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中央小火爐上的鍋子里，正在咕嚕嚕的冒著熱氣。李蓮花和李相夷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熱氣隔開了兩人的視線，讓環境變得氤氳了起來。
李蓮花拿起自己的碗筷，開始招呼李相夷︰“你淋了雨，正好吃點兒熱乎的去去寒氣。”
李相夷听話的也拿起了自己的碗筷，默默的夾著鍋子里的菜吃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終于吃完了這頓飯，李相夷搶著把碗筷都收拾了出來。
今天的李相夷格外的勤快，不但主動把碗筷都洗了，還把餐廳也收拾干淨了。李相夷轉身，把自己剛才洗漱弄的髒亂的房間也收拾出來。包括從進門時，一路的水跡也全部擦干淨了。
李蓮花就坐在桌邊，靜靜的看著這個樣子的李相夷。他一只手繼續輕輕的敲著桌面，另外一只手輕輕的摩挲著手指。就那樣看著李相夷里里外外，來來回回忙碌的身影。
李相夷終于忙完了，李蓮花也開始抬手，行雲流水的泡茶了。 李相夷這是第一次，認認真真的仔細觀察泡茶中的李蓮花。
從他想當年睜開眼楮，第一眼看到大哥的時候。一直到現在，他見過大哥很多種樣子。
可是，泡茶時候的大哥是最與眾不同的。這個時候的大哥，像是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他自己身處一個特別的空間，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遺世獨立，飄然若仙，說的應該就是大哥現在的狀態吧。
李蓮花沒有管李相夷，定定的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自顧自的泡好了茶之後，遞了一杯放在李相夷的面前。
李蓮花︰“說說吧。”
被茶杯和桌子的踫撞聲音驚醒的李相夷，緊接著就听到了李蓮花的問話聲。他端起還有一些燙嘴的茶水，輕輕的抿了一口。然後，他把茶杯握在了手心里，並沒有放回桌子上。
氣氛沉默了片刻，握著茶杯的李相夷終于開口了︰“我……大哥，那天……那天晚上我……我並不是一時沖動！”
李蓮花拿著茶杯的手一頓，然後他若無其事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他抬頭看向李相夷︰“我給你機會，讓你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但是，不許撒潑，不許鬧！”
李相夷依然手握著茶杯，兩個眼楮盯著自己的手。他不敢抬頭看李蓮花，但是，還是听話的點了點頭。
李相夷依然是有些艱難的開口︰“我……我也…不太清楚，是，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有了這樣的，心思。當年，當年下山以後，我……”
李相夷開始老老實實的交代，自己下山以後的遇到的所有事情。包括自己做的那種夢，夢醒以後為了驗證他的疑惑。他還去了那種地方，偷看別人的事情。
後來，他開始刻意的去結交各種各樣的江湖人。男人女人都有，去過的地方也各種各樣。他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真正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李相夷去年過年沒有回家的謎題，這個時候也解開了。
李相夷把自己所有的過往交代了個遍，李蓮花也終于知道了，並不是有人故意帶壞了他的弟弟。
可是正因為是如此，反而讓李蓮花更加的迷茫了。他開始拼命的回憶，自己這十幾年來的所作所為。
他有沒有在弟弟們面前，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有沒有在弟弟們面前，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導致這個弟弟學了這些東西。
並沒有想出任何頭緒的李蓮花，抬手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陽穴，又揉了揉眉心︰“是我做過什麼事情誤導你了嗎？”
李相夷老實的搖頭︰“沒有！”
李蓮花︰“那你……”
李相夷︰“我一開始也在想︰是不是大哥出現的時機太過溫暖，讓我有了錯覺。是不是大哥平日里帶我過于寬厚，讓我有了錯覺。是不是大哥對我平日里過于縱容，讓我有了貪念。是不是大哥教導到我們的時候過于耐心，讓我有了非分之想。”
李蓮花︰“結果呢？”
李相夷︰“結果就是︰大哥平日里的言行舉止，時時刻刻都在吸引著我的目光。哥哥說過，我從小的時候只要睜開眼楮，第一句話永遠是我大哥在哪里？大哥無論是溫和的跟我們講道理，還是嚴厲的批評我們的錯誤。或者是帶我們出去玩耍時，那放松的笑容。都深深的刻印在我的腦子里，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這樣的感情每日都在加深，只不過那個時候我還小，並不理解罷了。”
李蓮花︰“我記得，我對你們兄弟三人的態度都是一樣的。不過是因為你最小，所以對你……”
李相夷︰“我知道！師父，師娘，大哥，福伯，還有雲霧山中的所有人。從小讓著我，縱著我，都是因為我最小的緣故。”
李蓮花︰“那你……你……”
李相夷︰“大哥，我試過了。那些江湖人帶著我去過……可是我對那里的女人沒有任何想法。我還假裝打扮，偷偷去過兩次南風館。我……也是不為所動。但是，你卻總會出現在我的夢里。每次夢醒的時候，我都會狼狽倉促的去洗澡，洗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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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察覺自己，似乎開始有些情緒失控了。他迅速的喝了一口茶水，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你……”
李相夷︰“大哥，你不要總說我還小，我見識少。我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終于確認了我的感情。本來，我是不想讓你知道的。我都做好了，一輩子就這樣遠遠看著你的準備了。可是……可是……可是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你，你一個勁兒的勸我娶媳婦兒，又給我說娶媳婦兒有多好。我根本不想娶媳婦兒，我要是娶了她，那就是害了人家。”
李蓮花︰“不是，你要是不想娶媳婦可以直接告訴我。”
李相夷︰“推過了這次，還有下一次。大哥，你那天總是說媳婦兒有多好。我當時就在想，大哥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你是不是也想成親了？不然。你為什麼總說媳婦好？”
李蓮花無語︰合著，是我自己把自己坑了唄！
李相夷繼續︰“你那天喝酒的樣子，特別的美。那副藥……是在最後那幾杯酒的時候才下的。前面我也掙扎了很久，可是……可是，我的身體沒有辦法騙我。我……大哥……我……這麼多年，我偷偷摸摸的看過很多人……那個……可是，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還是正在辦事的他們……都……我都沒有過感覺。”
這臭小子把話說的這麼直白又粗魯，李蓮花還有些尷尬了。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咳咳……你……有沒有想過……可能……”
李相夷︰“我想過的！我想過，自己可能見過的人太少了。所以，才結交了很多狐朋狗友。他們帶著我去過很多地方，也見過很多……文雅的，不堪的，混亂的……所以……”
李相夷終于抬起了頭，雙眼堅定的看著李蓮花︰“所以，我才能夠無比的確定。這輩子，除了大哥…除了大哥，我不想要任何人！不論那個人男人還是女人，只要不是你，就不行！如果，如果陪我過後半輩子的人不是大哥，我寧願自己過一生！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想大哥陪著別人。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想我的身邊是另外一個人。我當年，因為大哥活了下來。那麼，我余生的生命，也必須是在大哥的身邊！”
李蓮花被這臭小子的一番深情表白，給感動了。這種感動，不是等于他能回應同等的感情。而是他活了兩世，第一次有人如此堅定決絕的選擇他。
感動歸感動，這個時候的李蓮花還想著把李相夷給掰回來。相夷畢竟還小，如果他真的心軟了。日後的流言蜚語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的時候，會壓垮他的。
李蓮花輕咳一聲壓了一下眼角的熱意，咽了下口水。那只一直放在桌下的左手，這個時候輕輕的握成了拳。右手也松開了茶杯，輕輕的敲擊著桌面。
李蓮花斟酌了一下，才開口︰“相夷，以前的事情你說過了，我也知道了。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以後……”
李相夷︰“以後會有無盡的指點，會有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會有師父，師娘的強烈反對。可是……可是……只要大哥願意……願意和我站在一起，我就不怕那些！我會成為天下第一，我會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敢來找麻煩，我會讓那些流言蜚語不潑到大哥身上，我會保護大哥不讓他們欺負你。只要大哥願意同我在一起，即使與天下為敵，我都是高興的！”
李蓮花紅了眼眶，他被相夷這濃烈的感情驚訝到了。他的少年時期，也曾經是這樣的一往直前呀。他曾經，也是如此的執著熱血過。他曾經也……如此的天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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