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縣博浪沙。
旭日東升,紅勝火。迎著升起的紅日,鑼鼓開道,馬隊清場,西方位浮現大秦的黑旗,位于車隊的兩邊,拱衛著最前方、最豪華的四駕馬車。
天子本應六駕,而臣子則為四駕,六國中人心不死,博浪沙又環境特殊,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始皇也不一定非要坐六駕的馬車。
砰!
大鐵錘在空中劃出標準的拋物線,正中最前面的豪華馬車。
“保護陛下。”
馬車在重物的作用下,已經被壓的粉碎。
一道影子閃入蘆葦蕩,沒有血!那是一輛空車。
擲出鐵錘的大力士被擒住,他第一反應去撞士兵的武器想求個痛快、不被羞辱,可惜未能成功。
咬舌自盡?被割去舌頭也能活,咬舌自盡是為了痛死,且並非瞬息而亡,但看著這架勢,就算咬舌也能被救回來,何必自己先折磨自己一頓。
四駕馬車內,帝王瞳孔幽深如墨,不知在想什麼。
天子被刺殺,此事自然不會草草結束。
武縣戒嚴,捉拿刺客。
“搜拿可疑人員。”
馬蹄聲沉重,極具壓迫感。
張良躺倒榻上,白皙的肌膚泛著薄薄的紅暈,額角、脖頸掛著汗珠,明顯是劇烈運動過。
踫。
甦寧雪從空中墜落,跨騎到他的腰間。
兩兩對視,時間仿佛靜止。
屋外傳來明顯的腳步聲,武器與盔甲踫撞發出的聲音,是故意在提醒屋內人,他們是為了尋找嫌疑人,是大秦的士兵,又不是兵痞對著百姓就踹門。
張良一手扣住甦寧雪的腰,一手抓住她的肩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薄薄的被子遮住兩人的身軀。
踫……甦寧雪的頭與枕頭發生踫撞,大腦暈暈乎乎的休眠,休眠前的最後一句話是︰硬枕我恨!
為首的士兵邁入屋內,瞧著床榻上交纏的兩道身影瞳孔緊縮,下意識的扭過頭。
他是大秦的士兵,踐行大秦律法,不是地痞流氓禽獸,盯著人家姑娘無意間露出的一小節白嫩的手臂看。
張良此時的模樣確實像是“長途跋涉”,但更像是……
咳咳咳……
“下一處。”離開前,門還被貼心的合上。
張良悄然松了一口氣,但目光觸及身下人,心又緩緩提起來。
他怕搜尋的士兵折返並未起身,當然繼續也是不可能,被打斷後安靜的躺床上休息應該可以吧?
張良小心翼翼的挪動身體,將被子多往她的方向移動些。
不知過去多久,就在張良想起身時,昏過去的甦寧雪睜開眼楮。
“你……”張良的指尖捏緊被角,內心不知怎麼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內,是茫然……
“你是誰?我又是誰?”甦寧雪緩緩坐起身,掌心覆上自己的後腦勺揉了揉,清澈的眼楮內是剛入世小獸的懵懂。
張良心咯 一下,神情未曾有太大變化,但泛白的指關節訴說著她內心的不平靜。
“夫人這是又忘了?我是你夫君呀!”
張良故作輕松地抬起手,但甦寧雪的的穿著屬實沒有讓他可以拍的地方,他只能佯裝親昵的刮刮她的鼻梁。
“夫君?”甦寧雪歪歪腦袋,眼楮茫然的眨了眨,“夫君是什麼?”
“額……”張良微怔,寵溺的神情仿佛被籠上一層光暈,是朦朦朧朧的虛幻,“夫君應該是這世間,除你自己以外,最愛你的人。”
沙啞的聲音內是期待、是向往、是篤定。
張良未曾成過親,但他想“夫”“妻”應該都是這個世間,除你自己外,最愛你的人。
“最愛我?”甦寧雪輕聲喃喃,眼里還透著茫然。
“別想了,你前些日子不小心摔倒了,之後忘記許多事情。”張良溫柔撫摸她的後腦勺,看似是在親昵,實則是在檢查她的傷勢。
頭與木枕發出的踫撞聲他還記得,所以眼前人是磕到忘記一切?
他曾經倒是听到過這種情況,但……
張良的視線在木枕上徘徊,這枕頭的殺傷力真的這麼大嗎?
許是張良的動作太溫柔,氣息太柔和,感受不到危險,她的身體本能的放松,但一片空白的大腦,又讓她不自覺的恐懼不安。
而人在恐懼時,會下意識的想要依靠無害的人或物。
“夫君。”
她微微俯身,如同小獸般用額頭觸踫住他的肩膀,張良的身體有一瞬的緊繃,隨即輕撫她的背脊,安撫道︰“別怕!夫君在呢!”
“我……我……”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麼,很沒有安全感,卻又不知道在怕什麼?
眼眶逐漸積蓄淚水,急的要哭出來。
“我知道你很難受,放心有我在。”張良將她圈在懷中,這樣禁錮的姿勢,無形中穩住她慌亂的內心。
“可是……”甦寧雪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每次張口話似乎被人用橡皮擦擦掉,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種感受很難受。
大腦是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的來處,不知自己的歸處。
“別怕,別怕……”沒辦法張良只能一遍遍的安撫著她。
不知過去多久,甦寧雪的狀態稍微穩定些,張良緊繃的心神也跟著放松些許,“頭還疼嗎?”
“不疼。”甦寧雪搖搖頭,手指不知何時緊攥著他身前的衣衫,像極了溺水的人,緊緊的抓住唯一可以抓住之物。
“那就好。”他頓了頓,“你再休息會兒,我去做飯。”
甦寧雪搖搖頭,抓的更緊些。
“那我陪著你,等你睡著,我再去做飯。”
聞言,甦寧雪還是搖搖頭。
“我不去,就在這里守著你,可好?”
這次甦寧雪點點頭,抓著他衣衫的手松了松。
張良扶著她緩緩躺下,在她的頭要接觸到木枕時,迅速將木枕移開,丟到地上,听聲音明顯帶著濃濃的個人恩怨。
突然沒有枕頭,甦寧雪自然而然的抓住他的手臂枕上去,圓圓的眼楮一眨不眨的望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夫君……”
驟然再次听到這個稱呼,張良有些不自在,“嗯。”
“夫君,我是誰?”甦寧雪總感覺自己問的很奇怪,但她想不通,也說不明白,這種難受的感覺,讓她放棄思考,主打一個不難為自己。
“你是?”
這問題還真難住張良,他和甦寧雪才見面,屬實是不認識她。
“你是我的夫人。”他故意曲解甦寧雪的問題,想給自己點時間緩一緩,嚴謹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