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劍仙神策澹帥十八子之首他果真沒有隕落?”廢墟之上,止戈臉上掛上了幾分冷意還有一絲忌憚“當年在大陣之中,我分明見到”
塵封已久的記憶不受控制如潮水般涌來,還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和硝煙混雜而成的氣息。
建皇八年冬,墜仙崖。
天地,仿佛被一雙無形巨手攥住,然後猛地撕開!
蒼穹不再是藍色,而是布滿了蛛網般密集的幽暗裂痕,不斷有燃燒的隕星和破碎的法則碎片從中墜落,將大地砸出一個個深不見底的焦黑坑洞。
大地早已不堪重負,發出痛苦的呻吟,巨大的裂谷如同惡魔的嘴巴,瘋狂吞噬著血肉和殘破的兵器。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濃郁到極致的血腥氣,以及一種更刺鼻的空間被反復撕裂後又強行彌合產生的惡臭。
視野所及,猶如地獄。
是沸騰的血肉熔爐。
是嚎叫的無間地獄。
法術的光爆如同永不停歇的末日煙花,每一次閃爍,都意味著成千上萬生命的瞬間蒸發。
劍罡、刀芒、法寶的碎片如同失控的風暴,無差別地切割著範圍內的一切。
殘肢斷臂和內髒碎片像暴雨一樣潑灑,將原本灰褐色的山崖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蠕動著的暗紅。
哀嚎聲、咆哮聲、絕望的詛咒聲、命令的嘶吼聲、以及肉身被撕裂和元神崩滅時發出的那種不似人聲的尖銳嘯叫…
所有聲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撕裂耳膜碾碎心神的恐怖聲浪,持續不斷地沖擊著戰場上每一個將士那緊繃的神經。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是那道鏖戰了十日依舊挺立的青衣。
“殺!!誅滅澹明者,賞仙晶百萬!賜星府三座!家族子弟直入天宮中樞!”
“破陣!破陣!老祖法旨,斬下澹明頭顱者,可為嫡傳真傳,承不朽道統!”
“神策軍已潰!只剩他一人!不過強弩之末!殺了他便有滔天造化!”
“天穹公已鎖死天地,他無路可逃!諸君,今日便是吾等名震諸天之時!”
“結陣!結陣!不要給他喘息之機!用命填也要填死他!”
“後退者斬!全族連坐!給老子沖!”
震天的咆哮與誘惑交織成網,無數修士在重賞與嚴令下雙眼赤紅,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上。
法寶的光芒撕裂長空,神通術法如暴雨般傾瀉,將那片區域徹底化作毀滅的旋渦。
一名渾身浴血的老兵猛地推了一把身旁有些愣神的年輕士卒,嘶聲怒吼,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止戈!發什麼呆!想活下去就跟著沖!砍中他一刀!只要一刀!你這輩子、你全族的命就都改了!”
“可可他太強了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活下去,我不想送死”面容有些青澀稚嫩的軍士雙手顫抖幾乎握不住刀,眼眸里倒映著的,只有那一襲青衣。
“再強又如何,他只有一人!仙階又如何,他只有一人!!!”老卒抓住止戈,嘶吼道“現在的中州大陸已經不是從前的中州大陸,弱肉強食,看到那些大人物了嗎,想要活下去,只能成為他們中一員!”
“我們不過是螻蟻,是趴在大人物們鞋面上都嫌髒的螻蟻,要活下去,要改變命運,沒有法子,沒有選擇!”
“後退一步是死路,但前進就有機會!”
“機會啊,翻天的機會啊!哪怕是萬分之一!”老兵揮舞著長槍指著遠處那一段段爆裂的光芒和撕裂的空間,怒聲吼道“看見了嗎,那已經不是人了,那是行走的功勛,是通天的大道!”
“跟著我沖,當人上人!”
說罷,便怒吼一聲,結陣迎了上去。
然而,他的吼聲很快被更淒厲的慘叫淹沒。
那恐怖的劍光再次亮起,如同死亡的潮汐,無聲無息地漫過沖在最前方的人群。
剎那間,血肉橫飛,魂光崩滅。
止戈站在原地,手中的兵刃仿佛有萬鈞之重。
他看著那如同絞肉機般的戰場,看著那在無數圍攻中依舊挺立的青衣,瞳孔深處倒映著的不是功勛,而是純粹的令人窒息的力量碾壓。
簡直是魔,他就是魔!
剛還在咆哮著沖鋒的修士,成片成片地化作飛灰,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那是中州大陸六族聯軍與神策軍最為慘烈的一役。
不,應該是說六族聯軍與澹明一人的戰役。
即便現在回想起來,止戈心神依舊止不住的起伏。
六族聯軍,大軍壓境,精銳盡出,布下了天羅地網,將那位身中奇毒卻依舊一夫當關的青衣劍仙死死困在墜仙崖上。
天穹公降下法旨,必須要將澹明斬殺,神魂俱滅。
他記得,那時的劍仙早已毒入膏肓,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嘴角甚至不斷溢出發黑的毒血,那襲青衣已被鮮血和自己的毒血浸染得變了顏色。
可即便如此,那人站姿依舊如孤峰般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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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人之力,抵擋六族百萬大軍,只為了讓那些不起眼的螻蟻塵民撤離到九幽。
他想不通,那些六族高層也想不通。
不過是螻蟻,仙階與人族的身份差別猶如天淵。
仙神為牧守,凡人為羔羊,這不是自古以來的規則麼?
現在糧食不夠了,宰殺幾只羊有什麼錯?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他為什麼要背叛自己的階層?
又為什麼會有那麼天驕追隨他?
連淵君都
真的想不通。
但無關緊要。
死人是不需要思考的。
澹明手中那柄名為【太微垣】的上古仙劍每一次揮出,清冷的劍光並不如何耀眼奪目,卻總能帶走一片生命。
沒有咆哮,沒有怒吼,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默。
一劍霜寒十九州。
劍勢圓融,宛若天成,在那尸山血海之中,竟硬生生舞出了一片死亡的淨土。
那不是戰斗,那是一場單方面的收割。
聯軍中的天驕俊杰、各族長老,沖上去一批,便如割麥子般倒下一批。
殘肢斷臂與破碎的法寶混雜在一起,將隕仙崖墊高了三尺。
鮮血匯成溪流,沿著懸崖峭壁淌下,宛如一道道血瀑。
殺得尸橫遍野,殺得人仰馬翻!
殺得六族聯軍心膽俱裂,攻勢為之一滯!
大軍十日推進不得半寸。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劍橫星斗光猶烈,血染蒼穹勢未衰】
似乎就是那道青衣的真實寫照。
止戈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六族聯軍最高統帥之一,三公中的【天穹公】,祭出本命帝器【蒼穹鏡】,引動九天星辰之力,煌煌神威如獄,自以為能一擊定鼎。
然後呢?
然後那位力竭瀕死的青衣劍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反手一劍。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聲輕微如同琉璃碎裂的脆響。
【蒼穹鏡】碎了。
漫天星辰之光黯然消退。
緊接著,劍光如水,無聲掠過。
天穹公甚至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一聲,肉身便在那看似柔和的劍光中寸寸湮滅,唯有元神僥幸遁出,帶著無盡的驚恐,頭也不回地逃向了天際,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若不是他逃得夠快夠果決,當年隕仙崖下那堆積如山的尸骸中, 應該也有他一份。
不過,也正是那一劍,耗盡了澹明最後的心力。
他親眼看到,那位青衣劍仙在斬出那驚世一劍後,身體晃了一下,以劍拄地,才勉強沒有倒下。
那始終挺拔如松的脊背,第一次顯出了疲態。
隨後,便是聯軍抓住機會,瘋狂地不計代價的淹沒式攻擊…
最終,力竭而亡。
可聯軍勝了麼?
呵呵,戰後萬不存一,紛紛潰散。
止戈從那尸山血海的夢魘中猛地抽回心神,廢墟的死寂重新包裹了他,但那份冰冷的絕望感卻如此熟悉,與記憶中墜仙崖的終末何其相似。
他活下來了。
在那場針對澹明的圍攻,最終演變成一場災難的戰爭中,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卒,成了“萬不存一”中的那個“一”。
並非因為他有多強,恰恰是因為他足夠弱,弱到在最後的瘋狂淹沒式攻擊中,他甚至連靠近那死亡中心的資格都沒有,反而因被震波掀飛埋入一片由殘破尸體和法寶碎片壘成的巨丘之下,僥幸撿回一條命。
當喊殺聲徹底平息,殘存的聯軍如同驚弓之鳥般倉皇逃離後,止戈才從冰冷的尸堆里艱難爬出。
眼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血霧彌漫,殘陽如血,與厚重的雪堆將整個墜仙崖映照得一片詭異的暗金紅。
昔日雄峻的山崖早已不成形狀,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和死氣幾乎凝成實質。
而他,就站在這座由百萬修士血肉和遺產堆積而成史無前例的“寶山”之上。
恐懼過後,是前所未有的狂喜與貪婪。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又像一個最貪婪的鬣狗,瘋狂地穿梭在尸骸之間。
那些曾經需要他仰望的強者、大能,如今都成了冰冷的碎肉,他們視若生命的法寶、丹藥、功法玉簡,如同垃圾般散落四處。
【蒼穹鏡】的一塊碎片,閃爍著微弱的星辰之光,嵌在一具焦黑的尸身中。
一瓶被污血浸染大半,但還殘存幾粒的【帝流漿】。
一枚被劍罡余波掃過,裂開大半卻仍能窺探部分內容的古老玉簡,其上隱約可見《亙古不滅體》的字樣…
還有無數靈石、礦材乃至一些他根本辨認不出的奇異寶物。
他拼命地搜刮,用撿來的殘破儲物袋瘋狂地裝填。
他知道,這是他用命換來的也是唯一能改變他螻蟻命運的滔天機緣!
然後逃離了那個地獄般的戰場。
似乎能活下去了。
然而,福兮禍所伏。
這份“機緣”從一開始就伴隨著無盡的追殺與血腥。
他懷揣巨寶,如同稚子抱金行于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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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墜仙崖不久,他便被其他同樣在戰場邊緣撿漏或是專門獵殺受傷潰兵的散修盯上。
第一次,便是一場殊死搏殺。
他憑借一件剛剛煉化卻並不熟練的防御法寶殘片,最後以重傷代價反殺了對手,眼中求生的火焰卻愈發熾烈。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永無止境的逃亡與殺戮。
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他身懷“墜仙崖遺寶”的消息引來了更多、更強的覬覦者。
有自詡正派、殺人奪寶後還要稱一句“此物與我有緣”的宗門弟子;
有毫無底線、手段殘忍的魔道梟雄;
甚至還有昔日聯軍中,認出他身份想要黑吃黑的“戰友”。
他像一條喪家之犬,在中州大陸的陰影里掙扎求存。
無數次瀕臨死境,靠著一顆顆搶來的殘缺丹藥吊住性命。
無數次在陰冷洞穴中,忍著劇痛參悟那枚破裂玉簡中的只言片語,修煉那殘缺不全的《亙古不滅體》,每一次運轉都如同刮骨抽髓,卻也讓他的肉身以可怕的速度蛻變。
無數次用計謀、用狠辣、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越級反殺那些修為遠高于他的追殺者。
那面【蒼穹鏡】的碎片,在一次被三名仙階修士圍堵的絕境中,被他意外引動,爆發出最後一縷帝器余威,將那三人連同方圓萬丈的山林一同化為齏粉,也徹底耗盡了最後靈性,化為凡鐵。
但他活下來了。
從墜仙崖帶出的寶物、功法、丹藥,在這場漫長的消耗與逃亡中,十不存一。
但它們成功地成為了止戈的墊腳石,將他從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硬生生推過了從人到仙的門檻。
當他終于將那《亙古不滅體》殘篇修煉至小成,徒手捏碎一名仙階追殺者的本命法寶時,他知道,時代變了。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躲在尸堆里才能苟活的士卒止戈。
他是從百萬尸骸中爬出,踏著無數追殺者骸骨,一步步走向強大的止戈!
最終,他在一片更為古老的遺跡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真正大道契機,結合無數次生死搏殺的經驗和墜仙崖的積累,走出了獨屬于自己的路。
從一個小小步卒成為六族拉攏的強者。
直至…
他也成為了那天道之下的“逃亡者”,成為了這浩瀚星海中,中州大陸幸存者之一。
止戈緩緩睜開眼,從遙遠的回憶中徹底回歸。
他腳下的三花小貓似乎感受到他那一瞬間泄露出的冰冷徹骨的殺意與過往,喵嗚一聲,警惕地跳開。
干喵,這兩腳獸怎麼又突然炸毛了?
是後悔自己把地盤打爛了沒有辦法藏食物了對喵?
哼哼,知道錯也沒用了,還好有本喵在,這麼大的地盤一定還有老鼠。
貓就是要吃老鼠的,兩腳獸也可以吃!
好吃的!
不知道腳下蠢貓的想法,止戈俯視著被束縛的狂笑的蟠龍君,眼神已然恢復古井無波。
“當年墜仙崖之戰,我乃親歷者,他分明神隕道消,你怎麼判斷他還活著?”
蟠龍君臉上的狂笑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神情。他死死盯著止戈,聲音嘶啞“為什麼我知道他沒死?呵呵呵…止戈,你問我為何如此確信?”
“因為…我‘看見’了啊!”
止戈聞言眉頭一皺。
“就在中州大陸徹底崩滅,天道法則顯化,將那‘幸存’的九人強行抽離拋向這無垠星海之時…”說到這,蟠龍君的眼中浮現出深深的敬畏與戰栗“你我都經歷了那一刻,不是嗎?那是無法抗拒的力量,是天道的規則之力!”
“九道光柱!貫天徹地!接引你我九人!”
“而我…”他聲音壓得更低,如同夢囈“我就在其中一道光柱里,眼睜睜看著旁邊另一道光柱中…裹挾著的,正是那襲破碎的青衣!”
止戈臉色忽地又一變。
“他閉著眼,周身氣息微弱近乎寂滅,仿若一具冰冷的尸骸,但他確確實實就在那光柱之中!”
蟠龍君猛地激動起來“天道帶走的,是‘生靈’!是蘊含著本源與可能的‘活物’!它絕不會浪費力量去帶走一具真正的死尸!這是規則!這是鐵律!”
“既然天道認定了他有資格被帶走,那他當時就絕不可能真正死亡!即便他看起來和死了無異,也必定有一線生機未絕!”
“所以他一定還活著!他只是沉睡,或是陷入了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寂滅狀態…但他一定就在這片浩瀚星海的某個角落!”蟠龍君喘著粗氣,眼中閃爍著窺破天機般的瘋狂光芒“等著某一天…再次醒來!”
“而這個世界上不止你有尋蹤覓跡的大能功法,我也有!”
“十年前我就已經確定,他活了,還活得好好的!”
“現在,你明白了嗎?”他看向神色有些冰冷的止戈,笑容變得詭異,還帶有一絲幸災樂禍“我為什麼那麼想讓你去找他?因為我比誰都想知道,當那位曾經一劍蕩平百萬仙軍的青衣劍仙從長眠中甦醒,再次拿起他的劍時…這片星空,又會變成何等模樣?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你要找的九人之中殘余的數人,全都在那個方向,都在一個地方!”蟠龍君越發痛快,似乎已經看到了注定的結局“你想避開他,先找其他人?沒機會了!哈哈哈哈!”
一片死寂中,只听得蟠龍那肆意猖狂的笑聲。
“原來如此。”止戈瞳孔微微一縮,沉默片刻,方才淡淡開口“那便最好,省得我四處奔波。”
“他雖然強大,可我亦不是當年那個在墜仙崖戰場中連死在他劍下資格都沒有的小卒。”
“你很期待我與他的相見?”
“巧了,我也是。”
說罷,他周身有道韻流轉,靈力如星輝般內蘊而磅礡。
他看向蟠龍君,語氣平靜無波。
“多謝你的情報,現在……”
“該我履行承諾了。”
(五千大章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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