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州的州府在回龍縣,陽河縣往西一百八十里。
縣令想要得到朝廷減免賦稅,首先要上告州府,然後由州府上報朝廷,他不能越級上報。然而,現在通往回龍縣的官道因塌方被阻斷。
怎麼辦?把路修通唄!
塌方地點距離陽河縣城五十里換算為公制是二十五公里),縣衙發布征召勞役公告,調派人手去修路。
注意,這個“征召勞役”是強制性的。古代平民百姓有幾個必須履行的義務︰一個上繳賦稅,一個服徭役。
徭役簡單來說就是給國家干活,官府分配你干什麼就得干什麼。
華國徭役相對較輕,規定每年服二十天的徭役,如遇大事加十五天。當然,徭役只是針對成年男子,女人小孩免徭役,秀才以上有功名者也免徭役。
另外,如果不想去干勞役,可以用交錢的方式抵。不過,如果是兵役,那是不能用錢抵的,必須去。
舉個例子,客棧老板有服徭役的義務,可是他要經營客棧,所以每年二十天的勞役,他可以用錢抵。但是,假如是打仗征兵役,他就必須得放下客棧去當兵了。
衙門征召勞役,今年還沒有服過役的自己去報名。一般修路挖溝這樣的勞役,大家還是很積極的,因為這種勞動沒什麼危險。假如是征召去深山采木,或是其他什麼危險的事情,大家就得考慮考慮了。因為那可能會不小心丟了性命。
勞役公告發出,官府首先來查的,是客棧里的這些災民。
之前他們有登記過是哪個村的,衙役一一詢問︰今年你服過徭役沒有?
絕大部分百姓還是很誠實的,服過就是服過,沒服就是沒服。因為最後查到村里也是能查出來的。
這里的大部分人沒服過,于是書吏登記姓名,組織他們去修路。
可能有人要問︰不是“以工代賑”嗎?讓他們去代賑就好了。
這就是你不懂了,先服徭役,再代賑。無形中拉長了免費勞動時間。
何況縣衙當下只是要搶修出一條通道,需要精壯男子加快速度。之後官道是要大修的,到時候就需要男女老少齊上陣了。
當縣衙差役問到那個住房間的壯漢時,他遲疑了一下,說自己已經服過勞役。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村的?你們村的勞役是什麼?”
男子似乎是邊想邊說︰“我叫王鐵頭,是花山村、出水洞,那邊山上的……我們村的勞役是……”他一時編不出來。
差役探究目光望著他︰“如果你說謊,早晚是能查出來。”
王鐵頭咂了咂嘴︰“好吧,我今年沒有服過。”
衙門的確能查得出來,只要回去翻一翻花名冊,服徭役是有記錄的。
差役得意一笑︰“你準備一下,明天跟他們一塊兒去修路。”
王鐵頭無奈的撓了撓頭。假如差役真去查名冊,會發現沒有“王鐵頭”這個人。
客棧中的災民有二十幾個要去修路,另外再加上其他報名的,總共有五十多人。衙門官差讓客棧老板做一百五十個飯團,作為大家明天的干糧。
不得不說,衙門官差人不壞,會考慮明天去到那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吃什麼。五十里路程,如果早去晚歸、動作快些,或許一天就能搶修出一條通道。因為他們修路只是為了送信,夠騎馬通過就行。
听到縣衙準備修路,少華道︰“等路修通,我準備走了。”他們在這里困了七八天,他實在待不住了。
拓跋于榮想了想道︰“好,我跟你一塊走。”
“你不等你的糧食了?”
“沒關系,那個至少還有二十天才會到。”
拓跋于榮也想到前面看看,春陵縣、龍口縣有沒有遭災,那里的情況如何。
第二日,勞工們天剛蒙蒙亮出發,到天黑已經很晚了才回來,一個個累的,剛到客棧就躺下。
少華問官差︰“路修通了嗎?”
官差一臉苦相︰“修通一段,但下去幾里又有一處塌方。”
他們有幾名官差是跟著一塊去的,負責監工。
少華听到路還是不通,有些失望。
此時房間里,王鐵頭想著如何離開。昨天他就想走,但當時的情況他無從下手。
要下什麼手?偷馬、偷飯團。
當然,現在他也沒法下手,因為那些人就住在馬房旁邊,稍有動靜他們會听到。
該怎麼辦呢!明天還要去出苦力。
王鐵頭好不容易從礦山逃出來,棲身在花山村出水洞一戶人家。那家人獨自住在山上,遠離其他村民。他們家有個閨女,王鐵頭毛遂自薦,主動要做他們家的上門女婿。他家父親見這小伙孔武有力,是個無父無母的“可憐人”,于是答應,將他收入家中。
王鐵頭在這家待了半年多,幫他們家耕田犁地。這家人很窮,王鐵頭想等秋收後,把他們家糧食賣了、換成錢,然後繼續趕路。
然而這次暴雨塌方,這家人被泥石流掩埋,王鐵頭也被埋在屋子下面,他憑借著異于常人的體力,硬是自己挖掘、逃出生天。
想著好不容易逃出來,他不想再去干苦力。雖然也就挖幾天泥巴、搬幾天石頭,但是,他為何要去干呢?他沒有服徭役的義務。
明天還要繼續修路,王鐵頭躺在床上,想著想著睡著了。
睡意朦朧中,他被屋外的聲音吵醒。
“不敢了!不敢了!”
一個男人殺豬般的哀嚎,同時伴隨著拳打腳踢的聲音。
“敢偷到我們頭上,你怕是嫌命長!”
又是幾腳,男人哀嚎︰“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有人道︰“將他送去官府吧。”
男人哀求︰“求求你們,打過就算了,不要送我去官府。”
華國對盜竊罪判得是很重的,輕則杖刑,重則流放。他偷盜價值上百兩的馬匹,不知道是一頓棍棒,還是流放?
當然,他偷盜未遂,可能不至于流放,但是那一頓杖刑,估計也是皮開肉綻,一個月下不了床。
“大哥,求求你們,饒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男人眼淚鼻涕橫流。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是個蠢賊,也不好好觀察一下就敢動手,那些人是好惹的嗎?
王鐵頭躺在屋里,听著外面動靜,想了想,覺得不能在這里偷馬,否則他可能也會被一頓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