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吏摸了摸鼻子，沒反駁——他活了這麼久，見多了這種遲來的“懺悔”，也知道精衛的話戳中了要害。“可不是嘛，早干嘛去了。”他瞥了眼遠處還站著的胡教授，語氣帶著點嘲諷，“現在裝深情，既能博個‘知錯就改’的名頭，又能了卻自己的心病，算盤打得比誰都精。”
精衛把裝著呂紅魂魄的玉瓶揣進懷里，指尖摩挲著瓶身，聲音冷了幾分︰“小紅困在怨氣里幾十年，恨的從來不是沒人道歉，是當年他眼睜睜看著她被全世界拋棄時的懦弱。現在這聲‘對不起’，不過是給胡教授自己的良心找個台階下。”
兩人並肩往車邊走去，身後的廢棄宿舍樓在暮色里漸漸隱成一團黑影。冬青扶著剛醒過來的女同學，正跟王小亞說著什麼，遠遠看過來還挺熱鬧。
趙吏忽然嘆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至少小紅放下了。不管胡教授是真心還是假意，這事兒總算有個了結，總比她一直困在這兒當厲鬼強。”
精衛抬頭看了眼漸暗的天色，沒再說話。她掏出手機給地府發了條消息，讓那邊準備好接收小紅的魂魄，該走的流程一步都不能少。至于胡教授的“贖罪”，她才懶得管——有些錯，不是遲了幾十年說句“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的，反正這人死後是要下針山的。
“走了，”趙吏拍了拍她的胳膊，“我都好幾天沒見你了，想死我了。”精衛這才收回思緒，跟著他往車邊走去。
小亞和冬青扶著周潔就這樣看著趙吏和精衛就這樣上車開車走了把他們落下了。
冬青沖著車大喊︰“趙吏！我們怎麼辦！”
趙吏從窗口瀟灑的揮揮手，意思就是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小亞︰“太不夠意思了吧，至少幫我們把人送醫院啊。”
精衛從後視鏡看見了在後面跳腳的小亞和冬青忍不住笑出聲，但是又想起今天晚上的凶狠情況，問︰“小亞那邊確定是巧合不是故意引冬青去送死？”
趙吏專注著前面的路況，回答︰“她現在的確沒有玄女的記憶，只是普通的人，就是作死玩筆仙。”趙吏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安慰道，“放心，我都看的死死的。這次還是他們趁著我去接鬼魂跑過來作死管閑事，沒有下次了。”
听見趙吏這麼肯定的話，精衛心中的擔憂倒是少了一點。
一回到家，分離好幾天的趙吏一回家就對著精衛動手動腳，那股子黏糊勁兒，跟平日里那個玩世不恭、陰陽怪氣的靈魂擺渡人判若兩人。
“喂，趙吏，”精衛拍開他不安分的手，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怪，“我剛從黃泉回來，很累。”
趙吏卻毫不在意，反而得寸進尺地從身後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頸窩里，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和撒嬌︰“累了才要抱抱嘛，我這幾天想你想得魂都快飛了。”他溫熱的呼吸掃過精衛的耳畔，讓她耳根微微發燙。
“少來這套，”精衛嘴上這麼說，身體卻沒有再推開他，只是微微側過頭，“今天呂紅的事……你怎麼看？”她說的是呂紅去冥界的判決。
趙吏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恢復了平時的散漫，只是聲音低沉了些︰“還能怎麼看？一個懦弱的男人，一段遲來的懺悔，一個困了幾十年的靈魂，最終塵埃落定罷了。”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對人她可憐，她估計也投不了胎要寒水地獄服刑幾百年，才有可能獲得一個畜生道的輪回。”
“可笑，”精衛語氣里帶著一絲嘲諷，“為了一個男人不珍惜生命，還引誘他人自殺。胡教授那聲‘對不起’，對她而言，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徹底放棄了，而不是原諒。她看清了自己愛了一個什麼玩意，也知道自己做的惡事造成的後果不想再這樣下去罷了。”
趙吏沉默了，他知道精衛說的是對的。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永遠無法真正彌補。道歉，很多時候只是給生者的安慰，對逝者而言，意義寥寥。
他收緊了手臂，將精衛抱得更緊了些︰“好了，別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人鬼殊途，各自有各自的歸宿。我們活在當下就好。”
精衛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度和心跳，連日來的疲憊和一絲莫名的煩躁似乎都消散了些。她轉過身，對上趙吏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面映著她的身影。
“趙吏，”她輕聲開口，“你會這樣對我嗎？”
趙吏指著自己滿不敢置信，他哪來的膽子傷她，他多愛她就差把自己的心刨出來送她了，“我的老婆大人啊，小的哪敢做那種事情。”
精衛︰“勉強相信你了。”
趙吏挑了挑眉，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不要看那些下頭男啊，那些人人都是賤骨頭啊。擁有的時候覺得理所當然，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他頓了頓，眼神變得認真起來，“不過，我可不一樣。我珍惜的人，我會牢牢抓在手里，絕不放手。”
精衛別過臉，不去看他灼熱的目光︰“油嘴滑舌。”
趙吏低笑出聲，不再逗她，只是安靜地抱著她。窗外夜色漸濃，屋內燈火溫馨，這一刻的寧靜，對于他們這兩個見慣了生死離別、終日與鬼魂打交道的人來說，顯得格外珍貴。
然而，這份寧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屋內的溫馨氛圍。
趙吏和精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這個時間點，會是誰？
趙吏松開精衛，理了理衣服，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走到門邊，通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
“呵，”他輕笑一聲，打開了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冬青大英雄和我們愛找刺激的小亞同學啊。”
門口站著的，正是氣喘吁吁、一臉狼狽的冬青和王小亞。
“趙吏！你太過分了！”王小亞一見到趙吏，就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把我們扔在那種鬼地方，自己跑回來逍遙快活！”
冬青也在一旁附和︰“趙吏，我們好不容易才把周潔送到醫院，又打車回來的，你至少也該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吧？”
趙吏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問什麼？你們不是挺能耐的嗎？自己作死玩筆仙，還敢跑到那種地方去，沒把你們兩個也一起留下來陪呂紅，就算是我仁至義盡了。”
“你！”王小亞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精衛從趙吏身後走出來，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趙吏，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了，趙吏，別貧了。讓他們進來吧，外面挺冷的。”
趙吏這才側身讓開︰“進來吧進來吧，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
冬青和王小亞這才走進屋里。
“哇，精衛姐，你家好漂亮啊！”王小亞一進客廳，就被屋里的裝修風格吸引了，暫時忘記了生氣。
精衛笑了笑，沒說話。
趙吏則是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冬青看了看趙吏，又看了看精衛，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趙吏，精衛姐，今天……謝謝你們。”
趙吏頭也沒回︰“謝我什麼？謝我沒把你們丟在那兒喂鬼？”
冬青尷尬地笑了笑︰“不管怎麼說，今天如果不是你們，我們可能真的就出事了。”
王小亞也收起了脾氣，走到精衛身邊坐下︰“是啊，精衛姐，今天真是嚇死我了。那個呂紅……她好可憐。”
提到呂紅，屋里的氣氛又有些沉重起來。
精衛看著王小亞，眼神復雜︰“小亞，以後別再玩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有些游戲，不是你們普通人能玩得起的。”
王小亞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後怕的表情︰“我知道了，精衛姐，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冬青也說道︰“趙吏，我們以後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趙吏哼了一聲，沒說話。他可不相信這小子的聖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