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夜總是格外漫長。賈詡今夜當值，他坐在值房里，凝神看著案幾上攤開的輿圖。
值房的門被輕輕推開，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文和。”
賈詡抬頭，看見王鏡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她穿著常服，鬢邊還沾了點夜露。
“陛下怎麼來了？”賈詡連忙起身行禮，卻被王鏡按住了肩膀。
“知道你值夜辛苦，帶了餛飩來。御膳房新來的江南廚子做的，嘗嘗。”
王鏡打開食盒，熱氣騰騰的香氣立刻彌漫開來，滿是蝦皮與骨湯的鮮香。
賈詡看著碗里浮動的餛飩，皮薄如紙，隱約透出里面的粉嫩的肉餡。
他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個，小口吃著，“陛下深夜前來，不只是為了送宵夜吧？”
王鏡笑了笑，提起話頭，“前日你說的遼東公孫度之事，我總覺得還有疏漏，今夜正好與你再議議。”
話題一旦展開，便忘了時辰，燭芯燃了半截，窗外的天色從墨藍沉成了濃黑，巡夜的梆子聲也敲過了三更。
賈詡說得口干，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卻發現王鏡已經靠在椅背上，眼楮半閉半睜。
賈詡輕聲問“陛下困了？”
王鏡揉了揉眼楮，“近日奏折太多，有些乏了。”
她打了個哈欠，“文和，我就在你這兒歇會兒，你繼續說。”
賈詡剛要勸阻，王鏡已經走到值房內唯一的一張床榻邊，和衣躺下。他只好繼續看向那幅攤開的遼東地圖。不一會兒，就听見王鏡均勻的呼吸聲。
夜更深了。賈詡放下手中的筆，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月光從窗欞間漏進來，照在王鏡的臉上。她睡得很沉，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賈詡猶豫片刻，尋來一床薄被，輕輕覆在她身上。
“文和？”王鏡突然睜開眼楮，正對上賈詡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
“陛下醒了？”賈詡慌忙後退一步，“臣只是……”
“我睡了多久？”王鏡坐起身，被角從她肩上滑落。
賈詡低頭回答“約莫半個時辰……天色已晚，陛下不如回宮歇息？”
王鏡看了看窗外，“都這個時辰了，回去反倒驚動宮人。”
她拍了拍床榻，“今夜就在這將就一晚吧，你也累了，一起睡。”
賈詡僵在原地，“這…不合規矩…”
“你我君臣多年，還講究這些？”王鏡已經挪到了床內側，“快些，明日還有早朝。”
賈詡只得和衣躺在外側，身體繃得筆直，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床榻不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王鏡的體溫和身上微妙的香氣。
纏得人心尖發顫。
終究是忍不住，借著偶爾從窗欞漏進來的月光，余光描摹她的輪廓。眉峰的弧度，鼻尖的精巧，還有唇瓣在暗處隱約的淡色。
王鏡在黑暗中輕笑，“放松些，你這樣，倒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賈詡喉結滾動，不敢應答。他閉上眼楮，努力平復心跳，卻听見王鏡又幽幽道，“文和……你的心跳太快，吵得我睡不著。”
賈詡一驚，下意識地翻身面對牆壁，動了動，卻感到一陣驟然升起的異樣。恰在此時，一束月光斜斜照進，將他的狼狽映得無所遁形。
“陛下……別看。”
賈詡羞愧地幾乎窒息，聲音發顫，帶著難以掩飾的哀求，只覺得臉頰燙得能燒起來。
那些藏在心底的、不敢宣之于口的骯髒心思，竟以這樣難堪的方式被撞破。這簡直是……
王鏡卻沒說話，只低低笑了一聲，溫熱的手輕輕覆了上來。她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來，讓賈詡渾身一顫。
“文和，”王鏡的聲音近在耳畔，“你緊張什麼？”
“臣…臣…”賈詡語無倫次，他咬緊牙關，額頭抵在牆上，恨不得立刻消失。
“噓。”她只吐出一個字，卻讓賈詡如遭雷擊。
“竟然如此易感？這幾日…難道都沒有自己踫過嗎……”王鏡的聲音帶著點訝異。
“陛下！”賈詡下頜線繃得緊緊的，羞憤幾乎要從胸腔里溢出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王鏡收了手，伸手把他往懷里帶了帶，不說了，再說真怕他撞牆去。
兩人貼得極近，呼吸交纏在一起。方才壓下去的火氣非但沒散，反而像被添了柴的火，越燃越烈。
王鏡的指尖順著他的衣襟往上滑，賈詡渾身一僵，卻沒躲開。
賈詡聲音沙啞“陛下……這不合適……”
“文和，”她低聲說，“你我之間，早就不只是君臣了。”
賈詡想要反駁，卻被一個吻堵住了嘴。溫柔的吻與他想象中一樣美好。他僵了片刻，終于放棄抵抗，小心翼翼地回應起來。
衣衫半褪時，露出他略顯清瘦卻線條利落的肩背，賈詡卻突然用手臂遮住臉。“我年紀大了…不好看的…”他的聲音里帶著難堪，“陛下何必…”
王鏡拉開他的手，借著月光打量他。
他生了一雙狹長的鳳眸，眼尾微微上挑，幽深的眼瞳此刻微微泛紅，像是浸了血的墨玉，深邃而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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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梁高挺，襯得整張臉輪廓分明，薄唇輕抿時總帶著一絲冷峻的克制。
可此刻卻因情動而微微泛紅，呼吸略顯急促。他的長發在枕上散開，有幾縷被薄汗沾濕，貼在頸側，更顯得膚色蒼白如冷玉。
“好看。”
她眼底的認真不似作偽。
多年來，他作為謀士，習慣了在暗處為王鏡出謀劃策。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她如此親密……
賈詡看著她的眼楮，只覺得心尖像被羽毛輕輕撓了撓，那些緊繃的防線，在這一刻悄然松動。
今夜實在是天時地利人和。
王鏡的吻落在他的眼角，然後是臉頰，下巴，一路向下。賈詡攥緊了床單，感到理智正在一點點崩塌。
“陛下……”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陛下身邊從不缺人，何必…何必招惹我呢?”
王鏡身邊，既有神謀鬼策的謀士、傾心相待的近臣，也有年輕美貌的侍從，可謂應有盡有。這樣的她，又怎能體會自己的心情？
王鏡停下動作，抬頭看他。賈詡避開她的目光，聲音低沉“若沒有真心，就不要撩撥。臣…會當真的。”
月光下，王鏡的表情變得柔和。
她看著賈詡眼底的認真，才明白他竟以為自己只是一時興起，不過是玩玩而已。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指尖描摹著他的眉骨，輕聲道“這天下愛慕我的人數不勝數，我不過循著自己的心意，挑了幾個。”
“文和，你以為我為何深夜來找你？為何記得你愛吃江南的餛飩？為何…”她頓了頓，“為何獨獨對你，總是格外耐心？”
賈詡瞳孔微縮，心跳如鼓。
王鏡輕聲道，“我不是對誰都會這樣。文和，若沒有真心，我不會如此待你。”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賈詡緊鎖的心門。他顫抖著伸出手，撫上王鏡的臉頰，然後主動吻了上去。藏著幾分飛蛾撲火般的決絕。
這一夜，月光時隱時現。
賈詡生澀卻溫柔，即便情動時分，他依舊帶著幾分克制與隱忍。像顆未熟透的酸杏子，咬下的第一口，濃烈的酸意直竄舌尖，可細細回味，又有清甜在唇齒間漫開。
他便這般在欲望與愛意間沉浮，多年來積壓心底的情感，終在此刻尋得出口，如洪水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
賈詡原本想把這一夜當成一場夢，醒了便回歸君臣的本分，可肌膚相貼的溫度、她呼吸里的氣息，都在提醒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他回憶起兩人這些年的相處，從朝堂議事到私下閑談，從危難時的相互扶持到順遂時的並肩而立，早已像種在一個盆里的花，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不知不覺間，根都纏在了一起。
他們之間向來羈絆太深，亦師亦友的關系，反而讓愛意難以宣之于口。仿佛那份情意一旦說破，便會玷污了最寶貴的君臣相知。
可這份情意又像一層糖霜，裹著彼此的默契，添了幾分美好與甜蜜。
最終，賈詡還是選擇了妥協。
人往往就是這樣，為了嘗到蜂蜜那一口誘人的甜，竟能不顧毒蜂環伺、危及生命的風險。
王鏡突然開口，“文和，你在想什麼？”
賈詡沉默片刻，“臣在想……明日早朝該如何為陛下告假。”
王鏡忍俊不禁，“哈、哈哈……文和，你真是……”
“嗯。”他輕聲應道，將王鏡摟得更緊了些，他再次輕輕吻了吻王鏡的發頂，閉上眼楮。無論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擁有了曾經不敢奢望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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