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德仁安排的房間位于藥廬後一處僻靜的小院,陳設簡單卻干淨,彌漫著淡淡的藥草清香,本該令人心神寧靜。但林雲坐在硬木椅上,只覺得坐立難安。
窗外天色陰沉,壓抑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風雷山莊的陰影,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他下意識地撫摸著縮在腳邊、顯得有些萎靡的小風雷豹柔順的皮毛,小家伙似乎也感應到主人的焦慮,低低地嗚咽了一聲。
“砰!”
房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推開,錢寶寶那圓滾滾的身影帶著一股風火氣闖了進來,瞬間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林小子!”錢寶寶胖臉上沒了往日的嬉笑,只剩下凝重和急切,他反手迅速將門關上,壓低聲音,語速快得像連珠炮︰“听好了!就在這里待著,哪兒也別去!當個縮頭烏龜也比出去送死強!”
林雲連忙起身︰“是,晚輩明白,有勞錢前輩和黃前輩為晚輩的事費心勞神了。”他語氣真誠,帶著深深的感激和一絲愧疚。這份天大的人情,他此刻除了銘記,無以為報。
錢寶寶擺擺手,小眼楮里精光一閃,盯著林雲,語氣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和期許︰“這些虛的客套話就免了。林小子,老夫和黃老頭今日為你擔下這天大的干系,看重的不是你現在的修為,而是你身上那份‘可能’!這份情,你記在心里便是。若有朝一日……你真的能掙脫桎梏,踏上那傳說中的高度……”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托付的意味,“那時,若念及今日援手之情,對我聚寶樓和黃家,照拂一二,便是對我二人最大的回報了。”
林雲心頭一震,感受到了話語中沉甸甸的分量。他挺直脊背,眼神堅定,斬釘截鐵地承諾道︰“前輩恩義,晚輩銘記五內!若真有撥雲見日、扶搖直上那一天,晚輩定不忘兩位前輩今日傾力相助之恩!聚寶樓與黃家,但有驅策,力所能及,萬死不辭!”
“好!有你這句話,老夫這險冒得也算值了!”錢寶寶臉上露出一絲欣慰,隨即又立刻轉為嚴肅,“說正事!老夫和黃老頭盤算過了,單靠我們兩個老家伙,要硬頂住歐陽老匹夫那個蠻牛,還是有點懸乎!他發起瘋來,六親不認!所以,我們給你找了個強援!”
“強援?”林雲一愣。
“對!天宮堡的夏老怪!”錢寶寶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們已經緊急傳訊給他,讓他務必以最快速度趕過來!等他到了,你小子得機靈點!把你師尊、師娘和天宮堡的那層淵源,給老夫翻出來,好好說道說道!跟他套近乎!拉關系!務必要把他拉到咱們這條船上!只要夏老怪肯點頭,咱們就是三對一!就算歐陽老匹夫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看他還怎麼囂張!”
“天宮堡?夏前輩?”林雲先是一喜,隨即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濃重的憂慮,“錢前輩,這……恐怕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錢寶寶皺眉。
林雲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才開口︰“實不相瞞,晚輩的師尊和師娘……當年離開天宮堡,並非光彩告退,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不辭而別’,帶著幾分逃離的意味。宗門高層對此事,似乎一直頗有微詞。若是讓天宮堡知道師尊如今在五行劍宗,還收了弟子……晚輩擔心,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激怒他們,給師尊招來禍事!” 他眼前仿佛浮現師尊提及天宮堡時那復雜難言的眼神,心中更是忐忑。
“嗨!我當是什麼天大的事兒!”錢寶寶一听,不以為然地揮了揮胖手,仿佛拂去一粒塵埃,“你師尊師娘當年就算走得急了些,可曾背叛宗門?可曾損害天宮堡一絲一毫的利益?沒有吧!頂多是理念不合,或者年輕氣盛時鬧了點小別扭。這都多少年陳芝麻爛谷子了!再說了,”他話鋒一轉,帶著幾分洞悉世情的精明,“你師尊在東荒大陸鼓搗出的那個五行劍宗,雖然比不上天宮堡這棵大樹,但也算是在東荒站穩了腳跟,開枝散葉了。這對天宮堡來說,是壞事嗎?不是!這分明是流落在外的支脈開花了!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等此間事了,讓你師尊堂堂正正回天宮堡一趟,姿態放低點,認個錯,表個忠心,把五行劍宗這層關系重新續上,對兩邊都是大好事!說不定還能給他撈個‘外門長老’之類的名頭掛掛!放心,天宮堡那些老家伙,精著呢,不會做虧本買賣!”
錢寶寶的分析入情入理,林雲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他想起臨行前,師尊那一聲悠長的嘆息,以及那句沉甸甸的囑托︰“林雲,若有機緣……替為師,回天宮堡……道個歉吧。” 師尊心中,終究是念著舊宗的。
“若真如前輩所言,那倒無妨了。師尊他老人家……心中也一直記掛著天宮堡。”林雲點頭,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那就這麼說定了!”錢寶寶拍板,隨即又換上嚴肅的面孔,指著林雲告誡道,“記住,這幾天給老夫夾起尾巴做人!半步不許離開這個院子!另外,別以為有靠山了就萬事大吉了!試煉秘境近在眼前!那里面可不是什麼善地,危機四伏,步步殺機!碧幽草也不是長在路邊等你去摘的!搞不好,寶貝沒撈著,小命先交代在里面了!趁這幾天,能提升一點是一點!丹藥、符 ,該準備的準備,狀態給老夫調整到最佳!臨時抱佛腳,有時候也能救命!”
林雲感受到錢寶寶話語中的關切和嚴厲,鄭重地躬身行禮︰“晚輩謹記錢前輩教誨!定當全力以赴,不敢懈怠!”
“嗯,心里有數就好!”錢寶寶見交代完畢,又風風火火地轉身,“老夫還得去盯著黃老頭那邊,你好好待著!” 話音未落,人已像顆肉球似的滾出了房間,留下林雲一人,看著緊閉的房門,握緊了拳頭,眼中重新燃起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