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夜風穿堂而過，紗質屏風將狹小的客房一分為二。
越央躺在雕花床上，望著頭頂帳幔上暗繡的流雲紋。
她悄悄側過身，看向屏風另一邊的宋凌瀾。
青年背對她而臥。
玄衣褪下疊放在矮凳上，露出里衣月白色的衣角。
透過屏風，隱隱能看見月光灑在青年身上勾勒出的清瘦輪廓。
越央看著宋凌瀾，想起白日里他耳尖泛紅的模樣，忍不住抿嘴偷笑。
他應當對我也是有些好感的吧。
越央從來都不是感情遲鈍，
相反，她總能敏銳捕捉到少年人藏在動作里的溫柔。
正當她看得入神時，宋凌瀾突然翻了個身。
越央猛地閉眼，心跳如擂鼓。
她听見屏風那邊傳來細微的響動，睫毛不自覺地輕顫。
半晌，
一道溫柔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宋凌瀾想起白日里越央在談及靈陣一道時發光的模樣，耳尖又泛起薄紅。
待感受到宋凌瀾的呼吸逐漸平穩，越央才緩緩睜開眼。
該辦正事了。
她收斂心神，將意識如絲線般沉入靈台深處。
幽藍色的識海翻涌如浪，中央懸浮的本命劍隱隱震顫，劍鋒倒映出少女變得有些嚴肅的神色。
“我知道你一直在。”
越央的意識之音在識海中回蕩。
“金瞳！說清楚，為什麼我會沒有過去？”
話音落下，越央的識海開始劇烈晃動。
一道裹挾著金芒的倩影自識海深處升起。
金瞳越央垂眸立于浪潮之上，鎏金色的瞳孔深不見底。
“終于肯撕開這層遮羞布了？”
冷艷高貴的少女冷笑，揮出的鎖鏈如毒蛇般纏住越央的手腕。
“要不你猜一猜，這是為什麼呢？”
越央俏臉微寒︰“你把我的過去抹掉了？”
金瞳越央像是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的眼楮彎成月牙狀︰
“越央，你太高看我了！”
“你以為自己是穿書而來的局外人？錯了！”
越央皺眉︰“你想說什麼！”
金瞳越央周身金芒暴漲︰
“就讓我來告訴你真相吧！”
“我知道，你一直認為我是清越劍靈，你和我是偶然融合。”
“當然不是。我們是一體雙魄，是天道法則的一部分，幫助天命之子就是我們的職責。”
越央︰“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覺醒了意識，忘記了責任！非要跟著天道背棄之人瞎摻和。”
金瞳越央鎏金色瞳孔中映出越央蒼白的臉色。
“還不明白嗎？”
她指尖輕彈，識海深處浮現出古老畫面︰
混沌初開時，一塊流淌著天道法則的混沌之石在虛空中沉浮。
歷經無數時空的踫撞與撕裂，最終被清越劍的鑄劍師偶然所得。
“這塊石頭，就是我們的本體。”
金瞳越央的聲音冰冷如霜，絲毫不在意越央能否接受這巨大的沖擊。
“鑄劍師將它瓖嵌在清越劍上，歷經數千年供奉，沉睡的天道意識才逐漸甦醒。”
畫面流轉，
越央看到清越劍被宋家供奉在祠堂中。
燭火搖曳間，劍柄上的那塊晶體泛起微光。
而隨著時間推移，天道意識漸漸分裂。
一半化作冷漠的金瞳，執著于尋找天道之子，完成自己的責任。
另一半則誕生出獨立的自我意識——
那就是越央。
“清越劍在宋家供奉千年，你會與宋氏血脈產生共鳴這很正常。”
金瞳越央冷笑，同為一體她如何不知道越央對宋凌瀾的情愫。
“收起你那無聊的感情，你會對宋凌瀾如此在意？不過是宋氏血脈殘留的牽引罷了。”
“你還真當自己有了感情？”
越央的靈力暴動，
“我明明記得穿越時的白光，記得書里的劇情......”
我還記得原書是《狂武修羅傲蒼穹》，這麼響當當的名字怎麼會是假的呢？
“書？”
金瞳越央大笑，漂亮的眸子里滿是嘲諷。
“你根本不是穿越者，能知道這些‘劇情’，因為你和我一樣是天道法則的一部分，穿書不過是為了合理化套用小世界的背景！”
識海驚雷炸響，兩人周身的靈力轟然相撞。
“你以為你的那些現代記憶是真實存在的？”
越央踉蹌著後退，她看向周圍的一切︰
“怎麼會！我記得手機、網絡、還有……”
“停。”
金瞳越央輕笑出聲，早該這樣了。
回來吧，越央。
讓我們徹底融合！
“仔細想想，你究竟記得多少現代細節？除了所謂的‘劇情’，你連手機界面是什麼模樣都描繪不出吧？”
識海深處裂開縫隙，無數模糊的畫面傾瀉而出。
越央看著那些支離破碎的光影——
斑駁的教學樓輪廓、泛著雪花屏的電視機、還有永遠看不清人臉的家人、朋友。
冷汗順著下巴滑落，越央搖搖欲墜的信念也一並割裂成殘片。
“這些記憶……”
少女聲音發顫，
“都是假的？”
“對，都是假的。”
金瞳越央鎏金色的瞳孔泛起罕見的溫柔光暈。
她緩緩漂向越央，發絲與飛揚的裙擺在識海中舒展，宛如神話中降臨的神只。
“讓我們融合吧，越央。”
金瞳越央的聲音不再冰冷，帶著某種近乎蠱惑的低喃，伸出的手掌泛著柔和金光。
“成為完整的自己，看看最後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越央望著那只朝自己伸來的手，身體卻僵在原地。
金瞳越央化作鎏金色的流光緩緩滲入越央的眉心。
識海轟然震動！
宋凌瀾焦急的呼喚聲傳來，卻變得遙遠而模糊。
越央看著金瞳逐漸透明的身體，看著那些曾以為真實的記憶如沙般從指縫流逝……
世界觀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她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只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再也找不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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