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勤務兵小宗手里抱著一個鼓鼓囊囊、裹著厚實油布和麻繩的大包裹，帶著一身寒氣快步走了進來，聲音洪亮地報告
“報告首長！東北來的包裹！”
“東北來的？” 方老爺子蹭地一下就從躺椅上站了起來，“那肯定是青陽寄來的！快！快打開看看是什麼？”
方仲文也趕緊放下報紙走了過來，臉上同樣帶著好奇和期待。
小宗手腳麻利地解開層層包裹的油布和麻繩。
包裹里面塞得滿滿當當，最上面是厚厚一層防震防潮的干草和舊報紙。
撥開這些，首先露出來的，是幾個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沉甸甸的長條形包裹。
“肉腸！還是自己做的！”老爺子樂得合不攏嘴，“這小子，知道我愛這口！”
再往下，是幾個圓滾滾、表皮黑亮的東西，像凍硬了的煤球，也貼著紙條“凍梨”。
“凍梨？”方仲文好奇地拿起一個，冰涼刺手，“這黑乎乎的東西能吃？”
“哎！這你就不懂了！”老爺子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這可是好東西！放在冷水里緩透了，吸溜著吃，又甜又涼，生津止渴，東北冬天就指著這個敗火呢！青陽有心了！”
接著，是一個用草繩捆扎得結結實實的陶罐，罐口用厚厚的豬油封著。
“酸菜！”老爺子更高興了，“這可是炖白肉、包餃子的好玩意兒！青陽媳婦手巧，腌得肯定地道！”
再翻，是幾個用細麻袋裝著的東西，打開一看，是紫黑色、顆粒飽滿、表面帶著一層天然糖霜似的藍莓干！
分量十足，散發著誘人的酸甜氣息。
紙條上寫著“後山藍莓曬干，給爺爺泡水喝，或當零嘴兒。”
“藍莓干！”方仲文這次也認出來了，忍不住拿起一顆放進嘴里，“嗯！酸甜可口，比買的果脯好吃多了！青陽那邊還真出好東西！”
包裹最底下，是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毛色油亮豐厚的皮襖！看那毛色和厚度，像是上好的狼皮或者狐狸皮鞣制的，內襯是厚實的棉布。
紙條貼在皮襖上“山里獵的，鞣制好了，給爺爺奶奶還有爸媽添件皮襖，京城冬天也冷，注意保暖。”
“皮襖！”老爺子一把將皮襖抱在懷里，厚實柔軟，帶著淡淡的硝皮氣味。
“瞧瞧！瞧瞧！” 他對著兒子方仲文，語氣自豪
“我說什麼來著？山里頭啥好東西沒有？青陽把日子過得多紅火！不管啥還都惦記著給我這個老頭子送一份！”
小宗剛把包裹里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擺在桌上，引得老爺子眉開眼笑。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從自己厚棉襖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個信封，雙手遞給方仲文“首長，還有一封信呢！壓在包裹最下面，差點忘了。”
“信？”方仲文眼楮一亮，立刻接了過來。
他迫不及待地撕開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紙。
老爺子也顧不上欣賞新得的皮襖了，抱著衣服就湊到兒子身邊，伸長了脖子“快看看！青陽說啥了？小茉好不好？肚子里的娃鬧不鬧？”
方仲文展開信紙，目光快速掃過前面幾行問候和報平安的慣常話語，然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信紙中間的一段話上。
“爸！爸！您快看！青陽他說……”
“說什麼了？急死我了！”老爺子一把搶過信紙，他眼神好，自己看了起來。
跳過前面的寒暄，目光直接落在兒子指的那段
“……孫兒在此地，承蒙鄉親信任，擔任大隊長一職，夙興夜寐，不敢懈怠。
幸不辱命，生產隊略有小成，鄉親溫飽得解，此心安處，本應扎根。
然，念及沈茉身懷雙胎，已近七個月，腹大如籮，行動日益維艱。
此地雖好，然醫療條件簡陋，穩婆經驗有限，思慮再三，為保沈茉與腹中孩兒萬全，孫兒懇請爺爺、父親費心，能否在京中運作一二？孫兒不才，願調回京城工作。”
“青陽……他想回來了！”
“爸！這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方仲文激動地在屋里踱步
“青陽終于想通了，京城條件多好，醫療、教育，哪樣不比那山溝溝里強百倍？為了沈茉和孩子，他做得對！我這就去想辦法！動用一切關系！必須盡快把他調回來！趕在沈茉生之前！”
“是！爸！我馬上去辦！”方仲文精神抖擻，立刻轉身去打電話、聯系人。
“回來好……回來就好啊……重孫子們，太爺爺在京城，等著你們呢！”
……
柳溪大隊的小屋里，爐火正旺。
沈茉坐在熱炕頭上，手里還無意識地摸著趴在她腿邊、肚子越發圓潤的小灰灰。
她剛剛听完陸青陽關于調回京城的決定，整個人都懵了，嘴巴微張著，半天沒合上。
“啥？為啥？”沈茉不解“咱們不是在這里呆得挺好的嗎？你看，生產隊紅紅火火的，鄉親們都念著你的好，咱們的小家也安頓下來了，怎麼又要去京城了？那地方……規矩多，人也多，哪有這里自在？”
“這不是還有我師父嗎？”沈茉自信滿滿。
“老包年紀大了，放心，京城軍區醫院的環境，可是比咱們這里鄉下要好……”
沈茉下意識地護住肚子，陸青陽的話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憂慮。
是啊，什麼都沒有平安重要。
但她還有別的牽掛“可是姥爺呢？還有小婷……他們怎麼辦？”
姥爺年紀大了，習慣了鄉下的生活，小婷也要上學。
把他們丟在這里，沈茉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小婷，還有姥爺他們……姥爺都一大把年紀了。”
陸青陽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眼神里帶著周全的考量“姥爺和小婷，我們當然一起帶走。”
“啊？！”沈茉這次是真的驚到了，眼楮瞪得溜圓，“帶著他們一塊兒去？京城……能行嗎？”
“怎麼不行？你忘了姥爺前陣子喝著酒，還念叨著想回京城看看，看看長城？只是怕給我們添麻煩，才一直待在這里。”
他頓了頓，看著沈茉，“至于小婷，京城的學校，教育資源比這里好得多！對她未來的發展更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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