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逛仕林街,走到一家賣筆墨紙硯的鋪子。
徐蓉是造紙出身,她對紙比較有興趣,走進店里,細細打量櫃台上陳列的各類紙品。
她隨手拿起一張紙,剛要仔細端詳,店伙計忙道“只能看不能摸!”
在伙計眼里,這種泥腿子連店都不應讓她進,不過開門做生意,不能拒人于門外。
徐蓉放下紙,問道“老板,這紙如何賣?”
店里並沒有老板,就只有這名伙計,他態度倨傲道“二十文錢一張。”
徐蓉打量紙張,很明顯,這是宣紙。
徐蓉問“這紙是哪里產的?”
伙計不耐煩道“要買就買,不買出去。”
徐蓉看他態度實在不好,算了,走出店鋪。
不讓踫紙,她理解,因為有的人手髒,會把紙弄髒,就沒法賣了。但伙計這態度,明顯是狗眼看人低。
徐蓉站在店門口,高聲長嘆“這店不倒閉天理難容啊!”
她聲音很大,有意說給店里的人听。少華看她這睚眥必報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店里伙計自然是听到了,不過他沒有出來呵斥。
徐蓉也不關注店里人如何,與少華繼續往前逛。
這條街上賣紙張筆墨的比較多,徐蓉又進一家店,這家是老板看店。
徐蓉拿起一張紙端詳,老板打量了一下她的手指,看到不髒,于是沒說什麼。
“老板,這紙是哪里產的?”徐蓉沒問價格,直接問產地,因為這紙跟她在那家店看到的一樣。
“宣州。”
宣紙之所以叫宣紙,是因為它產自宣州。
徐蓉問“宣州哪里?”
“宣城。”
這家店老板算是有耐心。
徐蓉問“這紙如何賣?”
“二十文錢一張。”
徐蓉拿起旁邊的皮紙,問道“這紙是產自哪里?”
“信州。”
“這紙如何賣?”
“十文錢一張。”
徐蓉真是有點咋舌,信州皮紙,紙商收購價四十多文錢一刀,一刀有三十六張,一張也就合著一文多,但是在這里,居然賣到十文錢。
徐蓉問“如果買一刀,能便宜點嗎?”
“可以,給你算八文錢一張。”
一下子降了兩文,徐蓉心里平衡了點。她就說嘛,地頭白菜一塊六一斤,拿到超市賣十元一斤,哪個大冤種能接受。
徐蓉笑笑,說道“不好意思啊,老板,我就是做皮紙的,只是問一問。”
老板也笑笑“無妨。”
徐蓉問“你這里有柔紙嗎?”
“柔紙?”老板疑惑。
“或者是叫做蓉華紙,一種很柔軟的紙。”
老板搖頭,表示沒听過。
旁邊伙計道“你說的是貢紙嗎?”
徐蓉眼珠一轉,點頭道“對。”
伙計道“那紙有錢都買不到,是朝廷特貢。”
徐蓉道“可我在信州看到有人賣。”
伙計道“那一定是假的,真正的蓉華紙,市面上沒有賣的。”
“哦!”徐蓉一副今天才知道的樣子。
不過,她也的確是今天才知道,“蓉華紙”這麼有逼格。
兩人離開店鋪,徐蓉一路沉思。
少華見她不說話,問道“怎麼了?”
徐蓉道“我覺得我們應該還要再擴大紙坊規模。”
少華也深以為然。雖然在信州已不止一家做柔紙,但是要供應整個市場,那是遠遠不夠的。
兩人逛到街尾,再往前就大盤城門了,于是返回。
少華道“差不多也該回去吃飯了。”
徐蓉問“外面有什麼好吃的嗎?”
少華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小橙子?”
徐蓉是有些牽掛孩子,不過在婆婆家怕什麼,有那麼多人伺候。
少華堅持回家吃飯,徐蓉只好依他。
少華帶她走正大路。他倆出門時走的是後門小道,回去時,走正門大道。
宰相府位于皇城的東邊,這里住的都是達官顯貴,街道兩邊除了各家府邸的圍牆,還是圍牆,不存在店鋪什麼的。
兩人經過一座府邸,少華道“這里是我堂兄廣安侯家。”
“你堂兄?”
“是啊,我跟你說過,我們家祖上開疆拓土,這才有了邵州,先皇賜封我大爺爺爵位‘廣安侯’。”
開疆拓土的那個邵家,與少華的這個邵家,是兄弟倆。就好像少華與他大哥的關系。
那位兄長受封‘廣安侯’,爵位傳襲至今是第四代。按輩分算,與少華是同輩。名字都是單字,名叫邵濯,今年三十八歲,比少華大哥大三歲。
少華道“我們家這一支,不是邵家長子,所以與爵位無緣。不過我父親爭氣,如今我們家比他們家更有威望。”
徐蓉最怕的就是這種世家大族計算親戚關系,不拿張紙筆畫出來,她理不清楚。
兩人從廣安侯府門前走過,只見大門緊閉,門前兩尊石獅威風凜凜,門頭上“廣安侯”幾個大字金光燦燦。
走了大概四百米,便到了邵府門前,徐蓉終于看到邵府的正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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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府大門開闊莊重,門前兩尊石獅威嚴霸氣,門頭匾額上四個金字——“柱國輔弼”。
徐蓉知道少華的父親是宰相,不過誰也不會在門頭掛上官職名,“柱國輔弼”幾個字體現了他的地位。
兩人沒有從正門進,少華帶著她走角門,然而角門上的小廝不認識他倆,呵斥速速離開。少華沒有辯駁,領著她又繞到後門。
徐蓉笑道“看吧,你家小廝也不認得你。”
少華勾唇一笑“這是好事。”
後門小廝是打過招呼的,知道他倆是姜家親戚,早晨見過他們出去,這會進來也沒有阻攔。
兩人進入內院,少華熟門熟路,帶著徐蓉從小道上穿梭,準備去邵母主院。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二人回頭,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頭束玉冠,身著天青色暗雲紋長衫,腰系皮綢 帶,目光狐疑地打量徐蓉二人。
少華道“你是景爍?”
邵景爍,少華大哥的兒子。六年前少華離開時,他還只是個十歲小孩,如今已成少年。
邵景爍身旁的小廝呵道“大膽!你敢直呼少公子名諱!”
少華瞅了眼小廝,對邵景爍道“我是你祖母的姜家親戚,論輩分,你該喊我四叔。”
邵景爍听母親說過,四叔偷偷回來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重新打量少華,眉頭緊蹙“你真是我四叔?”
“當然了,還能有假?走,到你祖母那里去。”
邵景爍本也是要去祖母那里,于是狐疑的跟著二人步伐往前。
他望著四叔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當年印象中的四叔,與眼前的四叔判若兩人。
他還記得小時候四叔教他射箭、騎馬、爬樹,甚至翻圍牆。射箭騎馬還好,但是爬樹和翻圍牆被母親訓斥,說哪個世家子弟會干這樣的事。四叔幫他辯解,說不會翻牆的男人不算男人。當時把母親氣得,想揍四叔。
如今四叔回來,他以為四叔可能只是變老一些,畢竟已經過去六年,自己從懵懂孩童長大成年,那麼四叔應該也會變老一些。但是,沒想到,四叔完全變成一個苦力農夫模樣,滄桑得像三十幾歲的老人。
邵景爍走在後面,望著四叔的背影,不禁鼻子一酸。四叔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他听說過流放犯的待遇,但那些是惡人,他一點都不同情。可四叔不是惡人,他只是性格比較倔強,太有正義感、太有擔當。
四叔不該受這些苦。邵景爍望著四叔的背影,偷偷抹了下眼角。他真的流淚了。小時候四叔跟他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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