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的時候,兩位老人家奇跡般的同時醒來。他們一人拉著李蓮花,一人拉著李相夷。
芩婆“老婆子我呀,剛才做了一個夢,我是被夢嚇醒的。如今,看到你們精精神神的站在我面前,我就放心了。”
漆木山“我們老夫妻倆吵了一輩子,沒想到臨了了,竟然還能同時做同一個夢。不過,這都不要緊。只要你們能好好的,其他的什麼都無所謂。”
芩婆“阿申,別哭了。師婆見不得我的阿申哭鼻子,師婆會心疼的。”
阿申點頭“嗯嗯,我,我,我不哭……”
漆木山“相夷,蓮花,師父別的話也不多說了。師父就想著,只要你們都要好好的就行。”
李蓮花抓住了漆木山的手,這個時候的他,眼淚已經不受控制了“師父……”
李相夷緊緊握住芩婆的手,芩婆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了“好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孩子們,都要,好好的過日子……”
李相夷“師娘!”
阿申“師婆!”
李蓮花愣怔了,漆木山也慢慢的闔上了雙眼“老太婆,等等我……”
李蓮花“師,師父……師父!”
雲隱山的葬禮辦的非常簡單,他們都知道,二老不喜歡太吵鬧的日子。李蓮花和李相夷主持操辦的,誰也沒有多余的精力想別的事情。
阿申和雲貴妃親自給二老擦洗,換衣服。他們不喜歡熱鬧,雲隱山就保持安安靜靜的。可是一應物品,那都是最好的東西。
李蓮花和李相夷,還有一個阿申。只是三天而已,師徒三人就肉眼可見的瘦了,也憔悴了。
這個時候,無論是誰,多一句話都不敢說。雲貴妃每天親自洗手做羹湯,三個人就分別端過去。
師徒三人,已經在靈堂里守了三天了。負責照顧他們的三個人,每天也不敢多說話。這師徒三人跪在靈堂里,給飯就吃,給水就喝。可是偏偏,就是一句話都不說。
最後,還是李蓮花第一個下命令“行了,都起來吧。今天是第三天了,把兩個孩子叫過來。讓他們來抬上他們老祖,咱們去後山吧。”
李蓮花打著幡兒走在最前面,李相夷和阿申,還有他的兩個兒子。四個人抬著一口大棺材,跟在李蓮花後面。
雲貴妃也小聲的抽泣著,跟在隊伍的後面。兩位老人家,從來不因為她不是正妻而瞧不起她。老人家每次去皇宮里小住,帶去的東西,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兩位老人家善良了一輩子,雲貴妃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更何況,兩位老人家對待她的兒子,跟對待大皇子,那是一視同仁的。所以,雲貴妃哭的真心實意。
這一路上,沒有鼓樂聲的吵鬧,只有山林間鳥兒的鳴叫。還有從隊伍的後方,斷斷續續傳來的輕聲抽噎聲。
棺槨被輕輕地放進了一個土坑里,二老同葬在一起。這兩位老人家真正的做到了,生同衾死同穴!
幾個孝子賢孫們,繼續默默的向內填土。這個時候,阿申的眼淚才終于止不住的, 里啪啦的使勁往外流。
當年他自己的親生父母離世,他都沒有這麼的痛苦。阿申是個心軟的孩子,也是個非常有孝心的人。無關血脈的遠近,誰是掏心掏肺的對他好,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
等所有的土全都填完了,兩個慈愛的老人,也變成了一個矮矮的墳丘。所有人,都默默的跪在了石碑前。
李蓮花眼淚,一直是默默的在流淌。眼前的這一幕和他上輩子中毒以後,再次回到雲隱山的那一幕,突然又重合到了一起。
李蓮花猛然間晃了晃身子,李相夷快速的伸手抓住了他。李相夷這輩子,沒遇到過什麼大的坎坷。而兩老的事情,他也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所以,他如今的心情,還是能夠保持一定的冷靜的。
阿申的情緒起伏,是最大的。他已經趴在那里,嚎啕大哭的把自己哭暈了過去。李相夷對身後說“把你們父親母親扶回去休息,再做些清淡的早飯吧。”
“是!”
淅淅索索的一陣響動過後,墓碑前只剩下了李蓮花和李相夷二人。李相夷把李蓮花扶著讓他坐下,他這才坐在了他的身邊說“蓮花,你還有我呢!”
李蓮花“相夷,你說,師父和師娘做的那個夢……”
李相夷“他們即便是知道了,那是你上一世的經歷又能如何。這輩子的你,難道活的不幸福嗎?”
李蓮花“我只是有些不忍心。”
李相夷“沒關系的,只要我們兩個人好好的過日子,他們就會高興的。”
李蓮花“我剛才跪在那里,突然就想到了上一世。那個時候,我的傷口都還沒有愈合。我想回家,想讓師父師娘安慰我。可是,我在那條必經之路上……”
李相夷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蓮花,師父師娘這一世是壽終正寢,並且是高壽離開。試問,江湖上這麼多人。有哪一個武林前輩,是像師父師娘這樣,晚年是安然離開的?所以,蓮花,那些事情就別想了。你要是再想,我也會跟你著一起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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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慌忙的抬手擦眼淚“好,我不想,不想了……”
李相夷掏出自己身上的手帕,把李蓮花給自己粗魯擦眼淚的手拿開。他溫柔細致的給李蓮花擦拭淚水“我們說好了,以前的那些傷心事,我們都不允許再提。”
李蓮花“好,誰都不許再提那些傷心事。師父,師娘讓我們好好的過日子。那我們就好好的,把剩下的日子過完。”
李相夷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這才對!”
兩位看上去還很年輕的老頭子,還像原來許多時候一樣。攜手並肩的,向著他們居住的地方,慢慢的走回去。
等他們走回那個,令他們無比熟悉的院子門口的時候,太陽才隱隱約約露出頭來。此時的小院里,已經彌散開了淡淡的粥香。
阿申是臨近中午的時候,才捂著額頭坐了起來。雲貴妃“夫君,我來幫你按一按吧。”
阿申“沒事的,我運功調息一會兒就好了。”
雲貴妃“夫君,我煮了粥,拌了些小菜,你要不要吃一點?”
阿申點頭“好。”
阿申吃完了飯,他的大兒子就進來了。他抬頭看到,只有他大兒子一個人進來,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果然,皇帝跪在了阿申的面前“對不起,父皇,我……”
阿申擺擺手“你母親她,自幼接受的教育是不同的。她不來,也是我意料當中的事情。你放心,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
皇帝“我知道父皇不會怪我,兩位老祖也不會怪我。可是……”
阿申勉強露出笑臉“沒事的,你別有負擔。一會兒和你弟弟收拾收拾東西,明日就下山去吧。”
皇帝“父皇,我們……”
阿申“你們已經盡了孝心,快點兒回去處理國家大事吧。你們兩位老祖要是知道,你們因為他們耽誤了國事,一定會不開心的。收拾收拾東西,快點兒下山吧。你不要難過,父皇從來父沒怪過你,也不會怪你的母親。”
按照祖制,能與皇帝陛下共同下葬的。只能是皇後,也就是後來的太後。只是,阿申特別下了聖旨,他的身邊就有了兩人與他同葬。那就是太後,還有雲太貴妃。
他又對他的二兒子悄悄的吩咐過,等他也過世以後。給他和雲貴妃在雲隱山的後山里,兩位老祖的身邊,建立一個衣冠冢。
他身為一個國家的皇帝,不能夠任性。可是,他作為雲兒的夫君,卻想和她同葬在一處。
雲貴妃作為一個普通女子,即便是後來有了李蓮花的調理,她的壽命也是有限的。所以,在她七十歲多的時候,就先一步離開了阿申的身邊。
關于他們師徒三人的安葬問題,他們還曾經開過一次會議討論。阿申是皇帝,他是必須要葬在皇陵里的。
可是問題來了,李蓮花和李相夷身份復雜,到底應該埋在哪兒呢?最後,快八十歲的阿申連哭帶鬧的,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阿申“大師父, 師父,你們不能不要我了呀!”
李相夷嫌棄之情溢于言表“你瞅瞅你這個丑樣子,給我好好的說話!”
阿申不搭理他“師父,我從八歲的時候,就跟著您二位闖蕩江湖。如今,我已經八十歲了。咱們師徒三人,相處了一個甲子還多的時間,您二位是怎麼舍得不要我的呢?”
李蓮花也看不下去了“阿申呀,快把眼淚擦擦,好好說話行不?大師父如今年紀也大了,你別嚇著我。”
阿申習慣性的听從大師父的話“哦!大師父,如今,我的兩個兒子還剩了一個。皇位,也已經是孫子在做了。我身邊親近的人,可就只剩下您二位了。我從小就跟著您二位過日子,以後沒了你們在我身邊,那我可怎麼辦呢?”
李相夷想抬手抽他兩下,又想著這老頭兒如今不耐打。于是,就非常不耐煩的張嘴問他“那你說說,你想怎麼辦?”
阿申“師父,要不然這樣。咱們三個人,全都葬在皇陵里。畢竟,您二位到現在的身份,還是超品王爺呀!”
看著李相夷瞪起來的雙眼和抬起的手,阿申立刻快速的繼續說“咱們在師公和師婆旁邊,再立一個衣冠冢!”
李蓮花扶額“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倒是忘記了,我還是個攝政王呢!”師徒三人最後決定,事情就這樣定了!
當年答應過,給自家父親建立衣冠冢的二皇子。為了避免自己比父親先去,就把這件事情,早早的交代給了自己的兒子。好在最後的時候,他比他父親多撐了兩年。
他們師徒三人的情分,被寫進了史書里。畢竟,他們不但相處了一個多甲子。而且,他們還是在同一日離世的。
建立衣冠冢的事情,他們早早的就派人準備好了。師徒三人即將不行了的時候,自然是需要回到皇宮里的。畢竟,他們的尸身,還是需要埋葬在皇陵里。
他們離開的那年,李蓮花一百一十多歲高齡。而李相夷,是九十九歲的年紀。阿申緊隨後的追隨兩位師父而去,享年八十五歲!
李蓮花和李相夷相擁而眠,李相夷問李蓮花“蓮花,你這輩子幸福嗎?”
李蓮花“相夷陪了我一輩子,疼了我一輩子。我認為,我已經是大熙國里,最幸福的人了。”
李相夷“那就好,我說過要讓你幸福的。我,是不是沒有食言?”
李蓮花“我的相夷從小小年紀開始,就沒有對我食言過一次。”
李相夷“好,真好……”
李蓮花摟緊了這個人“相夷,你等一等我……”
隨後,李蓮花重新修煉的精純內力,同樣全部灌注進了那個墨蓮空間里。
阿申給兩位師父蓋好了被子,躺進了旁邊的軟榻上“大師父,師父,你們二位再等一等徒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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