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張瀟等人的規劃正式實施，第一條便是民選。
陸林親自帶領調度軍前往各處村落，對郡中所有人口逐一調查，並對各級官員重新篩選，從村長到郡首，由百姓直接投票。
當然，百姓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村長、城主等人是誰，叫什麼名字，所謂的投票，充其量投給自己听說過的名字。
百姓是麻木的，愚鈍的，他們不在乎頭頂上是什麼人，只要交完賦稅，剩下的糧食能吃飽，那就是好官。
要是還能剩下點，那就更好了，比如現在。
這時候就體現出陳亦明的高明之處了，政策施行前就把消息放了出來，清者自清，濁者卻有的忙了，明里暗里的拉攏轄區百姓，送米送面。
等陸林的調度軍統計時，一部分百姓直接報出了素未謀面的名字，這是看在被填滿的米缸份上。
各兵團忙著募兵，調度軍忙著統計，就連江淺沫也在為征武令做準備，倒是宋風海杰等人落得清閑。
時近正午，宋風正在帥府用飯，一名院丁跑了進來︰“少爺，外面一位將軍求見。”
宋風抬起頭來︰“哪位將軍？”
“他說他叫胡金彪。”
“哦。”宋風連碗都沒放下︰“讓他進來，給他一副碗筷。”
“是。”
坐在宋風身旁的公孫無憂站起身︰“我吃飽了。”
宋風擺了擺手︰“自家兄弟，不必避讓，繼續吃就行。”
後者聞言，默默地坐了回去。
不一會，胡金彪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見面二話沒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宋帥，末將罪該萬死！”
宋風見狀一愣︰“老胡，你這是唱哪一出？”
“末將觸犯軍規，請宋帥責罰！”
“就這點小事？起來吧。”平心而論，宋風向來漠視軍規，若非海杰約束各部將士，他都懶得管。
胡金彪跪在地面沒動，公孫無憂上前將其拉起︰“胡將軍還沒吃飯吧？快快入座。”
“多謝夫人。”胡金彪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沒有動筷，而是盯著桌面發愣。
宋風瞅了他一眼︰“吃啊。”
公孫無憂輕輕一笑︰“莫非這等粗茶淡飯，胡將軍沒有胃口？我這便讓後廚再炒幾個菜。”
“不，不用。”胡金彪趕忙端起飯碗，吭哧吭哧胡亂扒飯，筷子不停飛舞。
見他吃相如此狼狽，宋風哈哈一笑︰“慢點吃，沒人搶，菜都跑胡子上去了。”
連吞三大碗飯，胡金彪打了個飽嗝，慢慢放下碗筷，腦袋始終低垂。
見他不吐不快，宋風拿筷子指了指他︰“說吧，你又觸犯了海杰的哪條爛規矩？”
胡金彪仿佛做錯事的孩子，腦袋都快埋到肩膀里了，小聲道︰“不是軍師……”
“那就好辦了。”宋風點了點頭︰“繼續說。”
後者硬著頭皮說道︰“末將私自進行賄賂，想要在募兵之時得到關照，但是……”
“賄賂？”這下宋風反倒不懂了︰“你都是兵團長了，還能向誰賄賂，我嗎？”
“是總參謀陳亦明……”
“有這回事？我怎麼沒听陳先生提起過。”
現在輪到胡金彪困惑了︰“陳先生沒有告發末將？”
二人都是滿面疑惑，當面一對賬，這才將事情捋順。
第十兵團之所以人員最多，是因為胡金彪本就是山匪出身，當初募兵之時一口氣把昔日的老伙計全拉了過來，加上他真武高強，連嚇唬帶威脅，將嚴西郡周圍山頭基本掃蕩一空。
以山匪的能力，本該大數淘汰，或者分散各兵團，防止其拉幫結派，卻不想剛好遇到宋風，一時興起，將這批人都分給了胡金彪。
這也導致第十兵團兵強馬壯，達到一萬多人，其中近半數都是山匪。
以胡金彪的真武，加上宋風的關照，第十兵團這個戰力最次的部隊一躍成為嚴西軍堅實力量，本該順風順水才是，可事實並非如此。
破風山一戰，第十兵團傷亡過半，急需兵力填充，可山匪們早就全數拉來，胡金彪只能像其他兵團一樣從百姓中募兵，擠在征兵處搶奪新兵。
李如章義等其他兵團長卻不這麼想，你老胡有自家班底，還跑來搶這仨瓜倆棗，未免太不厚道了。
加之郡軍出身的老將本就不喜歡他的“土匪兵團”，這也導致他四處踫壁，孤立無援。
困境之中，胡金彪想了個餿主意——行賄。
當下嚴西軍高層，宋風與海杰是結拜兄弟，不可能作為目標，唯一有權對其關照的只有陳亦明了，于是將昔日打家劫舍得來的金銀拿出一部分，偷偷送到了陳員外府上，交給了陳亦明的父親陳余。
胡金彪的賄賂被陳余獨吞，小兒子陳亦明根本不知情，更不可能對其關照，胡金彪左等右等，沒能等來新兵，反而自己心里愈發不安。
難道是陳亦明拿了錢不辦事，等著以後揭發自己？
幾天沒能睡一個好覺，胡金彪實在忍不住了，干脆來到帥府自首，這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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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風听罷，非但沒有氣惱，反倒覺得好笑︰“老胡啊老胡，送錢都送不明白，真有你的。”
胡金彪離開座位，跪地連連叩首︰“末將知罪！”
宋風走上前，將其一把拉了起來︰“別跪來跪去的，我又不是天子。”
拍了拍他的衣角，宋風語重心長的說道︰“知道嗎，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還沒來得及感謝你。”
胡金彪以為他說的是破風山救援之事，連連搖頭︰“那都是末將職責所在，不敢居功。”
宋風打斷他的話語︰“你知道嗎，整個嚴西郡的百姓，都快把我吹成神仙了。這不是因為我趕走了王廷軍，而是你。”
“大部分百姓對王廷軍並沒有那麼反感，無論是我治理，還是王廷治理，日子照過。你將周圍山匪賊寇統統拉進軍中，百姓們再也不用受其侵擾，這才是實打實的利益。”
“他們不會知道我軍有個胡金彪，只會認為我這個軍團長作風凌厲，上任直接平定了匪患，為百姓做實事。”
這一點倒是沒能想到，胡金彪眨了眨眼，剛要開口，宋風再度將其打斷。
“功過相抵，下不為例，去吧。”
後者抱拳震聲道︰“多謝宋帥開恩！”
多日來的寢食不安，胡金彪已經做好了被軍法處斬的準備，哪曾想居然這麼簡單，心中難免一陣喜悅。
“哦對了。”宋風叫住他的腳步︰“去找陳余，把你的錢要回來。”
“這……”胡金彪撓了撓大腦袋︰“恐怕不妥吧？”
哪有送出去的錢又去討回來的，這不是在戲耍人家嗎？
“必須要。”宋風面色一正︰“讓別人知道陳家收了你的錢，以後陳亦明還怎麼在軍中立足？丟臉就丟臉吧，權當鬧了個笑話。”
“喏。”胡金彪答應一聲，接著小聲問道︰“萬一陳老爺子不還呢？”
宋風瞪了他一眼︰“收了咱的錢卻不做事，憑什麼不還？他有這個膽，你就把他的大門卸下來，出了事我頂著。”
“喏！”這次胡金彪答應的鏗鏘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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