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位是我們公司新簽的歌手林倫和茅東,今天開始跟你們一起排練。\"徐大志的聲音不高,卻讓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下個月的巡回演出,他們會作為暖場嘉賓。\"
嚴大成注意到那兩個新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和野心。他突然感到一陣不安,就像看到曾經的自己。
排練結束後,徐大志單獨留下了嚴大成和高小鳳。
\"听說最近有不少經紀人直接找你們?\"徐大志點燃一支煙,慢悠悠地問。
嚴大成的背脊一陣發涼,高小鳳則強裝鎮定︰\"徐總,那都是些無聊的應酬,我們根本沒放在心上。\"
\"是嗎?\"徐大志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紙扔在桌上,\"八十萬年薪?幫你們打解約的官司?林強的承諾很誘人啊。\"
嚴大成的臉色刷地變白,那些紙上赫然是他和高小鳳與林強私下見面的照片和通話記錄。
\"徐總,我們真的只是——\"
\"不用解釋。\"徐大志抬手打斷他,\"我只是提醒你們看看當初我們之間合約第七條和第十二條。\"他吐出一個煙圈,\"沒有我的歌,你們什麼都不是。\"
離開公司後,嚴大成一拳砸在方向盤上︰\"他派人跟蹤我們!這算什麼?囚犯嗎?\"
高小鳳卻出奇地冷靜︰\"合約我看過了,確實很苛刻。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漏洞...\"她眼中閃過一絲精明,\"林總說可以找專打解約官司的李律師。\"
接下來的日子,嚴大成在演出時開始心不在焉。有一次甚至忘了歌詞,不得不即興發揮。台下的噓聲讓他如坐針氈,但更讓他心驚的是站在側幕的馬儀那冰冷的眼神。
\"你最近怎麼回事?\"演出結束後,馬儀攔住他,\"徐總很不滿意。\"
\"我累了。\"嚴大成聳聳肩,\"一個月四場演出,當我們是機器嗎?\"
馬儀眯起眼楮︰\"別忘了是誰把你從無名小卒捧成明星的。徐總說了,下個月廣深城的演唱會你們不用去了,讓新人頂上。\"
嚴大成如遭雷擊,廣深城演唱會是今年最重要的場次,將在央視錄播。他正要爭辯,馬儀已經轉身離開。
那天晚上,嚴大成撥通了林強的電話。
與此同時,高小鳳正在一家隱蔽的咖啡館會見一位李律師。
\"如果你們能證明那些歌曲是共同創作,就有權繼續演唱。\"那李律師推了推眼鏡,\"當然,這需要一些證據...\"
高小鳳咬了咬嘴唇︰\"如果...如果我們能拿到徐大志的創作手稿呢?\"
那李律師意味深長地笑了︰\"那勝算會大很多。不過要快,听說徐大志正在準備一批新歌,打算讓新人唱。\"
三天後,嚴大成和高小鳳在練歌廳發生了激烈爭吵。
\"你瘋了嗎?偷他的手稿?被發現我們就完了!\"嚴大成壓低聲音吼道。
高小鳳卻不以為然︰\"拿破侖說過,"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最安全的時候"。他現在忙著小麥電子廠的事,根本顧不上這邊。\"
\"可是...\"
\"沒有可是!\"高小鳳抓住他的手臂,\"想想八十萬年薪,想想去港區的演唱會!難道你想一輩子當徐大志的提線木偶?\"
嚴大成沉默了。他想起上周回家,母親驕傲地向鄰居介紹\"我兒子是大明星\"的樣子;想起妹妹說想上國外的大學,但他現在可拿不出來這錢的窘境...
\"好。\"他終于點頭,\"但必須計劃周全。\"
就在他們密謀的同時,徐大志正在小麥電子樂天分廠听取匯報。生產線運轉的轟鳴聲中,他接到馬儀的電話。
\"徐總,果然如您所料,他們開始行動了。\"
徐大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讓他們先休假一個月反思一下,正好給新人騰位置。\"他掛掉小靈通電話,望向流水線上整齊排列的嶄新小靈通,\"這世上沒有挖不倒的牆,只有不夠高的價碼。\"
九月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一樣黏稠,透過音樂教室的窗戶灑在鋼琴黑亮的表面上。嚴大成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琴鍵上敲打著《一無所有》的旋律,眼楮卻死死盯著面前空蕩蕩的課桌抽屜。
\"還是沒有?\"高小鳳推門進來,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連衣裙後背濕了一片。她剛從學校男生201宿舍翻箱倒櫃地回來,手里只捏著一張皺巴巴的《南都晚報》。
嚴大成搖搖頭,手指重重砸在琴鍵上,發出不和諧的噪音。\"所有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連學生處邊上辦公室的檔案櫃我都讓鄒小麗幫忙看了。\"他的聲音沙啞,像是熬了幾個通宵。
\"徐大志那小狐狸,肯定把手稿藏在家里了。\"高小鳳把報紙摔在鋼琴上,上面的頭條赫然是\"著名新星嚴大成高小鳳全國巡演火爆進行中\"。\"現在怎麼辦?林強那邊催得緊,說再拿不到原創證明,他那邊的合約就黃了。\"
嚴大成猛地合上鋼琴蓋,發出一聲巨響。\"一個億的違約金,我們拿什麼賠?\"他苦笑著,\"李律師昨天告訴我,就算把咱們倆賣了都不夠零頭。\"
教室門突然被推開,兩人像觸電般分開。馬儀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門口,領帶上的金利來標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喲,兩位大明星躲在這兒呢?\"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徐總讓我問問,你們最近是不是很閑啊?\"
高小鳳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嚴大成強作鎮定地站起來︰\"馬哥,我們就是來學校找找靈感...\"
\"找靈感?\"馬儀冷笑一聲,從公文包里抽出一沓照片甩在鋼琴上。照片上赫然是嚴大成和高小鳳與林強在興州\"老莫\"餐廳推杯換盞的畫面。\"這是找靈感還是找下家啊?\"
高小鳳的腿一軟,差點跪下來。\"馬哥,您听我解釋,就是偶然遇到的...林強說他也是咱們的校友...\"
\"一回生二回熟是吧?\"馬儀模仿著高小鳳的語氣,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徐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你們知道現在外面多少人排隊等著取代你們嗎?\"
嚴大成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想起了徐大志辦公室里那個巨大的魚缸,里面養著幾條昂貴的金龍魚。徐大志總喜歡一邊喂食一邊說︰\"不懂感恩的藝人就像這些魚,再漂亮也是我養的。\"
\"馬哥,\"嚴大成深吸一口氣,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我們知錯了。能不能...跟徐總求個情?\"
馬儀挑了挑眉,從內袋掏出一支派克金筆和兩張紙。\"徐總說了,要恢復工作可以,先把這個簽了。\"
高小鳳搶過紙張,快速瀏覽著上面的條款︰\"保證書?\"她的聲音尖利起來,\"這...這也太...\"
\"太什麼?\"馬儀冷冷地問,\"你們以為公司培養你們不要錢?上春晚、電台打榜、報紙宣傳、演出服裝,哪樣不是真金白銀砸出來的?\"他指了指保證書最後一頁,\"十年合約,一個億違約金,白紙黑字你們自己簽的,現在想跑?\"
教室外傳來學生們嬉笑打鬧的聲音,與室內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嚴大成想起三個月前,他們第一次在工人體育館登台時,台下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那時徐大志拍著他們的肩膀說︰\"跟著我,保你們紅遍全中國。\"而現在,那個和藹的學弟伯樂變成了拿著鎖鏈的馴獸師。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于夢醒時發現無路可走。\"嚴大成突然想起魯迅的這句話,苦笑了一聲。
\"簽不簽?\"馬儀不耐煩地敲著手表,\"徐總三點還要見省文化廳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