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王府城外,虎視鷹揚
與興王府城內愁雲慘淡、人心惶惶的景象截然相反,城北十余里外,永定軍的大營正以一種令人心悸的速度和效率拔地而起。
四萬大軍,營盤連綿數里,卻絲毫不顯雜亂。
轅門高聳,刁斗森嚴,營寨規劃如棋盤般規整,壕溝深挖,鹿角密布,箭樓哨塔林立。
士卒們盔明甲亮,精神抖擻,搬運輜重,搭建帳篷,構築工事,動作迅捷而有力,沒有絲毫長途奔襲的疲憊之態。
一股昂揚銳利、不可阻擋的殺伐之氣,從這座鋼鐵軍營中沖天而起,直逼遠處的興王府城頭!
中軍帥帳內,氣氛肅殺而沉穩。
李從嘉端坐主位,甲冑未卸,燭光映照著他平靜卻深邃的眼眸。
麾下大將萵彥、秦再雄、張璨、彭師健、周渭、馬成信、謝彥質等分列兩側。
萵彥正躬身稟報︰“上將軍,細作探明,劉晟仍在興王府宮中,並未如傳言般倉惶出海。”
城中守軍以宦官余延業、趙純節等為首,似有死守之心,正在大肆征發民夫,加固城防。”
周渭聞言,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嘲諷,他曾在南漢為官,深知其弊。
“閹人當道,猶如鬣狗!他們自知罪孽深重,若城破,必被萬民生啖其肉!”
“此刻自然要拼死一搏,綁著那昏君,妄圖苟延殘喘!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他一語道破了城中宦官集團恐懼與瘋狂交織的真實心態。
“哼!一群沒卵子的閹貨,也敢螳臂當車?”
張璨豹眼圓瞪,聲如洪鐘,“待器械齊備,末將願為先鋒,定將那鳥城頭砸個稀巴爛!”
眾將紛紛請戰,士氣如虹。
萵彥繼續道︰“另據探馬急報,南漢齊昌府節度使郭崇岳、建武節度使王圭,確已率部離開駐地,號稱勤王,正分兩路向興王府方向而來!兵力不詳,但估計不下三萬之眾。”
“勤王?”
秦再雄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來得正好!省得我們日後一個個去收拾!只要他們敢踏入戰場,末將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李從嘉的目光緩緩掃過帳中諸將,沉穩的聲音響起︰“秦將軍豪氣可嘉。此二路援軍,確是我軍心腹之患,亦是我軍一舉殲滅南漢最後野戰精銳之良機。”
他站起身,走到懸掛的巨大南漢輿圖前,手指點在興王府的位置,然後劃向齊昌府在東北方向和建武軍在西南方向的來路。
“圍點打援!”
李從嘉眼中精光一閃,“興王府城堅,強攻傷亡必重。劉晟和閹黨欲固守待援,正中我軍下懷!”
“我軍暫不急于攻城,伐木采石,大造攻城器械,擺出長期圍困、強攻硬打的姿態,給城中守軍持續施壓,更給那兩支援軍一個‘必須盡快趕到’的錯覺!”
他手指重重敲在地圖上︰“萵彥、秦再雄、彭師建、馬成信!”
“末將在!”四人齊聲應諾。
“著你四人,各領本部精銳,偃旗息鼓,秘密運動至興王府外圍要道,尋有利地形設伏!”
“張璨、謝彥質所部為預備,隨時策應,負責協調糧草軍情!待郭、王二部援軍進入伏擊圈,務必以雷霆之勢,將其全殲于野!此戰,務求速決!”
“末將遵命!”
眾將轟然領命,眼中燃起熊熊戰火。
野戰殲敵,正是他們最擅長的!
李從嘉最後看向地圖上那座象征著南漢最後堡壘的興王府。
語氣平靜卻蘊含著無比的自信。
“南漢兵卒,戰力低下,意志薄弱,野戰對決,我軍必勝!待剪除其羽翼,孤立無援,區區一座孤城,縱有高牆深池,又能支撐幾時?此乃以最小代價,畢其功于一役!”
滅國之戰,當以堂堂正正之師,運籌帷幄之智,摧敵鋒于正銳,拔堅城于困頓!
李從嘉的每一步,都如同開始為南漢王朝敲響最後的喪鐘。
營帳外,伐木采石之聲不絕于耳,攻城器械的骨架正一點點成型,如同指向興王府的猙獰巨爪。
一場決定嶺南歸屬的大戰,即將在城下與城外同時展開!
謝彥質指揮工匠,迅速造起,五十余座霹靂炮車,核心部件都是運送過來的,長桿和基座都是就地取材。
謝彥質麾下專業的工兵發揮了高效的作用。
霹靂炮車日夜攻城,而大營之中,兩萬多大軍,已經悄悄撤離,向著兩路來援兵馬而去。
張璨向著齊昌府節度使郭崇岳,秦再雄向著建武節度使王圭各領麾下精銳,準備埋伏援軍。
而李從嘉則率領麾下精銳騎兵與謝彥質麾下後勤兵,工兵,帶領招降士卒,佯裝聲勢浩大,攻打興王府。
李從嘉的“圍點打援”之策如同一張無形的巨網,在興王府城下與百里之外悄然張開。
整個戰局,被他精準地切割成三個相互關聯卻又獨立運行的殺戮場。
興王府城下,攻心為上。
城北永定軍大營,旌旗招展,鼓角喧天,一派大軍壓境、即將全力攻城的景象。
謝彥質坐鎮工兵營,展現出了驚人的效率。
五十余架猙獰的霹靂炮車如同鋼鐵巨獸般矗立在陣前,森然的投臂直指興王府巍峨的城牆!
“放!”
謝彥質一聲令下。
轟!轟!轟!
巨大的石彈裹挾著風雷之勢,狠狠砸向城牆!
有的命中牆垛,碎石木屑橫飛。
有的越過城頭,落入城內,引發陣陣恐慌的尖叫。
這並非追求立即破城,而是持續不斷的心理壓迫!
日夜不停的炮擊轟鳴,如同永定軍戰鼓,重重敲打在每一個守軍和城內居民的心頭,宣示著毀滅的決心。
與此同時,輔兵和招降的士卒在陣前大張旗鼓地伐木、運石,挖掘壕溝,堆砌土山,制造著更多攻城器械的雛形。
李從嘉本人更是時常親臨陣前,在精銳騎兵的簇擁下,遙望城頭,他那沉穩如山的身影,對守軍而言就是最大的威懾。
城上,趙純節、余延業等宦官將領看著城外“熱火朝天”的攻城準備,臉色愈發慘白,只能不斷催促士兵加固城防,心中祈禱援軍快至。
距離興王府東北百余里,一處名為“鷹愁澗”的險要谷地。
萵彥派出的精銳暗衛如同鬼魅般潛行,早已將齊昌府節度使郭崇岳部的動向摸得一清二楚。
郭崇岳此人,貪婪怯戰,雖號稱勤王,卻沿途縱兵劫掠富戶,行軍拖沓,輜重車上竟堆滿了金銀細軟和強擄來的女子!
其軍心渙散,隊形松散,全然不知死亡陷阱已在前方。
張璨身披玄甲,如同鐵塔般矗立在山澗一側的高地上,豹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他麾下萬余重甲步卒,如同黑色的鐵流,悄無聲息地埋伏在兩側山林和谷口。
沉重的巨斧拄在地上,只待一聲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