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極域的黃昏總是來得格外早。
殘陽如血，將天邊染成一片瑰麗卻又透著幾分肅殺的色彩。
宋凌瀾靜靜地立在傳送陣前，青年的目光緊緊盯著天際最後一抹殘陽，看著它被厚重的鉛雲一點點吞噬，直至消失不見。
此時的他，化名“凌宋”。
一襲普通散修常見的青灰色道袍穿在身上，腰間懸掛的，也是尋常的散修令。
宋凌瀾的面容被他以秘法遮掩，變作一張看起來便人山人海的面龐，唯有那雙眸子，一如既往的明亮。
“這位道友，請出示傳送令。”
東極域乃是九陽宗的地界。
身著九陽宗制式道袍的執事走上前來，手中拿著玉簡，目光在宋凌瀾腰間的令牌上迅速掃過。
宋凌瀾神色平靜，不慌不忙地遞出令牌。
執事接過，指尖在玉簡上輕輕一點，剎那間，一道青光閃過，令牌上浮現出簡單的陣紋。
“散修凌宋。”
執事微微頷首示意，“第九批的傳送陣，道友請在此稍候。”
宋凌瀾淡然退到陣台邊緣，目光隨意地在熙攘的人群中掃過。
陣台上的靈石柱開始發出低沉的嗡鳴，甲位第九批的傳送陣即將啟動。
宋凌瀾正欲收回目光，就在這時，他的神識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異常——在乙位傳送陣，一批浩然宗弟子被靈陣傳送而出。
為首那人正是宋博軒。
“請各位道友準備登陣。”
執事的聲音在陣台上空悠悠回蕩。
宋凌瀾抬腳邁向陣台，可在最後一刻，他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道友快些！”
身後背著藥簍的女修急得跺腳，“最後一批傳送陣，要是錯過就要再等三天了！”
“抱歉，借過。”
宋凌瀾旋身離開隊列，目光穿過攢動的人潮，精準地看向宋博軒的位置。
青年不動聲色地假裝整理衣袖，實則暗中密切觀察著宋博軒的一舉一動。
宋博軒則在招呼著其余浩然宗弟子，看樣子是帶著浩然宗的任務來得東極域。
人群中有幾位九陽宗服飾的弟子見他現身，立刻快步迎了上來。
“宋道友，久仰大名！”那弟子拱手一禮，臉上帶著熱絡的笑意，“在下九陽宗內門弟子李劉雲，奉師門之命前來迎接。”
宋博軒微微一笑，還了一禮︰“李道友客氣了，此番前來叨擾，還望多多關照。”
李劉雲連忙擺手︰
“宋道友言重了，九陽宗與浩然宗素來交好，此次聯盟之事更是關乎兩派未來，師門上下皆極為重視。”
“道友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不如先隨我去歇息片刻，稍後再去宗門詳談正事。”
宋博軒點頭道︰“如此甚好，有勞李道友帶路。”
宋凌瀾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他的步伐看似隨意，每一步都踏得極為自然，始終與宋博軒等人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宋凌瀾隱于暗處，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緊緊盯著宋博軒與九陽宗的一眾弟子浩浩蕩蕩地踏入雲來客棧。
余暉灑在青年的面龐上，黑曜石般眸子里此刻涌動著復雜的情緒。
是仇恨，也是謹慎。
“宋博軒……”
宋凌瀾低聲呢喃，聲音里裹挾著刺骨的寒意。
青年微微眯起雙眸，腦海中卻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少女擔憂的面容。
“宋凌瀾，避開楚楓晚！”
“楚楓晚……”
為什麼，為什麼要避開？
宋凌瀾早在越央第一次提到楚楓晚的時候便思索了很久，卻還是沒想明白，只是越央既然說了那必然有她的理由。
他在浮光秘境也是一直照著做的。
除了最後，
宋凌瀾被各方勢力圍殺，他才正式跟楚楓晚交上手。
楚楓晚，很強嗎？
宋凌瀾的目光緩緩上移，定格在雲來客棧那古樸的牌匾上。
良久，
宋凌瀾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鷹。
先探查幾日，
若是楚楓晚不在，我會殺了他。
這般想著，宋凌瀾身形一閃，隱沒在逐漸暗沉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片寂靜，仿佛青年從未出現過。
第二日，
傳音驛站，
傳音驛站乃是問鼎大陸特殊情報機構，以符紙為媒介傳遞機密信息，或是進行修士之間的遠距離聯絡。
驛站中的冰魄墨遇靈氣會變色，血砂箋同樣需用靈力書寫，傳訊的內容受“言契”束縛，泄露機密者會遭反噬。
宋凌瀾覺得自己需要先告訴越央一聲，畢竟自己答應過她，會前往天玄門。
陽光穿透東極域傳音驛站的雕花木窗，在檀木案幾上烙下斑駁竹影。
“ ——”
宋凌瀾第四次揉碎信紙時，握著的筆的手被他重重落下，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越央親啟”幾個字歪斜地趴在第五張宣紙上，像被劍氣削落的枯枝。
玄衣青年盯著自己這只極為擅長用劍的右手，心中暗道︰
這字怎麼越寫越丑了。
宋凌瀾︰?□?；）
“小哥莫不是在給心上人寫情書？”
竹簾嘩啦作響，櫃台後的灰袍老者探出頭。
他注意到這位小哥寫了許久，眼下紙上連一句都還是遲遲沒有寫出，這才出聲，白眉下藏著促狹笑意。
宋凌瀾一听，手肘猛地撞到一側的青瓷筆洗，案上未干的墨字頓時洇成模糊的雲團。
“不是！”
玄衣劍修霍然起身，腰間佩劍撞得木椅 當搖晃，“是...是門派要務。”
不是，我還沒說什麼，
你急什麼呀！
灰袍老者慢悠悠擦拭著傳訊玉簡，目光掃過青年泛紅的耳尖，也不戳穿。
“我這就動筆。”
宋凌瀾垂眸盯著信紙上暈開的墨痕，抿了抿唇，又是揉碎了這第五張宣紙。
他神情認真，握起凝玉筆，箋上劃出遒勁一筆，再次寫到︰
“越央親啟。”
然後，停住。
店家︰…… ……
當傳信的靈力青鳥餃著信箋沖入雲霄。
宋凌瀾這才松了一口氣，唇角的笑容轉瞬即逝，像是雪原上乍現的春日溪流。
竹簾後的灰袍老者，看著玄衣青年的背影，笑罵一聲︰
“死小子，還說不是心上人。”
他在傳音驛站干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寫這麼久，浪費這麼多張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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