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險些釀成元嬰大戰的風波,在驚心動魄的對峙與林雲那近乎狂妄的賭約中,暫時被壓制下去。大廳內彌漫著尚未散盡的能量余波氣息,以及一種更為壓抑、暗流涌動的氛圍。破碎的桌椅器皿已被黃家七名金丹子弟迅速清理,但地面龜裂的紋路和空氣中殘留的雷霆焦灼、紫焰熾熱、星輝凜冽的氣息,無不提醒著眾人方才發生了什麼。
主位之上,丹城黃家前家主黃藥塵。他此刻臉色已恢復平靜,但眼底深處仍殘留著一絲凝重。他身旁侍立著現任家主黃德仁,神情恭敬中帶著憂慮。在黃藥塵身後稍遠些,肅立著七名身著黃家核心弟子服飾的青年男女,修為皆在金丹初期至中期。他們看向場中林雲的目光充滿了好奇與驚異,但更多的是對其敢于挑戰風雷山莊的“不自量力”的隱晦評估。
主位左側下首第一席,端坐著風雷山莊太上長老歐陽震。他臉色鐵青,周身縈繞的雷霆氣息雖已收斂,但那股壓抑的怒意和霸道氣場依舊令人心悸。他身後,歐陽克身姿挺拔如標槍,狹長的眼眸低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紫金環,嘴角噙著一絲冰冷而玩味的笑意,偶爾瞥向林雲的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件即將到手的獵物。歐陽皇則站在歐陽克稍後位置,臉上毫不掩飾地掛著獰笑和貪婪,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鎖定林雲,仿佛已經看到風雷豹被自己掌控的景象。
主位右側下首第一席,坐著天宮堡太上長老夏凌楓。他銀灰色的袍服縴塵不染,神情恢復了一貫的冷峻與嚴謹,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交鋒與他無關。他身後侍立著一男一女兩名弟子。男子約莫三十許人,面容方正,眼神沉穩,背負一柄古樸長劍,氣息凝練,是名金丹後期的符修。女子面容姣好,氣質溫婉中帶著一絲疏離,身著繡有星辰陣紋的淡藍長裙,指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靈光,顯然精研陣法,同樣金丹後期修為。兩人都微微垂首,姿態恭敬,但眼神深處對場中局勢和林雲這個“關系戶”,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疏離。
與夏凌楓相對而坐的,是飄雪山太上長老洛清瀾。她已重新落座,恢復了那清冷孤高、不染塵埃的姿態,如同冰雕玉琢的月宮仙子。淺藍色的長發垂落肩頭,面紗後的容顏看不真切,唯有一雙冰魄般的眼眸,偶爾流轉間帶著洞悉世事的淡漠。她身後侍立著兩名女弟子。
周芷瑩站在洛清瀾身側稍前位置,雪色長裙襯得她肌膚愈發冷玉般剔透。她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無機質般掃視全場,在林雲身上停留的時間甚至比看一件擺設更短,仿佛他只是無意義的塵埃。
而冷冰凝則站在稍後,依舊是一襲潔白長裙,淺藍長發,面紗輕覆。她大部分時間都低垂著眼簾,仿佛神游物外,但偶爾會抬起清冷的眸子,視線若有若無地飄向林雲的方向,尤其是在林雲與聚寶樓方向有所交流時,那冰封的眼眸深處,會掠過一絲極其細微、連她自己都未必察覺的波動。
靠近廳門方向,相對隨意地坐著聚寶樓太上長老錢寶寶。他胖臉上又掛起了慣常的圓滑笑容,仿佛剛才的緊張從未發生。他身邊站著三人︰最靠近他的是氣質溫婉、眉眼如畫的秦雨薇,她修為已達半步元嬰,氣息內斂而強大,此刻正帶著一絲關切和擔憂看向林雲。在她身後,是兩名身著聚寶樓核心弟子服飾的金丹中期男修,一個身形魁梧,面帶憨厚笑容;一個略顯瘦削,眼神精明。兩人對林雲的態度相對平和,但也僅限于此。
林雲此刻被錢寶寶有意無意地安置在聚寶樓區域靠近秦雨薇的位置,顯得格外扎眼。他一個半步金丹,混跡在一群金丹天驕和元嬰巨擘之間,如同羊入狼群。
短暫的死寂後,作為主家的黃藥塵率先開口,聲音沉穩地打破了僵局,無非是一些“歡迎諸位蒞臨”、“試煉秘境凶險,望各派弟子守望相助”之類的場面話。其他幾位元嬰大能也紛紛應和,氣氛看似緩和,實則各懷心思。
很快,在長輩們的示意下,各勢力的年輕弟子們開始走動、交流。天宮堡的兩位弟子在夏凌楓的眼神示意下,走到了林雲面前。
“林雲師弟?”那位背負長劍的男修當先開口,聲音沉穩,但帶著一絲公式化的距離感,“在下天宮堡符堂,韓塵。這位是陣堂,柳清音師妹。”他介紹道,身旁的藍裙女子微微頷首,算是見禮。
“夏師祖有命,秘境之中若遇險情,可尋我二人。”韓塵繼續說道,語氣平淡,听不出多少熱絡,“師弟修為尚淺,當以保全自身為先。”言下之意,照顧是師命難違,但你別指望我們能當保姆,更別拖後腿。
林雲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神色平靜地拱手︰“林雲見過韓師兄,柳師姐。師祖厚愛,林雲感激不盡,秘境之中定當謹慎,不敢勞煩師兄師姐太多。”態度不卑不亢。
韓塵和柳清音對視一眼,沒再多言,簡單客套兩句便轉身離開,融入其他弟子的交流圈中。他們對林雲的態度,與其說是關照,不如說是完成一個任務。
緊接著,聚寶樓那兩名金丹中期的男弟子也在錢寶寶的目光催促下走了過來。
“林師弟,幸會幸會!”魁梧漢子咧嘴一笑,顯得很豪爽,“俺叫趙虎!這是俺兄弟,孫明!”瘦削男子也笑著拱拱手。
“錢師叔交代了,秘境里遇到麻煩,招呼一聲!”趙虎拍著胸脯,聲音洪亮。孫明則精明地打量著林雲,補充道︰“不過師弟,風雷山莊那兩位……可不是善茬,你自己得多加小心。”語氣中帶著提醒,也有一絲“你好自為之”的意味。
“多謝趙師兄,孫師兄提醒。”林雲再次拱手致謝。他能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善意有限,更多是礙于錢寶寶的面子。
至于秦雨薇,則無需錢寶寶特意交代。她走到林雲身邊,聲音輕柔卻帶著關切︰“林師弟,方才真是驚險。你……還好吧?”她美眸中是真切的擔憂。林雲救過她性命,這份情誼她一直記得。
“多謝秦師姐關心,我沒事。”林雲對她露出一絲真誠的笑容,“秘境之中,師姐也請多加小心。”
這一幕落在遠處角落的冷冰凝眼中,她清冷的眸光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但握著玉杯的指尖,似乎無意識地收緊了一瞬。
黃家的子弟們則在黃德仁的示意下,也有幾人過來與林雲簡單寒暄了幾句。態度雖不失禮數,但那份出身古老世家的優越感,以及對林雲修為和“不自量力”行為的淡淡疏離與不以為然,幾乎不加掩飾。他們更熱衷于與其他勢力的核心弟子交流,拓展人脈。
飄雪山的人則最為徹底地無視了林雲。周芷瑩如同冰雪女王,只與同級別的歐陽克、韓塵等人簡短交談,眼神都吝于給林雲一個。冷冰凝更是如同遺世獨立的冰蓮,靜靜地待在洛清瀾身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唯有那偶爾飄向林雲方向的視線,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深究的探尋。
而風雷山莊那邊,歐陽皇毫不掩飾地盯著林雲,臉上掛著獰笑,時不時與身邊的同門低語,目光如同在看砧板上的肉。歐陽克則顯得更為深沉,他端著酒杯,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與飄雪山的周芷瑩低聲交談著什麼,偶爾目光掃過林雲,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玩味和掌控一切的自信。仿佛林雲和他的風雷豹,早已是囊中之物。
大廳內,表面上恢復了世家聚會應有的“和諧”氛圍,觥籌交錯,低聲談笑。金丹修士們互相交流著修煉心得,探討著秘境傳聞,試圖在進入那生死之地前建立一些脆弱的同盟或情報網絡。元嬰大能們則端坐主位,或閉目養神,或低聲交談著更高層面的信息。
然而,在這看似融洽的表象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涌動。輕視、疏離、算計、覬覦、敵意……種種情緒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在每一個角落。而林雲,這個修為最低、背景看似最弱,卻因身懷異寶和驚天賭約而成為風暴中心的青年,如同孤舟般置身于這片暗流洶涌的海洋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不屑,有好奇,有貪婪,有敵視,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的關注。
他知道,這場聚會,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真正的考驗,在秘境之中,更在秘境之後。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緊這最後的平靜,積蓄力量,迎接那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