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活，周哲和趙銳換了衣服走出新味居的後門，夜晚的冷風一吹，才仿佛把那股暈乎乎的勁兒吹散了些。
周哲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趙銳，嘖嘖稱奇“我說這下可破案了，怪不得陸青陽對誰都愛答不理的，尤其是那些往上湊的女生……好家伙，家里藏著這麼一位天仙似的媳婦兒，哪還看得上別人啊！”
趙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心里之前關于堂姐趙晚晴的那點糾結和猜測，此刻也豁然開朗了。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拖長了調子，語氣里帶著一種恍然大悟的調侃“我算是整明白了,合著是這麼回事兒,金屋藏嬌，絕對的。
怪不得他堂姐那樣的大美女，主動約他吃飯，他都無動于衷，還非得拉上一大幫子人去食堂……原來是家里早有‘領導’了。
趙銳跨上二八大杠，周哲熟練地往後座一蹦，正準備蹬車離開，後廚的門簾又被掀開了。
“等一下！”
劉小花快步追了出來，手里拎著個鋁制飯盒，微微喘著氣。
夜晚的寒氣在她面前呵出一小團白霧。
她走到自行車前，把還有些溫熱的飯盒不由分說地塞到趙銳手里“後廚晚上蒸包子，多下來幾個，你們拿回去，明早當早飯吃吧，省得去食堂排隊了。”
她的語速有點快，目光在趙銳臉上停留了一瞬，便不太自然地移開了，手指下意識地捏了捏圍裙邊。
趙銳愣了一下，手里沉甸甸的飯盒散發著面食和肉餡混合的溫暖香氣。
他下意識地道謝“啊？哦……謝謝啊小花。”
“走了啊，早點休息。”劉小花沒再多說，擺擺手，轉身小跑著回了後廚，門簾落下，遮住了她的身影。
趙銳把飯盒小心地夾在車把和前杠之間，蹬起自行車。
周哲坐在後座，手抓著車座下的彈簧，車子騎出去一段路，他忽然往前探了探身子，湊到趙銳耳邊，聲音里帶著壓不住的促狹和驚奇“我說……這小花妹妹，該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
自行車龍頭猛地晃了一下。
趙銳像是被這話燙了一下，差點沒扶穩車把，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耳根子唰地就熱了起來，幸好夜里看不清楚。
他強裝鎮定，梗著脖子反駁“胡、胡說什麼呢你！就是幾個剩包子，人家心好，看我們干活辛苦而已！少在那兒瞎琢磨！”
周哲在後座嘿嘿直笑，顯然不信“心好？心好怎麼光塞給你不塞給我？我可是也干了一晚上活呢！而且你沒看見她剛才那樣兒，說話都不好意思看你……嘖，銳哥，可以啊！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有這魅力？”
“滾滾滾，再瞎說我把你踹下去自己走回去。”
趙銳臉上發燙，嘴上凶巴巴地罵著，腳下卻不由自主地蹬得更快了些，夜風呼呼地刮過耳邊，卻吹不散心里那股突然涌起來的，亂糟糟的燥熱。
……
回到宿舍，趙銳把那盒還溫熱的包子放在桌上，心里卻不像剛才路上那樣理直氣壯了。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平時劉小花對大家都挺和氣，但好像……確實對他有點特別？總會多問他一句吃飽沒，偶爾塞給他點試做的新菜，今天更是直接追出來給了這麼一盒包子。
以前他沒多想，只覺得是同事間的照顧，可現在被周哲一點破，再回想那些細節，味道就全變了。
趙銳心里有點亂。
他沒什麼處理這種事的經驗，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得保持點距離。
萬一真是自己會錯意了，或者萬一人家沒那意思，自己湊太近豈不是顯得很傻？
而且……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老爹希望他專心學業、將來進研究院的期望，實在分不出心思琢磨別的。
于是，接下來幾天去新味居打工，趙銳的行為舉止就不自覺地變了味。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沒事就往廚房鑽，跟劉小花貧嘴打趣了。
吃飯時盡量和周哲或者別的伙計坐在一起，不再單獨湊到劉小花旁邊。
劉小花再給他遞東西，他接過來道聲謝就趕緊走開，眼神都有些躲閃，不敢多停留。
說話也變得客氣又簡短，透著一股刻意的生分。
劉小花是何等敏感細膩的姑娘，幾乎立刻就從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里嗅到了端倪。
起初她以為是趙銳家里有什麼事心情不好，還主動問過一次“趙銳，這兩天咋了？沒啥事吧？”
趙銳當時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連連擺手“沒沒沒，好著呢，學習有點忙，對，學習忙。”
說完就借口擦桌子溜了。
劉小花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慢慢沉了下去。
她不傻，相反，在廚房這人情練達的地方待久了，察言觀色是她最基本的本事。
趙銳這躲閃的眼神、客氣的語氣、刻意保持的距離……
她很快聯想到了那晚自己追出去送包子，和周哲那帶著笑意的眼神。
是因為這個嗎？他察覺了什麼？還是……覺得困擾了？
劉小花心里漫上一絲說不清的委屈和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種了然和驟然冷卻的清醒。
她默默地收回了原本想遞給趙銳嘗嘗的新調醬料，轉身放回了調料櫃最里面。
之後的日子，劉小花也悄然改變了態度。
她不再主動給趙銳留任何吃的，不再特意關注他吃飽沒有，工作中必要的交流也變得公事公辦，臉上那總是帶著點暖意的笑容在他面前收斂了許多，變得和其他伙計一樣客氣而平淡。
她不過是個小小的服務員，確實應該和趙銳一樣的天之驕子走的太近。
趙銳覺察之後，心里沒有稍微好受點，反而覺得更加別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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