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平安敏捷地側身一閃,躲開了高航踢來的大腳,笑著揮手道別。
剛轉身要走,卻被高航一聲\"站住\"叫住了腳步。
\"師父,還有啥指示?\"
田平安轉過身,只見高航正皺著眉頭翻弄著自己的煙盒。
高航\"啪\"地一聲打開煙盒,眯著眼數了數里面剩下的幾支煙,突然把整個煙盒連同打火機一股腦兒塞進了田平安手里︰
\"拿著!\"
田平安下意識地想要推辭︰
\"師父,你這寶貝給了我,你自己咋辦?\"
高航聞言哈哈大笑,從另一個口袋里又掏出一盒嶄新的香煙和打火機,得意地在田平安眼前晃了晃︰
\"傻小子,哪個老煙槍出門就帶一盒煙的?\"
他熟練地撕開新煙盒,
\"看見沒?備用的一直在這揣著呢!\"
田平安被師父這操作逗樂了,也不再推辭,老老實實把煙盒收下︰
\"師父,您這是把徒弟往煙鬼路上領啊!\"
高航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一邊把新煙盒往兜里一揣,一邊數落道︰
\"老子跟你說多少遍了?干咱們這行,兜里不揣包煙怎麼混?\"
他眯起眼楮,壓低聲音湊近,
\"辦案時遞根煙,套個近乎套個話,這都是基本功!懂不懂?\"
田平安立馬點頭哈腰︰
\"是是是!師父說得都對!您老教訓得是!\"
\"滾蛋吧!\"高航擺擺手轉身要走,突然又扭頭吼了一嗓子,\"記著!畢業直接來報到,別等什麼狗屁分配結果!\"
田平安撓撓頭︰
\"可是師父...我原計劃畢業就結婚,跟我對象旅游結婚來著,游遍祖國的大好河山,山山水水...那個啥,萬水千山都是情!\"
高航\"砰\"地一聲重重摔上審訊室的門,隔著門板傳來他粗獷的吼聲︰
\"就你這熊樣?二百斤的體重能找到對象?母豬都能上樹了!\"
田平安對著緊閉的審訊室門板咬牙切齒,壓低聲音嘀嘀咕咕︰
\"你個老燈懂個屁!我追姑娘的手段比你破案的花招都多!你不知道我女朋友何紫萱是個洋博士啊!你白當這麼多年刑警隊長了!\"
他憤憤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煙盒,金屬打火機冰涼的觸感讓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突然,老媽那張殺氣騰騰的胖臉浮現在眼前,田平安頓時覺得後脖頸一涼︰
\"完犢子了...\"他哭喪著臉自言自語,\"來隊里半年,擒拿格斗沒學會幾招,抽大煙喝大酒倒學了個全...\"
越想越怕,田平安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這煙說啥也不能抽!要是讓老媽聞著味兒...\"
他仿佛已經看到老媽掄著 面杖追著他滿院子跑的場景,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非得把我這身肥膘打成瘦肉不可!\"
從審訊室的樓里出來,田平安站在台階上,眯著眼望向湛藍的天空。
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他心頭的陰霾。
樊小桐那雙含淚的眼楮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里面盛著的不僅是悔恨,更像是一個被命運玩弄的絕望靈魂。
她蜷縮在審訊椅上的瘦弱身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田平安心里。
\"莫江平這個畜生...\"
田平安攥緊了拳頭。
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用甜言蜜語和\"西方極樂世界\"的鬼話,把一個痴情女子變成了殺人工具。
最可恨的是,他早就給自己留好了退路,讓樊小桐一個人承擔所有罪責。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來一炮。
想到喬剛,田平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案卷里那張油膩的中年男人照片浮現在眼前。
仗著自己是廠長,就對年輕女性下手,結果引火燒身。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色字頭上一把刀\"吧。
最讓田平安痛心的是樊小桐對身邊人的利用。
她明知夏青愛慕虛榮,就用一件貂皮大衣讓這個單純的姑娘成了幫凶;
她清楚表弟陳建華對自己一片痴心,就利用這份感情把他拖下水。
想到這里,田平安突然覺得胸口發悶——這不就是莫江平對她的翻版嗎?
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痴情者變成了濫情者。
田平安摸出煙盒,卻發現手抖得連煙都拿不穩。
他索性把整盒煙捏得變了形。
在刑警隊待久了,你就會發現,最可怕的不是窮凶極惡的歹徒,而是那些被欲望扭曲的人性。
這個縱火殺人案雖然還有主犯莫江平在逃,但總算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
不過說來也怪,這段時間接連讓崔建國和莫江平給跑了,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摸不著。
田平安越想越郁悶,這案子辦得,怎麼抓誰誰就跑?
難不成局里真出了內鬼?
他腦海里突然閃過江必新的身影,他能臥底到賊窩里,那賊窩就不能安排臥底到警隊里嗎?
這年頭,敵中有我,我中有敵,也很正常啊!
\"算了!\"田平安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暫時拋到腦後。
這些謎團,還是留待以後慢慢解開吧。
眼下最要緊的,是先眼前事都辦妥了再說。
田平安深吸一口氣,整了整略顯凌亂的警服領口,大步流星地朝辦公樓走去。
徐鵬那小子去洗照片也該回來了吧?
明天就要返校了,但這段實習經歷就像一顆子彈,永遠嵌在了他的職業記憶中。
田平安爬到四樓宿舍,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行裝。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的物品實在不多。
幾件洗得發白的換洗衣物,一套簡單的洗漱用品,幾本翻得卷邊的刑偵教材,再加上鐘隊送的那幾套嶄新的套裝和兩雙皮鞋。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物品分門別類地裝進行李箱,特別是把鐘隊送的新衣服整齊地疊放在最上層。
那個用了多年的搪瓷臉盆被他用網兜仔細捆好,盆里還放著牙刷毛巾等日用品。
收拾停當,田平安一手提著沉甸甸的行李箱,一手拎著叮當作響的臉盆網兜,最後環視了一圈這個住了小半年的宿舍,這才輕輕帶上門,往樓下走去。
樓下停車棚里,那輛白色桑塔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嶄新的漆面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田平安繞著愛車轉了一圈,發現不僅車身重新噴了漆,連四個輪轂都換成了 亮的鋁合金款式。
他試著拉了拉車門把手,車門應聲而開——也是,這車里空空如也,有什麼好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