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忱走出書房,沒走幾步,迎面便遇上小心翼翼端著碗熱雞湯的檀疏意。
他下意識皺眉,有些不耐︰“你怎麼來了?”
仔細算來,檀疏意住在皇子府中已經有半月有余。
他看見薛長忱,下意識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道︰“下人說殿下中午沒吃飯,我想著送一碗雞湯給殿下暖暖身子……”
話沒說完,就被薛長忱抬手打斷。
他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嘖,行了。這種小事還用得著你特意做麼?府里的奴才是干什麼的?”
薛長忱臉色很不好,撥開檀疏意的胳膊,習以為常訓斥道︰
“本殿跟你說過好幾次,想做我的人,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院子里。”
“府中幕僚外男甚多,你的身份是妻妾,按規矩不宜隨便走動,是听不懂麼?”
檀疏意沒想到他會直接這麼說,被訓得臉色寸寸蒼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只能訕訕“嗯”了聲。
“對不起……殿下,我只是心疼你。”
薛長忱見他這樣囁喏,心情才舒暢幾分。
他低頭看向檀疏意手里端著的雞湯,伸手接過一飲而盡,將碗丟給他,隨意道︰“行了,我喝就是,下次你記住別往前邊走。”
檀疏意垂著眸子,點了點頭。
這碗雞湯是他熬了好幾個時辰熬出來的。
連句夸獎都得不到嗎?
他拿著托盤的手指尖用力到發白,難過像是潮水一樣將他迅速淹沒,讓他喘不過氣。
薛長忱見他這樣,嘆了口氣。
“疏意,我最近很忙,已經很累了,所以你得听話,別給我添麻煩懂嗎?”
檀疏意臉色更加慘白,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
對于長忱哥哥來說,自己竟然是麻煩嗎?
偏偏心上人對他的反應視若無睹,還在喋喋不休自顧自說著。
“晚飯我想吃鹽𤤾雞,你前幾日不是跟廚子學了麼?”
“現在就回去做,晚點本殿去找你……”
剩下的話檀疏意沒有听完。
他抱著托盤借口有事落荒而逃,跑的時候難過的淚水從眼角流下。
但他沒有選擇了。
前不久,周厭的父親已經向靖王投誠,周家徹底成了他們的敵人。
而自己,因為偷走了原本屬于檀玉的人生,因為他的娘設計害死了檀玉的娘——
這輩子注定要站在檀玉的對立面。
如今他只能賭。
賭薛長忱會贏,賭他能做皇後,賭靖王和檀玉會死。
剩下的都不重要。
三月伊始。
新春雪消融,京城的土地逐漸解凍,偶爾有草芽冒出一點尖。
掐指一算,檀玉來到這里已經差不多有一年之久。
很難想象,他一個現代人脫離了手機網絡,竟然能在本國歷史上從不存在的一個封建時代待這麼長時間。
【等任務完成,你就可以順利回去了,還有一個億的獎金可以讓你隨便花】
dx3如果不說,檀玉都快忘了自己當初也是被這一個億吸引,才有了做任務的決心。
檀玉下意識忽略掉錢的事,抿唇悶聲問︰“之前提的那個補償問題穿書局還沒有給答復嗎?我到底能不能帶一個人走?”
dx3沉默片刻。
【目前是還沒有答復……但你不要擔心,我肯定會幫你爭取】
檀玉知道這種事急不來,也不再糾結,很有禮貌道︰“謝謝,麻煩了。”
dx3搖頭,讓他不要同自己道謝。
就算檀玉不開口,它也會找到方法努力實現檀玉的心願。
【你幸福的話,別的都不重要】
這句話聲音很小,檀玉沒有听清。
等他想起來問的時候,dx3只打著哈哈搪塞過去,沒有多說什麼。
如此,檀玉也就頗識時務地不再追問。
初春是養肝的好時候,靖王讓人高價采購了一批春筍,給檀玉包筍尖餛飩吃。
鮮嫩的筍剁碎和肉餡混在一起,挑起一筷子餡料包在餛飩皮里,就是圓滾滾的一顆大餡餛飩。
檀玉閑來無事,就在旁邊學著包,很快就掌握了竅門。
包了幾個後,薛奉雪就不讓他繼續干活了,塞給他一塊白面團,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捏著玩。
任誰也想不到,堂堂一朝王爺,天潢貴冑,竟面無表情坐在小馬扎上包餛飩。
面粉不可控制沾在他蟒袍的衣襟、袖口上,素有潔癖的薛奉雪卻視若無睹,任由檀玉靠在身上。
高挺的鼻梁也叫檀玉不老實的手指蹭上一點雪白。
薛奉雪手上有面粉不能踫他,只能無奈溫聲道︰“乖寶,等一等,馬上包完了。”
檀玉看著自己玩膩了的面團,乖乖“哦”了一聲。
他看著薛奉雪將餛飩包完,然後起身牽著他去洗手。
旁邊侍奉的下人連頭都不敢抬,趕忙將王爺王妃包好的餛飩端去廚房,吩咐人小心煮著。
煮好的餛飩端上來,碗里冒著騰騰熱氣,用瓷勺舀一口湯,簡直可以鮮掉眉毛。
檀玉在碗里撒上一小撮香菜,在小碟子里倒入辣椒油和醋,夾起一顆餛飩在唇邊吹一吹,蘸上料,咬開。
餛飩皮薄餡大,里面吸滿了湯汁,筍尖的鮮美和肉餡的細膩恰好中和在一起。
在初春料峭時吃上一碗,四肢百骸都是暖的。
檀玉鼻尖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捧著碗把湯喝了個精光,衣衫下平坦的腹部微微撐起一點。
“好吃嗎?”
薛奉雪吃好後撂下筷子,把人抱到懷里,用干爽的帕子擦掉檀玉鼻尖和額頭的汗珠。
檀玉“嗯”了聲,臉也泛起紅。
屋內地爐還在燒著,他仍然有些熱,抬手解開衣領上的兩顆扣子,露出雪白細膩的頸子。
薛奉雪盯著懷中少年那張白里透紅的漂亮面容,眼底有沉沉的欲色。
最終沒做什麼,只克制地對著那張被燙的有些紅潤的唇親了又親。
檀玉閉上眼任由吻從唇角延伸到飽滿小巧的唇珠,他被親的手軟腳也軟,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吃完這碗餛飩,二人散步一樣,不緊不慢走到書房。
書房內擺著張大的桌案,又擺了兩把椅子,椅子靠在一塊。
書案上高高堆了疊奏折。
檀玉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這是今日上午送來的折子?怎麼這麼多?”
“陛下駕崩的日子已經過去七八日,再怎麼悲傷也要繼續下去……”
薛奉雪並不意外,掃一眼奏折,面不改色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這麼做,無非是在試探、揣測本王的心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