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這病房里那麼多病人，每一個病人都有被精心照料，我就知道康大夫你是位好大夫。”
“什麼好大夫？城里可是有人說我冷血，見死不救的。”
“那是那些人不給錢卻想看病，但凡是願意給錢的，你都照顧的很好。”
康大夫嘆了口氣，看向了遠方。
“小洛，還是你懂我……”
“大夫也是人，也需要金錢在這世上立足。”
“是啊。”
由于楚貴現在的狀態不宜挪動，他就暫時被放在了濟世堂。
洛南方看了診，抓了藥才離開。
他沒有把藥方直接分享給康大夫，但在抓藥的時候卻沒有刻意避著他。
因為他覺得，小姐得了這藥方之後，肯定不會藏私，必然會用之于民，到時候像康大夫這種大夫，定然會收到藥方的。
楚大丫送走了洛大夫，給楚貴喂了藥才依依不舍的離開濟世堂。
她還得把牛車送還給村長一家呢。
盡管回去的路上顛簸，但楚大丫的心情卻非常好，還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
“啦啦啦，啦啦……”
“大丫，是你嗎？等等我，捎我一程吧。”
是剛才路過的一個中年男子在叫她，可楚大丫回憶了一下，她好像並不認識這個人。
“這位伯伯，你是？”
中年男子面色疲憊，像是走了很久的路了，在楚大丫停下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的就坐到了馬車上。
然後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唉，累死我了。你這孩子，怎麼連我都不認識了？什麼伯伯，我是你四爺爺。”
“啊？四爺爺！”
楚大丫驚訝的捂著嘴，完全不敢相信面前這個消瘦的中年男子是她四爺爺。
她仔細盯著男子的臉，看了又看，隨後吃驚的發現，這人居然真的是她四爺爺！
“四爺爺，你不是去潞州陪四奶奶省親了嗎？怎麼一個人回來了？還變得這麼瘦！可是路上發生了什麼事？”
一提到這件事，男子的面色就不太好看。
他左右環顧了四周，確認了周圍沒人，這才壓低的聲音道。
“大丫，你爹呢？”
“我爹他……我爹他傷到了，傷的特別嚴重，現在在濟世堂住著。”
可這位四爺爺听到後不僅沒有表現出擔心，反而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喜悅。
“當真？！有沒有傷到會影響運動的地步？”
雖然不知道四爺爺听後為什麼如此開心，但楚大丫還是一五一十的把最近的經歷講了出來。
“我爹他為了保護爺爺奶奶，傷了腰，下半身不能動了。不過好在遇到了一位醫術高深的大夫，他說有機會讓爹重新站起來。但爹是會留下後遺癥的，就是以後不能干力氣活。”
正常人听到這種情況，肯定都該惋惜的，但這位四爺爺反倒是一臉慶幸。
“那太好了！”
“啊？”
楚大丫也搞不明白了，四爺爺這是出去一趟連精神都出問題了嗎？
“大丫，你信不信四爺爺？”
楚大丫點了點頭。
四爺爺是爺爺的堂弟，雖然只是族親，但他卻要比自家爺爺更像長輩。
自己從小受盡爺爺奶奶的白眼，就連爹也經常不受待見，可這位四爺爺不僅沒有像爺爺奶奶那樣對自己有偏見，反而經常會接濟他們父女二人。
所以她非常相信這位四爺爺。
“相信我就好。大丫，你也知道，我前幾個月帶你四奶奶回了潞州。結果你猜怎麼著？就在一個月前，潞州突然開始大量征兵，你四奶奶家里一半兒的男人都被征走了，現在家里只剩下婦人孩子和老人了。”
“征兵！可是國家沒有戰事，潞州為什麼要征兵？”
“因為馬上就要有了！征兵就是前兆！我看潞州那情況不好，就想帶著你四奶奶趕緊回來，可她放心不下她年邁的爹娘，沒辦法，我只能自己先回來了。
這一個月我到處搭車蹭車，晚上也不停歇，這才能跑回來。”
“難怪四爺爺你現在這麼瘦。”
“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爹。他當真不能動了？”
“嗯嗯。”
“那就成！潞州開始征兵，那我們甘州應該也快了，一般來說，家里如果有三個及以上的成年男子，至少要抽一人的。你家這個情況，你爺爺肯定會讓你爹去的。”
“可我爹現在癱了，不能走路了。”
楚大丫眼淚都要急出來了，她實在不敢想自己癱瘓的爹用上半身爬著上戰場的場景。
“所以我才說太好了，征兵也是有條件的，年紀太小或者斷胳膊斷腿兒的軍營里都不會要的，你爹這情況，就算你爺爺想把他推出去都不行。”
“那太好了。太好了……”
“你家這種情況，要麼是你二叔上，要麼是你爺爺，就看他倆到時候誰去了。”
“反正不是我爹就行，爺爺眼里只有二叔，到時候他們自己商量吧。”
四爺爺坐直了身體，看向了遠方一望無際的農田，眼神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動。
“雖然戰場九死一生，但對一些普通人來說，這可能是他改變命運的最好機會了。”
“改變……命運……”
四爺爺笑著看向楚大丫，用他布滿老繭的大掌撫了撫她干枯毛躁的發頂。
“是啊，大丫。”
“男子可以上戰場殺敵，那女子呢？”
四爺爺被楚大丫的問題給問愣了，自古以來，女子出人頭地的渠道比男子少多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一定有的。”
楚大丫想到了雷茵，想到了村頭新蓋的學校，然後緊緊的攥緊了拳頭。
“嗯，一定會有的。”
四爺爺回到村里便和楚大丫道了別，臨走前他塞給了楚大丫半吊錢，說買點好的給楚貴補補，讓她偷偷藏在懷里，別被爺爺奶奶發現了。
這錢宛如救命稻草，正是楚大丫當前最急需的東西。
還了馬車，楚大丫頭也不回的又離開了村子。
那個家不回去也罷。
只要爹在哪，哪就是家。
別看楚大丫年紀小，兩條腿跑起來是真快。
把馬車還回去之後，她居然還能掐著點在大門落鎖之前重新回到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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