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科長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件卡其布工裝褲，入手的感覺讓他心頭一松，厚實、挺括、帶著棉布特有的柔韌感，與他上次在飛虹廠摸到的樣品一模一樣！
他又拿起一件工裝襯衫，仔細檢查了縫線、針腳、口袋的牢固度，甚至用力扯了扯袖口和衣襟連接處。
針腳細密均勻，布料結實，沒有絲毫松脫或稀疏的跡象。
“光我看還不夠！” 孫科長放下衣服，拿起內線電話，“小劉！立刻去一車間、三車間，叫王班長、李班長，還有幾個不同身材的骨干工人代表，馬上到我這里來一趟！快！”
幾個工人換上了新的工服，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那我們過幾天再來，看看試穿效果如何。”
五天後，陸青陽如約再次拜訪。
孫科長早已在辦公室等候，臉上也帶著笑容。
工人們的試穿反饋他已經詳細了解過，清一色的好評！
舒適、耐磨、活動方便、精神面貌好！
這讓他對飛虹廠的質量徹底放了心，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最現實的問題——價格。
“陸廠長，快請坐！” 孫科長熱情招呼，親自泡茶。
“這五天，工人們可是天天穿著你們那套樣衣在車間干活，反響熱烈啊，都說比以前的強太多了，尤其是透氣性和活動方便這兩點，贊不絕口！你們廠確實有兩把刷子！”
陸青陽謙遜地笑了笑，接過茶杯︰“孫科長過獎了，听到大家滿意，我們就放心了。”
他話鋒一轉，切入正題，“那孫科長，關于後續正式訂單的價格，您看？”
孫科長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露出一種典型的采購人員談價時的“為難”表情︰
“陸廠長啊，實不相瞞，工人們對衣服滿意，這非常好！說明你們東西確實過硬！但是……”
他頓了頓，觀察著陸青陽的表情，“你也知道，咱們是國營大廠，采購預算是有嚴格控制的，市一服之前報的那個價……雖然他們搞了鬼，用了劣質料子，但那個價格水平，是我們預算的基礎。”
“你們這工裝，用料扎實，工藝也好，特別是那個新面料，確實比市一服原來的老帆布成本高不少吧？這麼好的質量，你這價格……想必也不會太低吧？”
他拋出了核心問題，眼神緊緊盯著陸青陽，等待著他的報價。
陸青陽深知孫科長此刻的心理︰，既想要最好的質量來彌補市一服的坑，又擔心預算超標不好交代。
他放下茶杯，從容地從隨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裝訂整齊的文件，推到孫科長面前。
陸青陽語氣平和︰“孫科長，您的顧慮我非常理解這是我們廠針對紅星廠工裝訂單的詳細成本核算表，請您過目。”
孫科長有些意外，拿起文件仔細翻看起來。
上面清晰羅列著︰
面料成本︰ 新型混紡針織工裝布注明透氣、耐磨、彈性優點）的成本明細，對比傳統帆布的成本差異。
輔料成本︰ 優質紐扣、加固縫線、透氣網眼布等。
人工成本︰ 基于本地平均工資和預計工時。
設備折舊及管理成本分攤。
合理利潤空間︰ 一個清晰標注、相對克制的百分比。
核算非常細致，數據詳實，有理有據。
孫科長看著那比市一服老帆布工裝高出約25 的最終單位成本眉頭還是忍不住皺了起來。
這比他心理預期的上限還要高一點。
“小陸啊，這……這個價格，老實說，有點超出我們的預算了，雖然你們質量是好，但一下子高出這麼多，我這邊……壓力很大啊，廠里財務那一關，恐怕不太好過。” 他試圖壓價。
陸青陽沒有急于反駁︰“孫科長，我明白您的難處，但這份成本核算，是基于真實、透明的數據，我們廠是小廠，靠的是口碑和信譽生存，絕不會在成本上弄虛作假。”
他趁熱打鐵，語氣更加懇切︰
“我們是真心實意想和紅星廠建立長期穩定的合作關系，這次合作，對我們廠意義重大，是證明我們能力的機會，所以，在利潤方面，我們已經是最大程度的讓利了，幾乎壓到了我們能承受的底線。”
他話鋒一轉，拋出一個折中方案︰
“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也為了減輕貴廠一次性支付的壓力，我有個提議，首批1200套訂單，我們接受孫科長您這邊認可的、略低于我們核算價的價格，這個價格，我們可以簽保密協議，不對外公開。”
“但是，作為交換條件，我們希望貴廠能承諾，在首批訂單順利交付、工人使用滿意後，後續三年的工裝常規采購和補充訂單，優先考慮我們廠，並按照我們合理的市場價格執行，這樣，我們前期讓渡的部分利潤，可以在長期的合作中逐步回籠。”
這個提議非常巧妙！
對孫科長︰眼前解決了預算壓力問題，能以一個“相對合理”的價格拿到遠超預期的優質產品，對上對下都能交代。
而且首批訂單質量好，後續優先采購也是順理成章。
對陸青陽︰雖然首批利潤薄，但鎖定了未來三年，這個大客戶的穩定訂單。
這比眼前多賺一點利潤重要得多，有了紅星廠這個大客戶的背書，飛虹廠的市場開拓將勢如破竹！
孫科長陷入了沉思，反復權衡著。
陸青陽給出的理由無懈可擊，尤其是關乎工人安全這一點，直擊要害。
那份透明的成本核算也讓他難以再強硬壓價。
而“首批略低、長期優先”的方案，確實完美地解決了他眼前的困境，也給了對方廠一個值得期待的長期承諾。
辦公室內安靜了片刻。
孫科長抬起頭，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好，你提的方案，我接受了！”
“合作愉快，陸同志” 孫科長再次伸出手。
“合作愉快，孫科長！咱們廠絕不辜負你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