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寧雪低頭才發現身上還套著獻祭給河神的鳳冠霞帔，連忙將紅色的衣衫脫掉，朱棣解開袍子披她身上，牽著他向內走去。
侍衛有留下帶路的，有繼續守著的，有跑去稟告朱標的，一時略顯慌亂。
正堂擺放著金絲楠木做成的棺槨，靈堂冷冷清清，倒是沒有哭靈與哀樂。
朱標扶著常氏從內走來，藏獒的鼻尖動了動，盯著常氏的腹部。
“大哥……”朱棣的眼圈紅了紅。
朱標想擠出一個笑容，但身後便是兒子的尸體，屬實沒有什麼心情，“老四。”
“雄英最後還念著四弟與弟妹，四弟與弟妹進去看看吧！”常氏的聲音很輕很輕，給人一種氣若游絲的感覺。
藏獒湊到甦寧雪手邊，用腦袋拱拱她的手小聲哼唧，“她懷孕了，身體很虛弱。”
甦寧雪一怔手掌按按藏獒的腦袋，對著常氏提醒道︰“請太醫來檢查一番，從面相看似乎是有孕，不得勞累。”
常氏沖著她扯了扯唇角，笑容若曇花一現，“我知道。”
“弟妹不必擔憂，我有分寸。”
朱棣想說什麼，在朱標的眼神下，牽著甦寧雪進去。
朱雄英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如同睡著，這是甦寧雪第一次見他，應該也是最後一次。
藏獒嗅著空氣中的氣息，圓圓的瞳孔有一瞬間豎起，隨即恢復正常。
兩人駐足在靈堂內，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至宮內來人打破平靜。
“陛下請王爺您即刻入宮。”
“本王知曉。”
太陽西沉，橘黃色的光映入他的眼楮，刺的他眯起眼眸。
兩人踏上朱元璋準備的馬車，藏獒並沒有跟上，而是獨自消失在巷中。
“小婆娘，我先送你去找我娘，我娘很好相處。”
“我有點緊張。”
“那要不我不去見爹？讓娘把他叫過來？”朱棣越想越可行，自顧自的點點頭。
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抬首便可看到【坤寧宮】的牌匾。
朱棣腳步頓住，突然生出些許“近鄉情怯不敢見”的情感。
“老四傻站在門口做什麼？”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熟悉的身影闖入眼眸，朱棣松開甦寧雪的手要撲過去，當見到朱元璋的老臉時，又硬生生止住腳步。
他別扭的駐足在原地，目光時不時落在朱元璋的身上，仿佛在說“快哄！”
朱元璋在朱棣期待的目光中湊近，上去就是一腳，“兔崽子！”
朱棣老老實實的挨了一腳，心里舒坦了。
“娘，你看爹……現在都不承認打我打錯了！”
馬皇後抬首瞧著這個比她夫君都要高的兒子，拍了他後背一巴掌，“該打！這麼些年都不知道回來。”
朱棣哼哼唧唧的將目光投向朱元璋，朱元璋冷哼一聲，沒好氣的瞪著他。
“老四媳婦，咱會將三書六禮都補上，不會委屈你。”
朱棣摸摸鼻尖，小聲道︰“爹，我們還沒有成婚，所以不是補上。”
朱元璋眼楮猛然睜大，不可置信道，“連場普通的婚禮，你都沒有給？”
“咳！爹，你想哪里去了……我們……”他支支吾吾最後憋出四個字，“沒有成婚。”
朱元璋不能理解他到底在說什麼，朱棣在外追媳婦，追了八年，不是八天，他也不求朱棣三年抱兩，六年抱四個，八年抱五個回來。
但也不能……也不能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吧？這也太磨嘰了！
“你們？什麼都沒有發生？”話落，他就被馬皇後肘擊了一下子。
朱棣昂首挺胸，還帶著點驕傲，“當然，我們二人未婚。”
朱元璋干咽了口唾沫，他是真沒想到朱棣能老實到這種地步，早知道就先他們回來成親。
“過些時日，你們便成婚。”他邊說邊拽住朱棣的手腕將他拖走。
朱棣一邊倒著走，一邊沖著甦寧雪揮爪，“小婆娘，你等我∼”
眾目睽睽下，甦寧雪彎了彎脖頸，抬不起頭來。
手臂傳來一抹溫暖，抬眸便對上馬皇後和藹的神情，“老四這些年性子都沒有變過，全靠你包容。”
離開時年少的朱棣貓嫌狗憎，是這上躥下跳的模樣，八年後，二十多歲的他還是這副模樣，看來在外面他將自己養的很好，也沒有受委屈。
“沒有，他很好。”甦寧雪思索兩人相處的過往，真沒有察覺到她有包容朱棣，朱棣一天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馬皇後原本以為甦寧雪是在客套，直到見到兩人打鬧的模樣，恍然察覺，兩人都是沒長大的性子。
————
兩人這次回來被朱元璋扣在應天府內，在朱雄英入土後，兩人想過逃跑，但甦寧雪被留在坤寧宮陪馬皇後，朱棣被朱元璋留在身邊親自盯著，根本就沒有逃跑的機會。
夜幕降臨，爬牆的朱棣剛準備跳，就被木無雙提著丟到朱元璋面前。
朱棣生無可戀的往地上一躺，還在地上打個滾，耍無賴，“爹……你每天晚上去找我娘，去找小美人呀！陪我睡算怎麼回事！我想我婆娘了！”
朱元璋抬腳踢他小腿一下，“八年時間，咱也沒有看見孫子。”
“這不是沒有成婚嗎？”
聞言，朱元璋更是來氣，抬腳又要踢，朱棣是老實挨揍的人嗎？他如同保衛蘿卜的蘿卜，開始在地上扭。
“你不能在外面辦一場嗎？”
“我娘不在，不拜高堂怎麼能行？”
朱元璋︰……
這老實孩子是自家的嗎？
“爹，我想走了！我留在應天府，朝臣該多心了。”他坐起身，雙腳對住盤膝，搖搖晃晃的像幼時自娛自樂的模樣。
朱元璋突然變得沉默，粗糲的大掌撫上他的頭，“老四……你是真心服你大哥是吧？”
“那是自然。”朱棣毫不猶豫道。
“你……”朱元璋闔上眼簾，不知在思索什麼，良久後睜開眼楮，“雄英死了，常氏這次的孩子太醫說怕是會體弱。”
朱棣睫羽輕顫，垂下頭遮掩住神色。
“你想要這個位置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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