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轉而看向甦燦,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哪吒那邊情況如何?李靖和太乙離開後,有沒有異常?”
甦燦的神情也嚴肅起來,眉頭微蹙,仿佛在回憶那魔氣蟄伏的凶險︰“目前來說,表面平靜,沒有失控跡象。但我能清晰感知到他體內那股力量……絕非尋常。它蟄伏著,像一團被強行壓縮的混沌風暴,古老、深邃,帶著純粹的混亂與毀滅意志。其本質之恐怖,遠超我之前的預估。它並非死物,更像是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活性’。目前的封印只能壓制,無法根除。稍有差池,或是外界的強烈刺激,都可能成為引爆它的火星。這股力量……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失控,將哪吒吞噬,甚至波及整個陳塘關。”
“隨時失控……”
諸葛尚的眼神變得無比凝重,手指無意識地在控制台上敲擊著,發出細微的噠噠聲。
“看來這魔丸的根腳,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詭秘和棘手。申公豹不過是個引子,背後牽扯的力量恐怕遠超此界表面,這次必答題的難度,恐怕要重新評估了。”
他沉吟片刻,迅速做出決斷︰“甦燦,你身上的擔子最重。哪吒是核心,你必須穩住他,同時持續監控那股力量的變化。有任何異動,立刻通知我。你先回陳塘關,以免離開太久引人懷疑,尤其是那些可能關注哪吒的‘眼楮’。”
“另外。”
諸葛尚的目光掃過星圖上的昆侖山方向︰“我們不能被動等待李靖的消息,玉虛宮是此界中樞之一,必須要有我們的耳目。我會挑選幾個合適的人選,嘗試以‘求道者’或‘特殊天賦者’的身份,看能否混入玉虛宮外圍,甚至……接觸到核心圈子。我們需要第一手的情報,關于天劫咒,關于元始天尊的態度,甚至關于那魔丸的真相!”
“好。”
甦燦深知諸葛尚布局的縝密,點頭應下,身影再次化作流光,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神龍號,返回了煙火氣十足的陳塘關。
諸葛尚則陷入更深的思索,片刻後,他對著通訊器沉聲道︰“陳焰,通知王北川、齊回舟、張超、吳雨……還有沈沐顏,立刻來中樞室見我。有特殊任務。”
“明白!”
陳焰干脆利落地回應,腳步聲迅速遠去。
中樞室內只剩下諸葛尚一人,幽藍的光芒映照著他冷峻的側臉。
他盯著屏幕上代表玉虛宮方位的那個巨大“空間褶皺”標記,手指在冰冷的合金桌面無意識地敲擊著,發出規律而沉悶的聲響,仿佛在推演著無數種潛入的可能與隨之而來的驚濤駭浪。
……
時光荏苒,如同陳塘關外東海的潮汐,悄然漲落。
轉眼間,一年光陰已逝。
這一年里,甦燦的身影幾乎與那個紅肚兜、沖天 的小小身影重疊在一起。
殷夫人忙于協助李靖處理關隘軍務、安撫民心,真正陪伴在哪吒身邊,教導他、約束他、保護他的,是甦燦。
哪吒的力量太過危險,哪怕是無意識的嬉鬧,扔出一顆石子都可能洞穿牆壁,打個噴嚏都可能點燃草垛。
尋常孩童根本無法與他“玩”在一起,甚至大人都避之不及。這份被排斥的孤獨,原本是滋養魔性的溫床。
但甦燦改變了這一切。
他沒有像太乙那樣用乾坤圈強行束縛哪吒的天性,也沒有像李靖那樣憂心忡忡卻不得其法。
他更像是一位嚴苛又包容的師父。
清晨,他帶哪吒登上最高的城樓,迎著初升的朝陽吐納,引導他體內狂暴的火焰之力流轉,告訴他力量是工具,而非主宰。
午後,他讓哪吒用精準控制的火焰烤熟魚蝦,分給街邊眼巴巴看著的流浪兒,看著那些孩子由恐懼變為驚喜的笑容,哪吒眼中的戾氣會悄然融化一分。
傍晚,當城外荒野有妖獸作祟、襲擾村莊的消息傳來,便是甦燦帶著哪吒“行俠仗義”之時。
“吒兒,看好了。”
甦燦的聲音平靜而有力︰“力量,當用于守護,而非破壞。妖邪害人,該當如何?”
“燒了它們!”
哪吒小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但眼中已不再是純粹的毀滅欲,而是帶著一種“懲奸除惡”的稚嫩正義感。
甦燦點頭,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妖獸,讓哪吒得以安全地、精準地釋放火焰,將其焚滅。
村民的感激涕零,孩童崇拜的目光,一點點沖刷著陳塘關百姓心中對“魔童”的恐懼烙印。
一次,兩次,十次……斬妖除魔,救助弱小。
哪吒的身影不再僅僅代表著破壞和災難,更成為了陳塘關一道特殊的“守護符”。
雖然人們看到他時依舊會帶著一絲本能的敬畏,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憎惡,已逐漸被復雜的感激、好奇甚至一絲依賴所取代。
街角的阿婆會顫巍巍地塞給哪吒一個剛蒸好的饃饃,玩耍的孩童看到他路過,雖然不敢靠近,卻會遠遠地喊一聲“哪吒哥哥”。
潛移默化中,哪吒的性情被悄然重塑。
魔氣依舊在,凶性未全消,但他學會了控制,學會了分辨,心中那份渴望被認可、被接納的柔軟,在甦燦的引導和一次次“行俠仗義”帶來的正向反饋中,得到了滋養和壯大。
他不再像原劇情中那樣,用乖張暴戾來掩飾內心的孤獨和委屈,眉宇間少了許多陰郁,多了幾分屬于孩童的、帶著點小得意的神采。
然而,這份難得的平靜,在這一天被打破了。
黃昏時分,天際盡頭兩道略顯黯淡的流光落下,顯露出李靖和太乙真人的身影。
他們回來了。
但兩人的臉色,卻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疲憊、焦慮,更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灰敗。
李靖挺拔的身軀似乎佝僂了幾分,官袍上沾染著昆侖山巔未化的霜雪,眼神黯淡無光。
太乙真人那張總是帶著點滑稽的胖臉,此刻也垮了下來,油亮的腦門上不見汗水,只有深深的愁緒和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