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池畔站著幾人,瑤池溢出的魔氣將大家驚動。眾人過來卻被靈力震蕩隔絕在外,此刻看見防風邶滿身鮮血抱著昏迷不醒的朝瑤,從池底走出來。
“老子就知道她這個王八藏得深。”九鳳大步上前接過小廢物。防風邶臉色蒼白,唇間無血色,傷口處不斷滲血。
烈陽遞給防風邶靈物, 君為他注入靈氣療傷。
蓐收佇立在摟著朝瑤檢查的九鳳面前,朝瑤此時身上不僅有妖氣,還有魔氣。
“朝瑤.....”蓐收有絲不敢確信自己的判斷。
九鳳抬眸看了蓐收一眼,“你以為魂體重聚不需要代價?”
逍遙探上朝瑤的命脈,“她體內的力量過于強悍,極容易失控。”
“她需要時間。”
幾人听見王母的聲音,抬頭看去,王母負手慢慢走了過來。“她需要時間將力量轉為己用。這期間易走火入魔,滋生心魔,徹底淪為不可控的存在。”
王母無奈地暗嘆一口氣,瑤兒的情況她也是第一次見。體內力量混雜,擎天撼地,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神性濟世、妖惑眾生、魔噬八荒。
若神勝︰?謫仙墜雲?、若妖盛︰?萬古畫皮?、若魔熾︰?永劫無間?。
?唯三者互蝕互生,反天命而證混元。?萬物同輝映蒼穹?,?踏浪重歸碧海處?,?猶見當年初見容。
“王母,你有辦法嗎?”蓐收撓破頭也沒想到,死而復生需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王母冷漠地盯了一眼蓐收,真當她這個王母無所不能?她是王母不是神。“你把脖子露出來,讓她咬兩口,或許有效。”
“王母娘娘,這個時候咱們別開玩笑。”蓐收摸了摸脖子,咬斷自己的脖子,朝瑤沒好,豈不是得不償失。
“開玩笑?你看我像開玩笑!”王母白了蓐收一眼。瞅著眼前面露憂慮的幾人,語氣悵惘,“阿珩當年是化作魔珠重生,瑤兒是用血肉之軀從虞淵出來,誰知她怎麼熬過來的。”
“老子真想拍死你!”九鳳惡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頭,“該嚎的時候不知道嚎,不該嚎扯著嗓子亂叫!”抱起小廢物,大步走向後方宮殿。
王母走到防風邶的面前,淡然地凝視他的眼楮。
防風邶鎮定自若,“王母。”
王母的目光如寒潭,在防風邶染血的眉骨上停留片刻。她忽然抬手,指尖凝出一縷玉山特有的清輝,輕輕點在他心口,傷口開始愈合。
“玉山的雪能埋執念,但埋不住真心。要救她,先想清楚你們究竟在救誰,能不能承擔後果。”
她的瞳孔映著月輪,卻不是凡人仰望時的虔誠姿態,目光如同在審視一面蒙塵的銅鏡,既穿透月華清輝看清了瑤池底未散的魔氣,又仿佛透過雲層凝視著更遙遠的虞淵。
“玉山以絕對隔離換取永恆和平,但這份純淨需要玉山執掌者以畢生孤獨為代價。大荒眾生往往被困在身不由己的羈絆中,而玉山不入紅塵、遠離紛爭,不過是用孤獨的宿命代替紛爭的宿命。??”
“人心對羈絆的渴望才是宿命般的本能,籠中鳥比野鳥更知天空。”
王母釋然一笑,“浮生若寄,隨本心而游。枯榮有數,逆天命而行。不要規劃自己的結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桃花明知凋零仍要盛放,深秋枯草化春泥的宿命里,藏著當下即永恆。”語氣一轉詼諧道︰“命多,任性一次,不礙事。”
蓐收凝視著防風邶,這世間誰命多?答案只有一個。震驚時王母已路過至他眼前,“我覺得你比少昊強。”
蓐收!!!緊抿雙唇,雙眸微睜,受寵若驚地目送王母離開。
無恙睡得迷糊,忽地瞧見鳳爹抱著滿身是血的瑤兒回來,嚇得瞌睡都沒了。
九鳳的指尖在觸及小廢物染血衣襟時,難以察覺地顫了顫。瞳仁里跳動著熔岩般的怒意,嗓音低啞暴躁︰“看看一天天把自己搞成什麼鬼樣子!”
鳳爹指甲刮過瑤兒臉頰時放輕了力道,暴烈動作與小心翼翼觸踫形成詭異反差。“鳳爹,瑤兒听不見。”
“廢話,老子知道她听不見。”以前沒血流,天天感慨,現在流血流的眼楮都不眨。
“喝多少流多少,老子天天讓你喝!”九鳳拇指重重擦過小廢物唇畔血痕,卻在觸及她冰涼肌膚時驟然放輕。怕重了會按滅那縷微弱氣息,又怕輕了留不住這點溫熱。
“出去!”九鳳起身順勢給無恙來了一腳,“老大不小了,下玉山你就自己過。”
什麼!滾到門外的無恙不可置信地捂著屁股,他一百歲都沒有,就要被逐出家門了。
剛想慘嚎幾句,看見不遠處防風大爺走過來,衣衫血跡斑斑,傷痕累累。“叔,你怎麼也成這樣了?”
防風邶瞅著無恙,每次听見三小只嘴里隨意的稱呼,眼皮總得跳一跳。“瑤兒好點了嗎?”
“沒醒,我爹在給她療傷。”
“有事喚我。”防風邶點了點頭,推開屋門,看了看睡意正濃的小九和毛球,這三人修成人身,仍然喜歡恢復真身,僅僅是因為他們身邊的人從不會對妖族露出鄙夷的眼神。
那一位更是把三人寵著,連他和九鳳也容不得多凶兩句,同人不同命,同傘不同柄。
換下血衣,側身躺下。她透過他們在看誰?恨得到底是誰?
血肉之軀走出虞淵。任性一次?夜風穿過他虛握的掌心,像總也留不住的某片衣角。修長的手此刻僵硬地蜷著,指甲深深陷進掌紋里。?
他下意識去摸貼身佩戴的玉玨,他一半,她一半,他這半此刻正硌在胸前處發燙。
體內經脈映出冰丹流轉的光,恍若將碎未碎的月光凝成了實體。
月華之力的冰丹既能修復他損耗的本命精血,又因屬性相克灼燒其妖脈,同時也刺激戰力爆發?。
傻子,被魔氣反噬的情況下還把冰丹渡給他,到底是想他恢復還是想讓他更痛。
“你他媽再死一次,老子得瘋!”九鳳上榻把小廢物摟在懷里。
他怎麼就喜歡上這麼個廢物,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嫵媚動人,攝人心魄的女妖觸目皆是;楚楚可憐,清純婉約的女人俯拾即是。
低眸端詳著懷里的小廢物,長得不差,可一點女人樣沒有,怎麼就非得是她。
或許是從她害怕時會下意識大喊鳳哥救命,或許是她開始死乞白賴抱著自己真身,又或許是她明知要挨揍還來撒嬌惡心自己。
最初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是親人,他便覺得當親人不錯。後來她變了,他也變了,他什麼時候變的?不知所起,等他察覺時,她都開始想著娶媳婦了。
情不知所起,終至非卿不可。
明知凡心最毒,情愛沒用,卻甘願讓她蝕穿血肉,在心里刻下相思紋。
朝瑤一睜眼就看見榻前直愣愣的三雙眼,“你們看著我做什麼?”
三小只不去啃桃子,跑來看她睡覺。
無恙︰“瑤兒,我爹說你再亂來,打死你。”
朝瑤........“他有病。”
小九︰“我爹也說了,再亂跑,只能打斷你的腿。”
朝瑤.........“他有大病!”
毛球︰“逍遙叔他們都說了,你出事,他們摔死自己。”
朝瑤..........“全有病!”
一哄二吼三轟,三小只像是黏在她身邊,怎麼都不出去。朝瑤躺在榻上,背對他們修煉。
九鳳罵罵咧咧地走入屋內,王母也是閑的沒事,留下他們給她修房子。
玉山是王母的地盤,現在除了小廢物能隨意進出,他們就像干苦力。
九鳳走進來一看小廢物額間密密麻麻的汗,“修修修,你就不能緩兩天。”
“討厭。”朝瑤睜開眼瞪了他一眼。
“老子給你慣的。”張嘴就是討厭,九鳳準備將她嘴縫起來。
朝瑤看見九鳳臉色鐵青,干脆坐起來,向他揚著頭,“又想打我,你打啊!打不死我,我咬死你!”
三小只.......你們倆能不能別死來死去。
“你!”九鳳緊緊捏著拳頭,沒等她咬死,他先被氣死。
“你什麼你,你你你是誰啊,管的比天寬,你是我誰啊,我他媽要你管。”
九鳳听著小廢物嬌橫的語氣,回頭看了一眼三個看戲的人。三小只立刻拿起桃子趕緊跑,無恙貼心地關上門。
“好的很。”突然出手一巴掌呼在小廢物頭上,朝瑤反手一巴掌抽落他的發冠。
“我他媽弄死你!”九鳳剛按住小廢物的肩膀,小廢物拳打腳踢輪流招呼在他身上。
“看咱們誰先弄死誰。”朝瑤薅著九鳳的頭發,不用靈力也得給他打服氣。
九鳳擒住朝瑤手腕的剎那,檐角銅鈴忽被山風撞響。她膝襲落空反被壓進錦褥,拔下發間玉簪刺入九鳳肩膀。
他掐她腰肢的力道讓紗衣滲出淡金血痕,卻用手掌墊在她後腦。她咬破他喉結時嘗到鳳凰精血,反被灼得眼角沁淚,倒像被欺負的那個。
兩人默契地封住經脈純靠扭打,翻滾間撞碎屏風露出內室。三小只扒窗縫時看見的是九鳳捏著朝瑤後頸,將她按進錦被,而罵聲此起彼伏,誰也不少說一句。
最終是朝瑤一口咬住九鳳脖子,九鳳掌心護著她後腰撞向玉案的尖銳處。
檐角風鈴突然靜止的剎那,不知誰先松了力道。
九鳳踏出殿門時,緋色外袍半敞著露出脖頸處滲血的牙印,銀線繡的鳳翎紋被扯得支離破碎。
三小只瞥見他頸側金紅血珠滾進衣領,偏生這人還勾著被咬破的唇角冷笑。無恙眼尖地發現鳳爹右手掌心有道新月形掐痕,正是方才護著朝瑤後腰撞向玉案時,反被她指甲生生剜出來的。
山風掠過他散亂的發絲,迎風起舞。
“媽的,她狗變的!動不動就咬。”九鳳隨意地擦拭著唇角。“瘋狗!”
話音落下,屋內飛出一個玉枕,砸到九鳳頭上,“瘋鳥!”
三小只..........眼看鳳爹還要轉身回去繼續打,三人不顧鳳爹危險的眼神,急忙把人拉走,他們不想修房子了。
烈陽環視著滿屋狼藉,分開,必須得分開。再這麼下去,他們得修一輩子宮殿。
夜色之下,朝瑤飛出玉山,虛空中凝出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