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方遠沒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著窗外那個身影,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像是在計算著什麼。
雪花又開始飄落,在窗玻璃上留下細密的水痕。
“老板,再不追侯強就要走遠了!”小張忍不住出聲提醒,手指緊緊攥住桌布邊緣,指節都泛白了。
他的目光焦急地在顧方遠和窗外之間來回掃視,像只被拴住的獵犬看著獵物逃跑。
顧方遠用手指點了點太陽穴,動作緩慢而意味深長。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帶著幾分無奈的笑容︰“小張,腦子是個好東西,沒事的時候多動動。”
小張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像被火烤過似的。他下意識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面上的一道劃痕。
“人家騎自行車,咱們走路,”顧方遠頓了頓繼續道,“想追上去,只能靠雙腿跑,你是想告訴整條街的人,咱們在跟蹤侯強嗎?”
“呃....”小張尷尬地撓撓頭,手指在短發間來回穿梭,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的目光躲閃著,不敢直視顧方遠銳利的眼神。
“那咱們怎麼辦?繼續去侯強家外守著嗎?”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顧方遠沒有立即回答。
他端起已經涼透的茶杯,在手中緩緩轉動,眼楮卻始終盯著窗外侯強消失的方向。
茶杯里的茶葉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在杯底留下淺淺的痕跡。
“侯強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倒爺,”顧方遠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想倒賣鋼材就必須要有卡車運輸。”
他說著放下茶杯,右手食指突然指向馬路對面的運輸公司,動作干脆利落。
小張和韓永武的目光立刻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
運輸公司的大門口,剛好一輛滿載貨物的卡車正緩緩駛出,車輪碾過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不出意外,這家運輸公司應該手腳也不干淨。”顧方遠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成了氣聲。
他的眼神變得異常銳利,像兩把出鞘的利劍。
抬手招了招,示意兩人靠近點,三顆腦袋幾乎踫在了一起。
“我們如此這般......”顧方遠的聲音越來越低,嘴唇幾乎不動,只有最細微的氣流從他齒間溢出。
他的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快速畫出一個簡易地圖,幾個關鍵點被他用指尖重重戳出凹陷。
小張的眼楮隨著顧方遠的手指移動越睜越大,最後幾乎要瞪出眼眶。
他的呼吸不自覺地變得急促,鼻翼微微翕動。
韓永武則時不時點頭,粗糙的手指在桌沿輕輕叩擊,像是在心里計算著什麼。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雪花拍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飯館里的其他食客依舊在喧鬧著,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里這個正在密謀的小團體。
........
市長辦公室內。
秦思梅正用兩根食指按壓著太陽穴,指腹微微泛白。
她的眉頭緊鎖,眼瞼下隱約可見淡淡的青色陰影,顯然這兩天都沒休息好。
辦公桌上的文件堆得整整齊齊,唯獨右手邊的煙灰缸里歪歪斜斜地躺著幾個煙頭。
秦思梅的手指在太陽穴上打著圈,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卻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顫。
“呼——”她長舒一口氣,指尖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這兩天心緒不安,就連睡眠質量都變差了。
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只以為‘那件事’即將開始,精神過于緊張,所以才會導致心緒不安。
揉了好一會才停下,那種不適感也只是稍稍緩解了一點。
秦思梅甩了甩發酸的手腕,指甲在桌面上輕輕刮過,發出細微的聲響。
抬眸看向辦公室房門。
見房門緊閉,這才伸手從抽屜中拿出一包香煙。
抽出一根點燃。
打火機的火苗在她瞳孔中跳動。
深吸一口氣,仿佛將煙霧吸進肺中,隨後如巨龍噴霧,緩緩吐出。
脖頸線條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鎖骨在襯衫領口若隱若現。
又接著連吸兩口,煙霧在她面前繚繞,模糊了她的面容。
似乎感覺辦公室煙霧太重,這才起身來到窗戶前打開。
沒辦法!女同志吸煙很容易遭人說閑話。
所以她一般只在沒人的時候抽,盡量避免別人看見。
她的余光掃過樓下的小花園,那里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在修剪灌木。
剛準備回到座位,余光剛好瞥見樓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雙眸一凝。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他來這干嘛?”秦思梅的聲音很輕,幾乎只有自己能听見。
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下巴的線條變得緊繃。
低頭看了一眼手上香煙,無奈摁滅在煙灰缸中。
香煙被狠狠捻滅時發出輕微的“嗤”聲,煙灰缸中的火芯還沒完全熄滅,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辦公桌上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秦思梅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領,這才伸手接起。
“喂!”她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沉穩。
“秦市長,鋼鐵廠供銷科科長,吳剛找您,讓他上去嗎?”秘書的聲音從听筒里傳來,帶著公事公辦的語氣。
“讓他上來吧。”秦思梅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不緊不慢。
掛完電話,她率先把辦公室房門打開,正好散散煙味。
她的手指在門把手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麼,最後還是將門完全敞開。
只是過了一會功夫,吳剛呲著大牙出現在門口。
他的西裝熨得筆挺,領帶打得一絲不苟,手里還拎著一個精致的紙袋。
非常紳士地站在門口,輕輕敲了兩下房門。
指關節在門板上叩擊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麼。
秦思梅頭也沒抬,“進來吧,你先坐一會,我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她的鋼筆在文件上劃出沙沙的聲響,字跡力透紙背。
其實她根本沒有急事要處理,純粹故意晾一下對方,否則以後不知道誰是大小王。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