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商量好合作方式。
客棧老板問︰“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算是正式合作?”
拓跋于榮道︰“等我的糧食運來。”
客棧老板皺眉︰“能從明天開始算起嗎?”
“明天?”拓跋于榮覺得他有些心急。
客棧老板講了他的煩心事︰如今客棧被官府定為災民安置點,災民數量有增無減,那些人把後院霍霍得不成樣子。他很想將這些人趕走,但是有官府公告,他又無法驅趕。
客棧老板壓低聲音,悄聲道︰“你能不能對外說,我將客棧賣給你。這樣我就有理由趕人了。”
如今客棧的亂象,拓跋于榮看在眼里。他們的馬都險些被偷。原先放在後院的車架,有兩個是帶車廂的,災民將車廂門撬開鑽進去睡覺,第二天被手下人發現,後來將車架也搬到了前院。
客棧老板道︰“縣衙拉來的糧食,吃完今天就沒有了,新的糧食又總是不送來。到時候,我擔心……”
他的擔心不是多余,後院一百多號災民,一頓沒吃可能沒啥,兩頓、三頓沒吃,不知道會怎樣。特別是當災民們沒吃的,而客棧老板他們有吃的。
拓跋于榮道︰“這倒好辦,如今水已經退了,災民們也該回去了。我覺得縣衙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從縣衙的種種行為來看,拓跋于榮已經看出陽河縣令不是真的要救助災民,他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拓跋于榮教杜明亮也就是客棧老板)如何與縣衙交涉。如此如此說了一番,杜明亮豁然開朗,去縣衙找大人。
望著杜明亮出門,少華道︰“你覺得縣令會听他一個平民百姓的建議?”
拓跋于榮胸有成竹︰“如果說到心坎上,為何不听?”
少華道︰“這些災民都是沒了房屋、沒有田地的人,讓他們回去重建家園,拿什麼建?”
拓跋于榮輕笑一聲︰“邵公子,說你不懂民間吧,你也在外漂泊了那麼多年。說你懂吧,你又不知道民間百姓是如何流轉的。”
“什麼意思?”少華還真不懂。
拓跋于榮給他解釋︰那些百姓雖然失去房屋家園,但他們的房屋地契在衙門處還有備案,換言之,他們還是有財產的,只不過現在是一張紙。不過,不要緊,那張紙值錢。
只要有值錢的東西,他們可以抵押、典當,這不就換來銀子重建家園了麼!
少華道︰“那要是沒有備案呢?”
拓跋于榮攤了攤手︰“沒辦法。按理他們應該去備案的,誰讓他們不去呢。”
其實鄉下農村,特別是山區,除了良田,好些人私墾的山地沒有去官府備過案。因為一旦備案登記,就要按照備案數量上交稅賦。有的人想逃稅,不去備案,或是私底下與村長、稅差商量,交暗稅。這樣一來,交的錢比明稅少,而且落入私人腰包,簡直“兩全其美”。
少華道︰“你這主意的確是個辦法,可是,誰來放貸?典當給誰?你不會是為自己的下一步鋪路吧!”榮順號就有放貸生意。
拓跋于榮笑笑︰“你真是小看縣令大人了,他有他的關系戶。”
這話沒錯,身為一方父母官,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與縣令都有交集。
少華想想也是,沒再多言。
……
第二日,官府貼出公告。說洪水已退,勸災民回鄉重建家園;房屋、田地沖毀的,可到衙門登記,重新開具地契,官府放銀,助他們重建家園。
听到“官府放銀”,好多人激動不已,立即去衙門登記。然而到了那里一打听,是要曾經在官府備案登記過的契書,才能重新開具一張新的,然後拿著這張新地契與縣城商號簽訂契約,出售土地或是抵押借貸。總之,他們以為是官府無償發放銀子,其實不然。
當然,古代縣衙能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是為民考慮,解決了他們無錢重建家園的難題。只是,這借貸的利息……
一個月三分利,听著不高,可它是復利算法,即利滾利。假如借十兩銀子,一年利息加本金,需要還十四兩多銀子。假如拖欠兩年,則會滾到二十兩多。
當然,重建家園十兩銀子是不夠的,至少得借二三十兩。等家里能夠掙到新的錢,要等到下一季糧食收獲。
現在是七月份,接下來的幾個月不適宜種糧,要等到入秋後,可以種一些油菜、胡豆。
胡豆,即蠶豆。在這個時代,胡豆是很小眾的東西,除了邵州,華國其他地方幾乎沒有種胡豆的。一是因為環境氣候不適宜;二是因為這里的人種胡豆,最早是將它作為養馬的飼料邵州曾經大規模養過馬),後來發現胡豆也可以作為人的糧食,于是便普遍種起來。
接著上面講。
假如一家人借了二十兩銀子,僅靠油菜、胡豆的收入是不夠還的,他們需要等到明年八月水稻收獲。換言之,這銀子至少得要借一年。
一年後,二十兩變成二十八兩。不知道這家人有多少畝地,如果像徐蓉家那樣有二十畝地,賣了糧食或許夠還。但是,一年來,人要吃要喝,這其中的消耗是不能忽略的。
再者,這些災民們,很大一部分家庭沒幾畝地,或者說是在官府登記備案的沒有幾畝,有的甚至只是登記了自家的房屋地契。那麼從文書上來講,相當于是沒有地。
連地都沒有,拿什麼去抵押借銀子。
其中比較典型的,就是王鐵頭。
他去縣衙轉了一圈,有些失望的回到客棧。
從今天發布公告起,官府不再為災民提供食物,同時也撤銷了客棧作為災民安置點的功能,只不過災民們一時半會還沒有離開,依然寄宿在這里。
那些住馬廄的就不說了,客棧老板見王鐵頭回來,要進房間,喊道︰
“等一下!這里已經不是官府安置點。你不能再住在這。”
王鐵頭停住腳步回頭,想了想道︰“你這里招伙計嗎?我沒銀子付你房錢,我給你干活抵吧!”
一開始他住房間,說會給錢,其實大家都知道他沒錢給。現在安置點取消,他似乎也沒理由繼續賴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