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說你‘五谷不分四體不勤’,就你這樣,還想將來去工部?”甜香在一旁嘲諷。雖然她也不知道豆子發芽能當菜吃,但好歹知道這是豆子發的芽。
白文卿不服道︰“我現在剛開始學。之前整日讀書,哪有功夫到外面走,認識這些東西。”
白文卿今年實歲十六、虛歲十七,在今年的“秋闈”中,考中舉人。
像他這樣的年紀能夠考中舉人,屬于是天才。不過所謂“天才”只是比別人稍微聰明一些,想要考中舉人,他也得要努力學習,甚至比別人更努力。
甜香道︰“今天帶你出來,你就好好學,多長長見識。工地上別嫌髒,去跟建房師傅們交流交流,學學房子是如何建的。”
“我今天主要是想學造紙。”白文卿道。
“紙坊都停工了,拿什麼教你?”甜香道。
“停工了,也可以講解呀!給我講解講解,紙是如何造出來的。”
兩人說著話,徐蓉把他們帶來的鹽水鴨、醬臘肉拿出來,然後去廚房打來一盆米飯。
她端著米飯進屋,後腳少華、蓋房師傅、大伯、徐昌等人也跟著進屋。因為平常他們都是在屋里吃,于是下意識沒多想,習慣性進屋。
然而剛踏進屋內,發現桌上是兩位貴人,趕忙抱歉又退了出去。
甜香見過大伯,對徐蓉道︰“那不是你大伯嗎?讓他一塊來吃,反正我們幾個也吃不完。正好讓他給白公子講講,紙是如何造的。”
徐蓉看了白公子一眼,見他沒有反對,出去喊大伯,然而大伯死活不願意進來。于是徐蓉喊徐昌,他也懂造紙。何況租的紙坊里還有一座是他的,關于選地建房,也是他給的建議。
這里插一句,徐昌雖然只有二十二歲,但他父母早年相繼去世,他小小年紀便開始當家,磨礪至今,比同齡人要成熟得多。另外,他不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父母留給他幾十畝良田、幾十畝山林,他也算是個小地主。
徐昌大方答應進屋吃。他將鞋上的泥土刮掉因為在工地踩得滿腳泥),洗干淨手,然後進屋。
屋里桌上,少華陪著。甜香又跟他講了一遍,給她蓋間屋的事。
少華道︰“外面棚子那塊地,不夠蓋間房。再說等棚子拆了,玉蓉還要養雞呢。”現在雞挪到老房子那邊暫養。
“我不管,反正你們要給我蓋間房。銀子我可以另外出。”甜香撒嬌般耍賴道。
少華無奈表情,他猜到甜香是想接近他。但是,他已經有妻子,而且妻子是他喜歡的人。甜香一介風塵女子,如果少華對她有意,當初還沒有成為徐家女婿之前,他會主動示愛。少華可不是個含蓄的人,他只是身處困境,收斂起性格。當他夜晚化身為狼的時候,徐蓉知道他有多霸道,同時又有多克制。
白文卿道︰“實在不行,你就另外買塊地嘛!”
甜香瞅他一眼︰“你知道買地建房要花多少銀子嗎?你給我呀?”
“要花多少銀子?”白文卿還真有點好奇,蓋這種鄉下房子要花多少銀子。
正說著,徐蓉和徐昌進來。
徐蓉對甜香道︰“大伯說他在外面吃。如果要問造紙、建房的事,我堂哥更清楚。”
說完她向甜香、白公子介紹徐昌。
她稱呼徐昌“堂哥”,嚴格來說應該是“從堂哥”。因為他們的父親是堂兄弟,到了他倆這一輩是從堂。不過從堂稱呼不好喊,而且喊出來也顯得生分,所以她喊堂哥、或是大哥。
听完介紹,甜香道︰“哦,原來我們租的紙坊是你家的呀!”
徐昌含蓄的笑笑︰“平常我們家里事多,就我和我媳婦兩個人,到了造紙季,不造紙覺得劃不來,造紙又把自己累夠嗆,租了也好,我也省點事。”
白文卿問︰“你對造紙應該很精通吧?”
徐昌謙虛道︰“還好,反正能做出來。”
白文卿知道他家有紙坊,一定是懂造紙的,于是好奇詢問關于造紙的一些問題。
徐蓉招呼大家動筷,別只顧著說話。
甜香對白文卿道︰“先吃飯!吃完一會去紙坊上看看。”
白文卿此行,一為送甜香來岩腳村因為他有馬車),二為“體察民情”。
他從六歲啟蒙開始,幾乎天天泡在書房,即便後來去了書院,也是書院和家“兩點一線”,很少有機會去別的地方。直到這次秋闈中舉,父親讓他出去走走,游歷游歷,多增長些見識。因為等到將來“會試”,甚至“殿試”,考的不止是書本上的東西,如果自身沒有閱歷,有些東西是答不出來的。——他的父親是進士出身,參加過殿試,了解一些東西。
白文卿踐行父親吩咐,這次與其說是他陪母親來信州省親,不如說是母親陪他外出游歷,順便選了娘家這個地方。
幾人吃完午飯,白文卿要去看紙坊。徐昌、少華、徐蓉陪同前往。
三個男的走在前頭,甜香故意放慢腳步,與徐蓉落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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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蓉,說真的,你給我蓋間房屋吧!”甜香語氣深沉,沒有開玩笑的成分。
徐蓉望著前面三個男人邊走邊指指點點講著什麼,也語氣正經道︰“等將來有了錢,我都想搬去縣城,你何苦往山溝里鑽。”
甜香嘆了口氣︰“我厭倦了那樣的生活,想找個清靜的地方。”
然後她講了自己的身世。
甜香母親是名青樓女子,因為愛上一名客人,用全部家當為自己贖身。然而她與那人在一起沒多久,那人便把她拋棄了。這時候她母親已經身懷有孕,懷的就是甜香。
為了把甜香養大,她母親又重操舊業做了“暗門子”,在她六歲那年,母親患病去世。多虧了街坊鄰居蕙大娘接濟,她才沒被餓死。
在她八歲那年,蕙大娘家出事,她丈夫因為販私鹽死了。然而不是他死了就完事,私鹽犯的家眷也要被連坐處罰。蕙大娘連夜帶著兒子逃走,臨走前問甜香要不要跟他們一起走。
“那時候我才八歲,沒有生存能力,除了要飯我還能做什麼……”甜香長長嘆了口氣,繼續講述。
她認了蕙大娘做干娘,跟她一起走了,去到州府遠郊一處名叫百花山莊的地方,在那里生活了好幾年。
百花山莊是姚通的,姚通是蕙娘丈夫的結拜兄弟。
說到這,甜香語氣輕蔑︰“都說兄弟之妻不可欺,可是我們那幾年的安穩生活,都是干娘用自己換來的。”
“我十歲那年,姚通讓我去干一件事。具體什麼事就不說了,總之,後來姚通成為了漕幫幫主。”
漕幫不是一個人發展起來的,它由多股勢力聯合而成,幫主之位是推選出來的。
“我為姚通立下過汗馬功勞,可是在我還未成年時,他就要了我的身子。”
甜香神情冷淡的望著前方,此時白文卿幾人在紙坊屋內講解造紙流程。
“孤身女子在這世上想要活下去,太難了!”
听著她發自肺腑的嘆息,徐蓉有些不明白,她為何要如此交淺言深?
甜香道︰“你是唯一一個、除了我們這行之外,會主動來找我幫忙的女人。我覺得你與其他人不一樣。”
突然,她話鋒一轉,捉住徐蓉雙手道︰“我喜歡你,我倆結拜姐妹吧!”
徐蓉一臉懵︰
喜歡你?
結拜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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