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中的液體被莫雲手指無意識地攪動，蕩起一層層小小漣漪，景鶴忍不住伸手，捏著莫雲的手腕，往旁邊放。
然後在莫雲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微微曲起腿，問︰“你剛剛說什麼？”
莫雲原本還在思考自己踫哪里了，听到景鶴這句話，腦子宕機了一下，然後想了想，回答︰“我問你要怎麼對待巴倫。”
景鶴看莫雲被轉移了話題，空洞無神的眼楮這才移到莫雲所在的位置︰“正常對待。”
“怎麼個正常對待法？”
莫雲追得緊，景鶴嘆息一聲︰“如果他不亂來，那就相安無事。”
這這個回復莫雲還挺意外︰“你還真不記仇啊……”
講真，巴倫的做法……雖然他在救景鶴的時候幫了一把手，但景鶴原本可以安然逃出來，卻因為巴倫用了那種極其傷害身體的功法保命，兩兩相抵，要是莫雲自己，心里多多少少是有點記仇的。
景鶴挑了挑眉︰“你是第一個說我不記仇的人。”
那邊棺材蓋里的秦老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狗子啊，你知道咱們大哥在外面的風評嗎？你居然說他不記仇哈哈哈哈……”
秦老頭不知道是覺得景鶴默認做他們大哥了還是覺得小命不久了，說話沒那麼多顧慮了。
莫雲好奇，看向秦老頭︰“他做過什麼記仇的事情嗎？”
秦老頭瞅了瞅景鶴，對著莫雲露出一個復雜的笑︰“那可多了去了，反正但凡是惹過咱大哥的，全死了。”
莫雲一愣。
景鶴居然沒有因為秦老頭這樣說生氣，反而“凝視”著莫雲，嘴角勾起︰“不對巴倫動手，是因為我現在身體不太好。”
莫雲哦了一聲︰“對哦，之前看你裝得那麼有把握，我還真以為你沒什麼大事呢。”
景鶴哼笑一聲︰“所以，莫雲，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嗎？”
莫雲覺得此刻景鶴的笑容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雖是在笑，但無比疏離，好似他真的沒有心，不存在情感一般。
“不知道，你跟我說說唄，你是什麼樣的人。”
景鶴嘴角的笑容緩緩消失，莫雲這句話問得很認真，認真到不像是在打岔或者是開玩笑。
秦老頭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坐了起來，打眼瞅著景鶴和莫雲。
景鶴沉默了很久︰“我為了當上家主，親手殺死了我的生父。”
秦老頭倒吸一口氣，莫雲愣在原地︰“你生父？”
不對啊，景鶴之前說過，上一任家主是他名義上的師父，而除非上一任家主死亡，才能選拔新的家主。
所以，景鶴這意思……他的生父，是上一任家主？
秦老頭此刻也顧不得貓在那里偷听了︰“不是……可是我听說，你不是景家原本的人，是景家家主在外面找的根骨不錯的孤兒之一啊……”
孤兒，在景家主家永遠都是編外人員，但又可以學習景家主家的心法，長大後，基本上一輩子到死都只能干一些接單賺錢的事情。
景鶴輕輕點頭，臉上沒有什麼情緒︰“我不是孤兒，我有母親，我的生父在外挑選孤兒的時候，跟我母親發生了關系。”
莫雲和秦老頭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
莫雲心底深處總覺得景鶴不是那種亂殺無辜的人，于是說︰“那你殺他，肯定是有理由的。”
景鶴輕笑一聲︰“听我說完再做判斷吧。”
“他對我其實不錯，但因為他家里早已有了妻子和兒女，所以把我當做孤兒帶回了景家。”
“或許因為我是他的種，又或許是因為我的根骨確實出眾，他破格選我做了徒弟。”
說到這里，景鶴頓了頓，又說︰“殺他，是因為他不願意把家主的位置交給我。”
秦老頭眼楮瘋狂打轉，冷汗已經出來了。
莫雲沉吟片刻，輕輕點頭，意識到景鶴看不到，又重重嗯了一聲︰“所以，你想通過這件事，證明你不是什麼好人嗎？”
景鶴還沒有說話，又听莫雲䱇啵䱇︰“景鶴，你知道咩，你給我的感覺真的不是外界和你自己所說的那樣。”
“我對一個人的性格和內在有我自己的判斷。”
“你救了我很多次……”
“我救你，是因為我有自己的企圖。”
景鶴忽然冷聲打斷莫雲的話，氣氛一下子沉入谷底︰“我有自己的企圖，所以，你不必因為我救過你，你就對我產生感激的情緒、覺得我是什麼好人。”
莫雲輕輕點頭︰“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企圖，畢竟你第一次救我的時候，我們並不算熟識，你有可能是為了我給的錢，有可能是不想我被騰蛇附身，有可能你有自己千萬打算，但……”
“景鶴，你救我這件事，最後的目的絕對不是打算要我的命。”
他曾經不止一次警告她，不要被騰蛇附身，否則他會毫不猶豫殺了她，這一點，她一直記著。
景鶴救她，很可能是不希望她在絕望的時候被騰蛇乘機而入，所以，景鶴最後的目的不可能是要她的命。
也不太可能是想要利用她。
畢竟以她在這些人面前的家世和背景，如果不成為引路人，連利用價值都沒有。
“哪怕你救我有自己的企圖，但就事論事，你救我這件事，對我本身是有利的。”
“所以我對你抱有感激和親近的情緒，是很正常的。”
景鶴沉默了。
莫雲盯著他垂下的眼睫，表情很認真︰“景鶴，我不知道別人如何想你評價你，但在我這里，你對于我而言，你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值得相處的人。”
“但是你放心，我不會因為給你打上好人標簽，就道德綁架你繼續做一個對我有益的好人。”
“而且，我這一次冒險去找你，也有自己的企圖。”
莫雲語氣鄭重認真，手在水里攪了攪，漣漪一圈圈蕩開。
景鶴藏在水下蜷縮的手指一松，一直緊繃的脊背放松了些，他笑了笑，問︰“作為交換，你需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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