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回憶涌上心頭,原本睿智的閔柔已然消失,只剩一位被仇恨浸染的公主。
伴隨著淒厲的笑聲,閔柔指尖猛然用力,狠狠劃過那猙獰的傷疤,幾乎要滲出血來“就憑這個!就憑閔治這個畜生對我做的一切!這個理由,夠不夠?”
看著眼前因仇恨而面容扭曲,卻又在寒風中脆弱不堪的女人,宋風幽幽嘆了口氣“夠。”
人的言語是可以騙人的,但心不會,經歷迷霧林之戰,宋風修為早已更上一層,已能隱約感知對方心思。
在閔柔眼中,他沒有看到絲毫狡詐,只剩無盡的怒火,這一腔復仇之火從心底直沖雙目,將那雙媚眼燒的彤紅。
難怪非要懲治犯錯士卒,因為她從宮女的悲慘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這是閔柔絕對無法容忍的。
看著眼前的閔柔,宋風突然想起另一位女子——嚴東郡的安穎。
長嘆一口氣,宋風無奈而笑“進軍嚴東,是義軍第一戰,有一位女子幫了我。而如今,攻進迎風郡,是義軍最後一戰,又一位女子幫我。”
閔柔冷聲道“那是因為整個大欽,女子根本沒有話語權,大軍臨境之時,女子是累贅,大軍破城之日,女子是犧牲品。哪怕和平年間,女子也只是生兒育女的工具而已。”
“這個世界,容得下任何滔天罪惡,獨獨為難女人。”
“亦不盡然。”宋風狀似寬慰的笑了笑“義軍治下的嚴西郡,女子的地位幾乎比男人都高,畢竟分戶制度下,青壯男丁都參軍入伍,家中主事之人多為女子。”
說著,宋風將其摘下的面紗遞上前,柔聲道“待天下太平,嚴西郡制度推廣全國,再也無人會為難你們了。”
閔柔看了宋風一眼,接過面紗輕輕佩戴“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待親手了解閔治這畜生,便是我身死之日。”
宋風听罷沒有回應,只是長嘆口氣。
休說一國公主,便是百姓家女子,遭遇這等侮辱也得尋死。
閔柔之所以還活著,全憑復仇之欲,等這仇怨消除,便是她生命完結的時候。
隨著真氣收斂,二人緩緩落地,重回帥帳之中,只見海杰與武芷正眼巴巴的盯著二人。
宋風輕咳一聲,疑惑道“怎麼了?”
武芷走上前來,圍著他繞了一圈,緊張兮兮的問道“你們兩個做什麼去了?”
宋風隨口回道“看美女。”
“少來。”武芷滿眼狐疑“我明明看到你們兩個飛到天上去了,還笑得很開心。”
“不錯。”宋風點了點頭“看到美女就高興,高興就得笑。”
武芷哪肯輕信,正要追問,身後的閔柔輕聲道“該回宮了。”
“等一下!”武芷趕忙拉住前者,一雙大眼楮卻盯著宋風“師傅,徒兒求您的事……”
听到她喊師傅,宋風感覺腦袋都大了一圈,無奈道“求求求,就知道求,你倒是說什麼事啊。”
“哎呀,忘記說了。”武芷嘿嘿笑了一聲“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住進听雪宮,與公主姐姐一起玩。”
宋風先是茫然地眨眨眼,又轉頭望向一旁的海杰。
知他不解,海杰輕搖紙扇,笑著說道“你又非我軍將士,去往何處皆是自由,何必求助我等?”
武芷嘟起小嘴,不滿道“還不是你們派去一堆人,把整個宮殿都圍了起來。”
“撤離。”宋風突然發話,沉聲道“明日一早,听雪宮只有衛兵,沒有將士。”
海杰听罷一驚,趕忙勸阻道“宋兄……”
宋風沒有理會,繼續說道“還有,自我軍入听雪城以來,凡闖入行宮者,與掠奪百姓同罪論處。洗劫財物者歸還並依軍紀懲處,侵犯宮女者一律處斬。”
“這。”海杰緊皺眉頭,暗嘆口氣“這得牽扯上百名兄弟。”
“是又如何?”宋風眼神冷漠,毫不猶豫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見海杰似有不忍,宋風追問道“是你去查,還是我親自去?或者令陳亦明前去?”
听到陳亦明三個字,海杰頓時面色一正,腰板都挺直了“何勞宋兄與陳參軍費心,這點小事我自會處理妥當。”
真讓陳亦明去追查犯錯士卒,那就不僅僅是百余人了,半點商議的余地都沒有,自上而下都得倒霉。
宋風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向著始終沉默的閔柔抱了抱拳“這就是我的答復,公主意下如何?”
閔柔抬手還了一禮“多謝宋公,告辭。”
“來人,送客人出營。”
待二人走後,海杰依舊沒有離開帥帳,二人徹夜長談。
接下來的日子里,義軍停駐听雪城,號稱等待臨瀾軍與泰豐軍合並共進,每日里只操演將士,運輸糧草軍械。
直至第三天,一道噩耗傳來,潛伏奉京的暗刃查明,先王閔征已被其子閔治所害。
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大欽八郡人人戴孝,哀聲傳遍全國。
義軍起兵除暴的口號便是鏟除逆賊,將王位還給閔征,如今他卻已遇害,哪能不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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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風大哭不止,責令全軍掛起白幡,三軍掛孝。
又于听雪城舉行盛大葬禮,以听雪公主為首,全軍哀悼三日,紙錢灑滿全城。
三日後,玉京突傳聖旨,天子追封閔征為欽憫賢王,怒批閔治弒父奪權,令護國公宋風率領義軍鏟除逆賊,不得耽誤。
並贊听雪公主閔柔忠孝兩全,明辨是非,令其嗣位欽王,重整大欽亂象。
這下可徹底亂了套,百萬義軍南征北戰,突然蹦出來個公主坐上王位,原本等著加官進爵的一眾文武盡皆不忿,個個擠進帥帳詢問宋風意見。
宋風哪會有什麼意見,無論對誰都是一句話,听天子旨意,于听雪宮修築高台,為閔柔舉行嗣位儀式。
七日後,高台鑄就,閔柔在宋風護送下登台舉行嗣位大典,並念出天子聖旨,分封義軍文武,劍指奉京。
原本被視為反賊的義軍搖身一變成了大欽正統,宋風為大將軍,海杰為左丞相,陳亦明為右丞相,李如、嚴磊、阮星為上將軍,就連章義、胡金彪、顏冪等人也得到中將軍封號。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眾將士只覺腦袋亂糟糟的,一時無法接受。
啪!
一聲脆響傳出,胡金彪狠狠將雙槍扔向地面,高聲怒吼“什麼狗屁中將軍,老子不當!”
章義等將也是個個面帶怒意,齊齊吆喝道“對!我們只听主公的,這娘們的封賞,老子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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