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獸香爐騰起青煙,龍涎香混著舞伎衣袂沾染的蘭麝氣息,隨樂聲在屋中盤旋不散。
雲母屏風後樂師指尖撫過琴弦,琵琶聲如珠落玉盤,綠萼旋身拋出水袖,素綃似流雲舒展,又忽如驚電回卷,袖緣金線在燈火中劃出璀璨弧光。
輕移蓮步,身姿搖曳生姿,魅惑的雙眸輕輕一眨,便能勾走旁人的魂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那笑容里藏著無盡的風情與挑逗。
洛願...............賣藝不賣身,她怎麼對自己拋媚眼。她看了看防風邶,他搖晃著手中酒瓶,手指摩挲瓶身浮雕的纏枝紋,愜意愉悅地欣賞,含笑的雙眸不帶欲望。
防風邶側頭對她低笑出聲︰“佳人傾心,你不看佳人怎麼看我?”
傾心?洛願詫異地看著綠萼,自己沒打算搞 那一套呀。“你好看。”洛願胡扯一句轉頭看向綠萼,心念電轉,像是對她的舉動明白幾分。
防風邶低頭無奈地笑著,她每次都拿這個堵人話。
綠萼翩然起舞間打量著白衣公子的神情,他始終眼神清明。樂聲輕揚,身姿隨之旋轉、跳躍,綠萼仰腰時水袖掃過洛願面頰,留下冰蠶絲沁涼觸感。樂師撥弦的手愈發急促,迸出裂音,恰合綠萼足跟最後一記重踏。
翩躚的身姿回旋在洛願身前,收勢時翻飛的水袖從上空落下,滑過洛願的面頰。洛願出手攥住水袖,順勢用力一拽,綠萼回旋的身姿還未站穩已跌入洛願懷中。防風邶微微偏頭看著她的舉動,垂下眼瞼,雙睫顫動。
綠萼斜躺在她懷中,洛願將人摟住,倏然轉睫的剎那,眼尾挑起三分似笑非笑的弧度,似雪夜燭芯爆出的火星。“綠萼姑娘,我與外間的男子不一樣,更與防風公子不同,你不用做這些。”
綠萼凝視著那雙眼眸,深邃的眼眸仿若淬過毒,那毒不是穿腸蝕骨的烈,倒像深秋晨霧浸透骨髓。洛願手臂微抬,綠萼連忙站起身歉意行禮,“公子勿怪。”
“你對美人倒是憐惜。”防風邶笑意從眉梢蔓延至唇角,笑容慵懶,眸光流轉時瞟了一眼舞伎,冷意稍縱即逝。
綠萼捕捉到防風邶眼里剎那顯出的寒意,心里有些忐忑。她們的命不過是氏族權貴掌中轉動的走馬燈,縱使粉身碎骨也濺不起半寸塵灰。
洛願順手端起酒盅飲酒,慢悠悠地說道︰“我對女子都憐惜,世間女子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骨血。有如凌霄花的柔美,有如木棉的獨立,有如紫藤絞碎月光織錦的纏綿,有如胡楊走完十萬里風沙的孤絕,並不能說獨立剛強的女子就最好,也不能說攀繞柔美的女子就被指責。莫說刺破蒼穹的胡楊才算壯烈,也莫嗤笑紫藤攀援的痴纏,”
“你不看她為“嬌艷盛開”,如何辛勤汲取養分;你不看她為“頑強生存”,風沙中亦能綻放光彩;你不看她為“傲然挺立”,寧願承受孤獨,也不肯輕易“低頭屈服”。每一種特質,皆是女子獨有的魅力,每一份堅持,都應贏得尊重與欣賞。冰雪聰明的姑娘們在各自的人生努力,豈能以單一眼光截斷這澎湃的眾生相?”
這話說得兩人微愣,剛起身走出結界的小夭驀然听到這話,笑得粲然璀璨,歪著身子倚靠在一邊。綠萼詫異地盯著眼前的白衣公子,所有暗探最終都長成同個模樣——天意弄人的心口滲出的每滴血,都被主子拿來雕刻成忠字,卻永遠無法刻進主子心里。
防風邶笑如雨後初晴的明月清風,泛起明亮漣漪。“你這話新奇。”
瞥見小夭睡醒了,洛願笑著揮了揮手,“家姐醒了,綠萼姑娘先下去吧,改日再過來看你跳舞。”順手給出幾枚玉貝,“今日辛苦你替我解悶了。”
綠萼回頭看了一眼笑盈盈,明媚嬌艷的女子,听到是家姐莫名有絲慶幸,緩緩彎腰接過玉貝道謝,“多謝公子的......小費。”
洛願.................尷尬地笑了笑,記性真好。“不客氣。”
小夭走過來與綠萼擦肩而過,彎下腰捏了捏瑤兒的臉,揶揄地看著她︰“你看你把人家姑娘逗得,小費都學會了。”
洛願得意地搖了搖腦袋,俏皮地說道︰“本公子一直都很有趣,家里人都喜歡我,我的好姐姐最愛我。”
“是,愛死你了。”小夭上手揉了揉她的臉頰,滿眼疼愛。
綠萼臉頰燙得以為自己得了熱疾,加快腳步走出房間。防風邶被袖袍遮蓋的手,動了動,抬眸看向她鼓著腮幫子另一側臉頰,“下午想去哪里玩?”
洛願回眸眼珠子轉了轉,像是思索,“不要去女子愛去的脂粉鋪或者首飾鋪之類,其余的地方你們比我熟悉,你們決定。”
防風邶手指輕敲檀木小幾,微微仰頭看著屋頂,像是在思考哪里適合玩樂,“瑤兒愛去些男子去的地方?西炎城的地下城去過嗎?”
“那我看看西炎城的地下城有沒有不同。”真會來事。洛願嫣然一笑,好奇地看著小夭,“你去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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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風邶帶我去過了,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小夭也想再去一探究竟,看看能否再次遇見上次的 公子。
三人動身前往地下城,防風邶走在她的身側,見她好奇地打量四處,仿佛第一次來。拿著狗頭面具,洛願撇著嘴抱怨︰“天天都想著當狗,難怪當不好人。”
防風邶正在戴面具,听見她的抱怨,嬉笑地轉向她︰“這里面遍布離戎族的人,你這話要是被他們听見,小心給你丟出去。”
“丟唄,前腳丟,後腳我就鬧。”洛願對防風邶的話不以為然,摘下自己的面具戴上狗頭面具,真難看。
小夭瞧著旁邊的兩只狗頭人身,笑得比第一次還開懷,特別是她身旁這只幽怨的狗,“瑤兒,你舉個爪子,叫兩聲我看看。”
“你腦子被狗踢了?我是狗,你不就是狗姐!”洛願一難言盡地看著小夭,又不是第一次來,狂笑成狂犬病了。
這下輪到防風邶在旁邊開懷大笑了,小夭本想裝成氣惱的樣子,結果被防風邶的笑聲一帶,兩人的笑聲此起彼伏,一個人撐著牆,一個人彎著腰。
防風邶彎著腰指著她,笑得眼角沁出水光,“有點道理,你齜牙的時候挺像小狗。”咬人的時候不遺余力,力氣夠大,牙卻不夠鋒利。
洛願............上手對著他的背就是一拳,氣急敗壞地喊著︰“你敢取笑我。”
防風邶抓住她的手,反手彈了彈她的面具,“現在更像了。”說完轉身朝著內場跑去。
小夭見到朝瑤開始挽袖子,急忙把人摟住,地下城可不興鬧。“瑤兒,咱們不跟狗狗邶計較,他才是狗。”
狗狗邶?“他哪里像狗中寶貝?防風,防風,風狗!”洛願惱火地指著跑得不見人影的方向。
小夭...........“風狗,風狗。”自己小息時,這兩人有沒有在外面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