲。
刺啦!
刺耳的剎車聲在大門外響起。
緊接著,是砰砰砰毫不客氣的拍門聲。
力道之大,震得鐵門 當作響。
一副居高臨下的蠻橫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