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您別走,求您……”
墨竹喊著就要追出去,青竹用盡力氣抓住她的衣擺。
蒼白干裂的唇抿著,赤紅瞪大的眼楮里面全是倔強。
“他不信我,請不回來的,你沒必要撞上去受氣。
墨竹,我馬上就要死了,這最後的時間有你能陪著我,我,好高興。”
“別說傻話,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你還這麼年輕。”
墨竹聲音嘶啞的哭著搖頭,緊緊的握住她的雙手。
“青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別灰心,別灰心啊。”
墨竹就這樣驚恐的看著,青竹緩緩的在她懷中閉了眼。
死人的身體好重好重,墨竹抱不住她,她總往下梭。
“青竹,你不要嚇我,你睜開眼楮睜開眼楮啊!”
她聲音控制不住高聲哭嚎,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外面的宮女肩膀你撞撞我,我撞撞你,終于有人結伴走了進來。
“喂,她這是死了嗎?”
墨竹已經沒有心思去听這些人在說什麼,她的喉嚨好痛,眼楮好痛,心也好痛。
那樣鮮活的一條命,在這深宮中卻是最不值一提的,就這樣輕易的被一場高熱帶走了。
除了自己沒人會為這個姑娘哭一場,也沒人會再記得這個年輕姑娘。
“吵死了,你別哭了行不行,馬上又要到下午做工的時間,我們還要休息呢。”
“這死了人屋子該怎麼住,真是晦氣。”
“誰說不是呢,人都死了,怎麼還能待在屋里。
我這就去給梁嬤嬤稟報,讓人把這個宮女拖出去。”
“喂,我警告你,你可不許走,必須把我們屋子打掃干淨。”
“對,蓮兒你快去,這里有我們看著。”
雖然是在後宮底層,但她們也是不常見死人的,膽子小的都被嚇得四散而逃。
有好奇的站在門口張望,想要問詢墨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死的?怎麼死的?”
“晦氣死的,自己身體不爭氣,被丟的我們浣衣局受不住了唄。”
“啊,是上個月送過來的那個宮女嗎?我听說她得罪了貴妃娘娘。”
說話的人被人拉著離開,拉她人低聲警告道。
“可不能私下議論貴人,小心你的腦袋。”
“你哭夠了沒有啊,我們還要休息。”
長得頗為壯實的一個宮女直接就用手去推正在悲傷中的墨竹,想讓她趕緊把屋子站出來。
墨竹抬眼惡狠狠的盯著她,那人被嚇到後退兩步,隨後就是惱羞成怒,抬手就給墨竹甩了兩巴掌。
雖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墨竹這種伺候在後宮主子身邊的宮女是比她們這些小宮女身份要高一點。
但那又怎樣,誰叫她的主人並不得寵,還不怎麼願意管她。
她在這哭了這麼久,也沒見那邊有人來安排這斷氣宮女的後事。
“你這麼看著我干嘛,是我讓她死的嗎?”
“你們如果不欺負她,她怎麼會這樣!”
欺負人的人從不會覺得自己有錯,那宮女依舊理直氣壯。
“知道的她是宮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姐呢。
只是讓他做她份內的事,她自己做不完怪得了誰。
他是我們的誰,我們憑什麼要幫她,你和她關系這麼好,怎麼不見你天天來看她幫她做事。
不過是人死了在這假惺惺,你這樣的人真虛偽,是你害死了她!”
宮女也就是說順口了倒打一耙,墨竹還真被她那副理直氣壯的氣勢給鎮住了。
她本就不是一個堅定不移相信自己判斷的人,現在已經在檢討自己的過錯。
若是自己不那麼猶猶豫豫,擔心影響到自己,一開始就盡力請求主子救青竹。
青竹剛開始生病時,自己就應該不顧一切的去請徐太醫。
而不是等了那麼久,非要得到主子的許可……
可是自己沒有那個魄力和勇氣,青竹就這樣年紀輕輕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是……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青竹……嗚嗚嗚……”
她蹲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連再去看看青竹尸體的勇氣都沒有了。
嬤嬤吩咐的小太監過來就要去抬青竹的尸體,墨竹終于恢復了點神志。
“公公,公公,你們這是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自然是送出宮去埋葬。”
有專門埋藏宮人的地方,圖省事不會有棺材,有土能蓋著,不讓野獸叼走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墨竹摸遍全身摸出二兩銀子全部都塞給公公。
“求公公給我點時間,我幫她整理一番,求你們好好將她安葬。”
二兩銀子對底層宮人來說已經不算少的,兩人自然答應的好好的。
可等馬車駛離宮牆,這尸體丟在哪可就是他們說的算了。
青竹最後的下場就是亂葬崗,兩太監圖省事只是淺淺蓋了一層土。
墨竹恍恍惚惚的回了自己居住的房間,蓋上被子就睡得昏天黑地。
半夜起來就那樣呆呆的看著窗外,像是丟了魂一樣,把同屋的壁珠嚇得不輕。
她點亮油燈,揉著眼楮給墨竹倒了一杯茶。
“你這是在想什麼呢?這個時候還不睡,明天該怎麼當差。”
“碧珠,你說善惡真的有報嗎?是不是人做了壞事就會遭報應?”
墨竹他仔細回想,青竹短暫的人生里也沒做過什麼惡事,怎麼偏偏死的就得是她?
“我也不知道。”
說到這里她發出一聲短促的笑,低下頭。
“老天爺本來就是不公平的,要不然怎麼會有人生來就是王孫貴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我生來就命苦,是伺候人為奴為婢的命。
所以什麼善惡報啊,其實都是沒有能力的人才相信的。
有能力的,他們有仇會自己報。
他們也不會去懼怕什麼神啊鬼啊的,只要是擋了他們的路,他們就會一一清除。
做了惡事又怎樣,只要高高在上,活著的時候想無邊榮華,哪管死後會受什麼報應呢。”
“你說的好對啊,怎麼偏偏就是她死了呢。
她也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事,就是嘴巴不饒人了點。”
碧珠像看異類一樣看著她,“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我們是什麼身份?
哪輪得到一個宮女的嘴不饒人,以下犯上死100次都不夠。
我們在他們的眼里連人都算不上,就跟大點的螞蟻差不多。
你被螞蟻咬到後,踩死螞蟻不是很正常的嗎?”
墨竹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樣喘不過氣來,背脊都在發涼。
她不想做螞蟻,但她好像生來就是螞蟻,不甘心又有什麼用呢?
自己能為了青竹的命,就不要命的去報仇,搭進自己和全家的命嗎?
幾乎是想也不用想就有答案,不會。
她將眼淚擦干躺回床上,“碧珠,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