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硯青本以為宋風听聞喜訊會急忙前來,哪知審訊幾日,仍不見其蹤影,就連夜幽等暗刃成員也再未出現。
這幾天時間吳力也沒閑著,張硯青審完一個,他就抄家一個,將眾多權貴的家眷盡數關進大牢,家財則搬入縣庫,二人配合極為默契。
連審五日,十余名大小貪官污吏盡皆被扳倒,百姓們無不稱贊,甚至自覺湊其萬民傘送到縣衙,可把二人高興壞了。
手里的活忙完,二人卻沒有絲毫松懈,愈發覺得不對勁,宋風仿佛忘記定西縣這檔子事,始終未曾露面。
最後還是吳力給身在臨瀾郡的海杰傳信詢問,這才得知真相。
接管臨瀾郡並非得到獅王殷嘯認可就行了,有的是事宜等待處理,海杰整日在郡守府與鄭建忙碌,宋風也沒閑著,深入軍營督促阮星招募兵卒。
張硯青二人一合計,等宋風忙完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干脆來到軍營求見。
等二人來到帥帳,宋風正與阮星相談甚歡,見其身後一張大傘,不禁好奇問道︰“帶把傘做什麼?”
張硯青嘿嘿一笑︰“稟主公,這是定西縣百姓送來的萬民傘,傘蓋掛的每塊布條,都寫著贈送之人的名字。”
“肅清貪官污吏之事,本是主公所為,臣不敢居功,故將這傘與全縣百姓之心意送來呈于主公。”
“萬民傘?”宋風好奇的來到傘前,隨手拿起一塊布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農戶李蛋贈縣令張大人。
“不錯不錯。”宋風欣慰的笑了︰“我還是第一次听說有這東西,張大人果真是位好官。”
“臣愧不敢當,全憑主公指導。”
宋風擺擺手打斷他的廢話,詢問道︰“大老遠跑來,就為了送這把傘?”
“啊?”張硯青聞言一愣,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公難道忘了,臣已將洛湖……”
“我知道。”宋風點了點頭︰“事情不都結束了嗎?”
“可那些貪官污吏及其家眷還在牢中……”
宋風回身坐回帥案,低著頭好似在尋找什麼,隨口道︰“殺了就是。”
帳中幾人听罷皆是一驚,張硯青趕忙追問道︰“可其中大多權貴,甚至王庭少府黃安的佷子都包括在內!”
“那又如何?”宋風仍舊在翻找,抬起頭來問道︰“阮星,你帥帳里沒有酒嗎?”
一旁的阮星連連搖頭︰“沒有,軍中禁酒,末將不敢觸犯軍法。”
“老古董……”宋風無奈的搖了搖頭,見張硯青與吳力還在愣著,隨即不耐煩地解釋道︰“管他什麼少府老府,只要是貪官,哪怕天子來了,你也得給我宰了他。”
張硯青與吳力對視一眼,後者小聲詢問道︰“主公,末將受張大人之命抄沒貪官的家財,縣庫里已經塞滿了金銀珠寶等,這些如何處置?”
“散給百姓。”宋風仍舊是以往作風︰“貪官貪的是百姓的錢,就讓這些髒東西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主公。”听說有大筆錢財無處安置,阮星壯著膽子插嘴道︰“臨瀾軍團正招兵買馬,糧草、軍械與戰馬盡皆短缺,若得這筆銀兩,豈不省了不少力氣。”
“哦?貪官斂財,我們殺了貪官,再把贓款揣自己兜里?”宋風冷笑一聲,不屑道︰“那我們與貪官有何區別?或者說,他們只是我養的肥豬,替我背負罵名,然後錢財盡歸我有?”
阮星聞言大急,連連搖手︰“不不不,末將絕無此意,只是自古以來……”
“自古以來就對嗎?”宋風冷冷注視著他︰“我不會餓著兄弟們,軍營沒錢就去找郡里要,郡里沒錢就從嚴東、嚴西兩郡運,干嘛非得盯著百姓兜里那點銀子,人家少交糧了還是少交稅了?”
听說宋風願意讓嚴東嚴西幫助臨瀾郡軍,阮星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而後顫抖著抱拳施禮︰“末將代軍中兄弟們多謝主公!”
見宋風一定要將贓款散去,張硯青緊接著問道︰“錢好分,可那群家伙還有不少耕地與房宅,這些如何處置?”
“也是分給百姓,誰沒屋子住就給他屋子,誰沒田地種就給他田地,這還用我教嗎?”
宋風不滿的抱怨一句,而後似乎想起什麼︰“船家人回到陸地了沒?他們剛好沒有房屋土地,分給他們就是了。”
張硯青面色一正︰“船家人已盡數上陸,再也沒有煙花亂象破壞洛湖美景了!”
“不錯。”宋風贊賞的點了點頭︰“你是怎麼說服那群人的?”
張硯青咽了口唾沫,左右看看,小聲道︰“主公能否賞杯茶喝?”
“呵,賣關子。”宋風了然的點了點他,而後吩咐一旁的吳力︰“老吳,去調度軍那取些酒肉,咱倆好久沒一塊喝酒了。”
“好 !”吳力答應一聲,帶領幾名士卒跑步離去。
不一會酒肉齊備,四人安坐,張硯青這才娓娓道來。
自打宋風走後,張硯青就沒閑著,吩咐部下四處宣揚宋風來過之事,至于到底來做什麼則無人知曉。
不過很快便能猜得到,因為第二天張硯青便“發財”了。
他不知從哪得來大批黃金,也不知從哪哄騙來一眾軍士,將錢財盡皆散給他們大肆采購,路人問起,只說縣令贈予。
張硯青本是個恪守本分的縣令,雖不敢與地方權貴作對,卻也從未同流合污,以至于眾人皆以為他是個膽小如鼠的家伙。
如今突然暴富,張硯青終于暴露本性,主動結交各方權貴,登門之時必備厚禮,整個一暴發戶做派。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突發橫財的小小縣令呢,酒桌上多貪幾杯便說漏了嘴。
原來張硯青有一名遠房親戚在宋風麾下為將,自己有了這層關系,宋風對于他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听說定西縣貧瘠,還傳令讓部下軍隊送來千兩黃金。
這可是個天文數字,加之麾下千名士卒,張硯青一躍成為定西縣風雲人物,各方豪強紛紛與其結交,生怕得罪此人。
唯獨黃振是個例外,他仗著叔父在王庭為官,別說小小一個縣令,哪怕宋風親自來也未必能瞧得起。
早在宋風到來之前,張硯青便時刻緊盯各方權貴,特別是黃振這條大魚,哪能輕易饒過他?
宋風的出現正給了他機會,于是特意約在黃振將要赴約洛湖的一天共游,各方權貴不敢拒絕,紛紛前往。
這一天是洛湖最熱鬧的一天,也是最後一天,張硯青混在人群中假裝同為受害者,實際早與船家人約好,並安排吳力來到東岸,這才有了後面一網打盡。
一夜過後,定西縣再無地方豪強,非要說的話,張硯青這個清官便是最大的“勢力”。
听他說罷,宋風拍手叫好︰“厲害啊!散財,漏風,群聚,兩岸設伏。這幾招打下來,一個都跑不了。”
張硯青謙虛的笑道︰“雕蟲小技而已,是那群貪官太蠢了。”
宋風仍有不解之處,疑惑道︰“可船家人又為何要配合你,砸了自家數千年來的傳統招牌?”
“很簡單。”張硯青將口中食物咽下,呵呵一笑︰“我私會船幫幫主,告訴他主公要對船家人動手了,要麼登上陸地分房分地,要麼大軍圍剿血染洛湖。”
“船家人只是討個生活,又非窮寇惡匪,自然會選擇有利的方向。”
“船幫?”宋風微微皺眉︰“也是游俠門派嗎?”
“不不。”張硯青連連搖頭,一邊起身為幾人斟酒一邊說道︰“船幫不參與任何游俠或軍隊行動,只負責保護船家人。外人想要欺負船家人,船幫就去拼命,自家有人壞了船家人的規矩,船幫就做出懲處。”
“呵……那跟瀾海海盜有何區別,一個在海上,一個在洛湖。”
宋風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如今船家人已與普通百姓無異,這個船幫,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呃……”張硯青猶豫片刻,還是小聲道︰“其實並沒有完全融入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