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個心細的人，第一天就發現自己經手的馬料更受馬的歡迎。
但誰讓他是個悶葫蘆呢，只要他不開口問，那自己就不說了，就讓他猜去吧。陳長澤心里急的抓耳撓腮，但習慣讓他一直沉默著。
因為是第一天趕路，眾人走的都不算很急，雷茵自己在車里待久，感到有些無聊，于是便到了後邊的馬車，和白若明待在一起。
白若明的馬車外表極其普通，但內里卻極其講究。窗戶上有鏤空的雕花，三層窗簾，外厚內薄，可以起到很好的遮光遮陽的作用。
馬車中間有一個可以折疊的小桌子，此時上面正放著幾本寫滿標注的書，桌角上插著一根燃燒的線香，整個車里都燻滿了檀香味。
“姐姐，你在車里看書不會暈嗎？”
白若明合上了手中的書，遞給小姑娘一盤糕點。
“不會很暈，這書上的東西晦澀難懂，通常我看上一行字，就要思考很久，所以不會感到暈。”
晦澀難懂的書？雷茵好奇的瞅著合上的書，在微微搖晃的馬車上，仔細辨認著封皮上的三個大字。
“《商君書》？姐姐，你還讀這些，是想學一些治國之策嗎？”
白若明心跳漏了半拍，她是看著孩子小小年紀，估摸著她不怎麼識字兒，這才敢把書放在桌上。
但沒想到，這孩子不僅識字兒，竟然還知道書中所寫的內容。
白若明很快壓住了心中緊張，只不過是一本書罷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有誰規定深閨小女子就不能讀治國之策了呢？
白若明笑的勉強。
“嗯，我對這些比較好奇，所以便買了這本書。只是上面的東西太難懂了，可能真的不適合我。”
雷茵捏了一塊糕點，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雖然說吃東西時說話是不禮貌的，但她畢竟是個小孩子，有誰會跟小孩子計較呢？
“哪里不懂？”
這孩子真有趣，她這樣問，難不成是想給自己解惑嗎？不過現在正好閑著無聊，說一說也沒什麼。于是她翻開書，從上面隨便指了一句。
“就這句︰有功于前，有敗于後，不為損刑；有善于前，有過于後，不為虧法。”
雷茵一口氣把剩下的半塊糕點全塞進嘴里，差點沒把自己噎過氣兒去。好在白若明及時給她遞了杯水，這才讓她順了下去。
這有錢人家吃的糕點就是不一樣，必須細嚼慢咽，配著茶喝，不然就會像她這樣，把自己噎個半死。
吃好東西又擦干淨了嘴和手，雷茵這才小心翼翼的拿過書。
這本《商君書》她在大學的時候讀過，當時因為迷戀秦始皇，天天幻想著自己有天能當上女皇，于是像模像樣的學了一些治國之策，其中就有這本《商君書》。
這句話的意思還是挺好理解的。大致就是說，哪怕一個人之前干過好事，立過大功，那現在他犯了事，不能因為之前的那些事就對他減輕刑罰，或者破壞法令。
“這句話的意思還是挺容易理解的，我想姐姐肯定明白，不知道姐姐是哪里有疑惑？”
白若明見她像模像樣的當起了小老師，就沒打算打擊她的積極性，還真問出了心中的一點疑惑。
“這意思我竟然是懂的，但如果真的發生在現實中，我想我依然是難以抉擇。假如是我的親眷犯了事兒，我定然會因為自己的私心，為他求情或者幫他免除刑罰。”
雷茵摸著下巴，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白若明的問題。
“姐姐這樣想是沒錯的，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閨閣小姐，那利用自己的私心，護著自己的親眷，大概率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但如果你是個帝王呢？帝王身邊無小事，你今天因為這個人有戰功，你憐惜他，就赦免了他的罪罰，那其他拿過戰功的將軍，會不會也覺得自己犯了錯都沒事兒。
那你治下的百姓，會不會覺得，規矩就應該是這樣的，只要他做過好事，他們後面再做一些壞事也是沒問題的？”
白若明本以為小姑娘只會說一些淺顯的意思，卻不想她能想到這麼多。的確，就按她剛才說的，帝王身邊無小事，哪怕她隨隨便便一個舉動，下面的人就會不斷揣摩她的意思，更別說因為戰功就赦免刑罰的這種大事。
倘若她真的做出這種事，那難以想象，以後的軍隊和朝堂會有多混亂。
“你說的沒錯，帝王不能有太多的私心，可是……位處高位的人，心真的硬如鐵嗎？”
白若明的表情有些傷感，似乎回憶到了什麼痛苦的事情，整個身體都有些顫抖。
雷茵靈敏的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再聯想到剛穿越遇到他們時，她和鐘洪似乎是在逃難，于是對她的身份有了大膽的猜測。
要說那段時間，發生的大事，那可太多了。皇宮兄弟鬩牆，皇太子遇難，皇後自縊，幾位皇子聯合逼宮，可謂是精彩至極。
估摸著，若明姐姐就是其中被牽連的可憐孩子。
雷茵站起身，小小的身子，把白若明抱的緊緊的，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沒事的，沒事的。他們心硬如鐵，那我的心就像棉花一樣，軟軟的。沒人疼姐姐，那就讓茵茵來疼。”
雷茵拍著白若明的後背，輕輕哼起了後世的兒歌。
“我有勇氣我都不怕，管他寒冬炎夏。
我很堅強大步的跨，我停不住步伐。
……”
歌曲的調調歡快輕松，白若明的心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她這才恍然，自己剛才一時激動，竟然是個神態。沒有爹娘的約束，他已經快管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嗎？
偷偷拭去眼角的淚，白若明這才看向面前的小女孩。分明只是小小一只，讓她給自己的感覺，和她的阿娘好像。
可惜她的阿娘已經……
“咦？姐姐是在哭鼻子嗎？”
白若明趕緊把臉扭向一邊，不讓雷茵看著。
“沒關系的，盡情哭吧，茵茵會替姐姐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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