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森森障百重,四時昏晝霧朦朧。
藏蹊遁影疑無路,吞骨銷形竟有蹤。
寒沼暗縈蛇涎濁,頹枝倒掛棘爪紅。
樵人偶作遺簪泣,月黑空山吹不逢。
迷霧林正如其名,漫天濃霧遮天蔽日,森森古木在霧色掩蓋下好似參天鬼怪,休說踏足其中,便是遠遠觀望都令人毛骨悚然。
宋風剛到入林之口不久,顏冪與胡金彪也帶兵趕到,由于宋風走的太急,沒給二人點兵時間,兩方加起來只有千余士卒。
翻身下馬,宋風眉頭緊鎖,沉聲問道︰“有沒有獵戶出身的兄弟?”
“主公。”一名三十來歲的士卒來到跟前︰“屬下從軍之前便是獵戶。”
“好,觀察地形,看有沒有海杰等人線索。”
“喏!”那名士卒答應一聲,仔細查看入口蹄印,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軍師一行約五十人,在此地徘徊過一段時間,而後向西北而去。”
等了一會,又點點頭︰“而且馬速很慢,軍師似乎很謹慎。”
連馬速都能看得出來?宋風好似終于抓住希望,繼續問道︰“順著蹄印便能尋到他們?”
“不。”那名士卒搖頭不已︰“霧氣太重,前方蹄印看不清楚,我得進去看看。”
宋風听罷來到他身旁︰“我與你同去。”
“主公不可。”士卒趕忙阻止︰“主公並無狩獵經驗,一同前去非但無益,反而會破壞線索。”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他,宋風猶豫片刻,還是下了命令︰“那便你自己去,切記不可深入,得到任何線索立即撤回,我等在此接應。”
“喏。”士卒答應一聲,弓著腰仔細觀察地面,慢悠悠向林中摸索而去。
待其身影徹底消失在濃霧之中,宋風等人緊張觀望,胡金彪忍不住高聲問道︰“內里如何?”
“一切正常……哎喲!”士卒剛回答一聲,緊接著傳來一聲痛喊。
宋風大驚,唰的拔出劍來,一邊向里走一邊問道︰“怎麼了?”
“無礙,只是摔了一跤。”濃霧內傳出士卒聲音︰“尋到軍師等人去向了。”
宋風聞言大喜,趕忙吆喝道︰“回來吧。”
“喏。”那名士卒答應一聲,原地折返。
可這折返的時間實在過長,眾人左等右等,足足一刻鐘過去,愣是不見士卒身影。
宋風忍不住再度詢問道︰“還不回來?”
“……”林中死一般寂靜。
顏冪走上前來,低聲道︰“主公,情況不對。並非野獸或尋常陷阱,那名兄弟的氣息……完全被吞沒,像是……像是被這林子‘吃’掉了。”
壞了!宋風狠狠跺了跺腳,剛要沖進去,又一名士卒主動站出︰“主公,小的願前往一探。”
宋風扭頭看了他一眼︰“你也是獵戶?”
士卒自信滿滿的拍了拍胸膛,震聲道︰“小的雖不是獵戶,從軍前卻以山中采藥為生,凶山惡水如履平地。”
宋風冷冷注視著他的雙眼,確認其並未撒謊,隨即咬了咬牙︰“取繩索來。”
一旁衛兵趕忙尋來繩索,宋風親手將其套在士卒腰間,而後摘下戰馬銅鈴,掛在繩索之上。
“謹慎前進,如遇危險便搖晃繩索,銅鈴響起,我便將你拉回來,知道嗎?”
見宋風如此關心,士卒大受感動,抱拳應聲︰“多謝主公!”
士卒小心翼翼的闖入迷霧林中,宋風則在其身後雙手拉著繩索,渾身肌肉緊繃,兩眼死死盯住銅鈴,隨時準備將其強行拽回。
“啊——”
一聲驚呼傳來,繩索突然繃緊,銅鈴晃動,宋風反應極快,甩手便將繩索拽回,一旁的胡金彪與顏冪也趕忙上前一齊發力。
砰!
另一端似乎有一股怪力與三人相抗衡,三指粗細的繩索在雙方角力之下瞬間崩斷,銅鈴掉落在地,士卒徹底失去蹤影。
“啊!”宋風又氣又急,怒吼一聲,雙腿凝聚真氣飛身而起,直至迷霧林上空。
“哪來的鬼怪,滾出來受死!”
身在上空向下俯瞰,除了樹枝便是迷霧,腳下混沌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宋風也不管這些,單手掐訣,擊空刃發動,無數風刀匯聚為狂風傾灑而下。
耳中只听砰砰亂響,風刃擊碎樹木,深入土地之中,卻擊不穿重重迷霧,倒是帶起的一陣狂風稍稍將霧氣吹散,視野稍有開闊。
見一招生效,宋風心生一計,拔劍出鞘,暗暗吸納空中風系元素,蓄力片刻,猛然揮出。
“風來!”
轟——
狂風席卷而過,迷霧被吹開一個口子,宋風趁機觀望,腳下一幕令其毛骨悚然。
迷霧林中遍地尸骸,既有新鮮血液,也有不知多少年的枯骨,一棵樹上,黑衣女子倒掛枝杈,正是暗刃打扮。
宋風還待看清此人面貌,仔細看去,整張臉已被人削掉,只剩幾個血窟窿。
這……宋風只覺脊背發涼,饒是他廝殺多年,見慣了尸山血海,依舊被驚的汗毛倒豎,瞳孔不安晃動。
“主公!”胡金彪的聲音響起︰“主公莫要犯險,快快回來!”
宋風飛身回到入口處,臉色煞白,冷汗顆顆滾落,沉聲道︰“老胡,速回伏虎城調集兵馬,將第十兵團盡數領來。”
“喏!”胡金彪答應一聲,翻身上馬而去。
正在此時,前方似乎出現真氣波動,宋風忽的看向左側濃霧,驚聲道︰“什麼人!”
唰!話音未落,一道真氣已豎劈而出,緊接著便是鋒刃破骨的脆響。
見霧中之人似乎受了重創,宋風大喜,循著這一絲真氣大步闖入霧中,還沒來得及看清,一道黑影已撲了過來。
宋風也不懼他,挺劍便刺,劍鋒自其胸前刺入,于後背探出,捅了一個對穿。
待一劍過後,宋風再度打量,中劍之人卻是一具尸體,面部同樣被削空,腰間還綁著繩索,正是之前前往探路的士卒。
“主公快看!”一名衛兵趕到身旁,指了指宋風腳下。
只見一段枯木深埋土中,暴露上方的枝干上以血水寫著八個大字︰墨衣劍屠,命喪于此。
“不好,中計了。”宋風趕忙拔出劍來,再回頭時,顏冪與千余士卒皆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他。
“回撤!”宋風深知這千余人無法探清詭異的迷霧林,干脆大手一揮,想要循著來時之路返回,坐等大軍。
“啊——有鬼!”
一聲驚呼傳來,宋風趕忙回身望去︰“誰遇到危險?”
沒有人答話,那聲驚叫瞬間消失,好似從未出現過,只是余音還在眾人心頭環繞。
“主公,王小六不見了。”後方士卒清點人數,傳來噩耗。
千余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隊伍列起數百米,加之霧氣濃重,宋風根本看不清後方動向,更別說前往掩護了。
“他媽的!”宋風氣的渾身顫抖,從牙縫里蹦出幾個字︰“繼續回撤!”
一路走來,隊伍中不時傳出驚呼,士卒一個個消失,宋風干脆來到隊伍末尾,哪知前方又現鬼怪。
眾人一合計,干脆令顏冪打頭陣,宋風護佑後方,其余有真武修為的利刃成員鎮守中央,這才減少了怪異之事的發生。
這千余人在林中繞了足足一個時辰,別說胡金彪來接應,就連入口之處都尋不見了。
林中樹木枝杈上不時出現被掛起的枯尸,由于可視度極差,許多士兵行進時幾乎與枯尸打個照面。
隊伍中不時傳來驚呼,膽小的士卒已受不了這等驚嚇,隊伍越縮越緊,已不成陣列,人挨著人,生怕自己掉隊。
又行一個時辰,天近中午,宋風抬頭望天,透過迷霧隱約瞧見光亮,隨口問道︰“那是太陽嗎?”
身旁衛兵抱拳道︰“回主公,必是太陽,只是濃霧遮蓋,陽光無法滲透。”
“有太陽,就有方向。”宋風點了點頭︰“全軍停步,原地歇息!告知利刃,分散人手前來後方。”
“喏!”
十余名利刃真武者紛紛前來代替宋風守護,後者則飛身而起,先凝聚真氣化出三五丈長短的粗大根睫,狠狠刺入地面,而後直沖上空而去。
來到空中向下打量,腳下盡為迷霧,就連己方士卒都看不清了。
宋風脫下黑袍,左手持袍,右手將龍吟劍立于袍上,仔細觀察劍下陰影。
正午的太陽應該在南方,那麼陰影所指便是北方。宋風做到心中有數,向著南方急速飛行,不消片刻,已望見伏虎城輪廓。
宋風大喜,趕忙飛身回到迷霧林︰“兄弟們,我尋到方向了……”
話音戛然而止,方才還在原地的眾人已消失不見,只剩那根根睫杵在原地。
“人呢?”宋風高聲大喊,卻無一人回應。
“顏冪!顏冪!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