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往南回朝，時值深冬，北風呼嘯，沿途草木凋零，原野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霜雪。
天色陰沉，偶爾有幾只寒鴉掠過，發出淒涼的鳴叫。
算算日子，離除夕已不遠，但看這行程，怕是趕不回翊京過年了。王鏡坐在馬車里，望著窗外蕭瑟的景色，心中有些悵然。
她掀開車簾，寒風立刻灌了進來。她喊來親衛趙虎，吩咐道︰“傳令下去，今日在此安營扎寨，眼看就要除夕了，讓將士們好生歇息一日。”
“屬下這就去辦！”趙虎轉身要走，又被王鏡叫住。
“讓伙房支幾口大銅釜，再把那幾頭肥羊殺了，肉切成薄片。”王鏡說著，自己先笑了，“我教你們個新吃法。另外，庫房里的賞錢分下去，每人十貫，讓伙房多炖些肉，管夠。”
趙虎雖不懂什麼新吃法，可一听有肉有賞錢，腳步都輕快了，應了聲“是”，轉身就往隊伍前頭跑，嘴里還吆喝著“主公吩咐，扎營過年，有肉吃”，引得士兵們一陣歡呼，剛才趕路的疲憊仿佛一下子就散了。
不多時，營地里便熱鬧起來。士兵們熟練地支起帳篷，架起鍋灶。
伙房那邊支起了幾口大銅釜，底下燒著旺旺的炭火，釜里的肉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里頭飄著姜片、蔥段，香氣順著風就往各處飄。
中軍大帳內，王鏡招呼張遼、張合、高覽和賈詡入座。眾人圍坐在銅釜旁，看著釜中清湯翻滾，熱氣騰騰，都有些好奇。
“主公，這肉切得這樣薄，是要做什麼？”
高覽指著旁邊銅盤里整整齊齊碼著的羊肉片，新鮮的羊肉被切得薄如蟬翼，肉片紅白相間，紋理分明，擺在銅盤上，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花。還有用蔥、姜、蒜、醬和醋調和的蘸料，香氣撲鼻。
王鏡笑著解釋道︰“這是涮肉，將肉片放入滾湯中燙熟，蘸上調料，味道極鮮。”
她夾起一片羊肉，在湯中輕輕一涮，肉片瞬間變色，卷曲起來。將肉片放入蘸料中一滾，然後送入口中。肉質鮮嫩，入口即化，蘸料的咸香與肉的鮮美完美融合，令人回味無窮。
眾人學著她的樣子，紛紛嘗試。
高覽夾起一片肉，涮了幾下，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頓時眼前一亮，贊道︰“妙！這肉片竟如此鮮嫩，比炖煮的肉更有一番風味！”
張遼爽朗一笑︰“這數九寒天里，圍著熱鍋吃上一口嫩肉，連鎧甲里的寒氣都驅散了。”
高覽吃得興起，又夾了幾片肉放入鍋中，笑道︰“這吃法倒是新鮮，肉片薄，熟得快，又不失原味，實在是美味。”他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對侍從喊道︰“快把剛溫好的酒拿來！這等美味豈能無酒助興？”
賈詡慢條斯理，細細品嘗，“大道至簡。一鍋清水，幾味鮮蔬，倒比那些繁復的烹制更得食材本味。風雪圍爐，同袍共食，倒是平添幾分雅趣。”
王鏡親自執起長筷，將涮得恰到好處的羊腿肉在芝麻醬中輕輕一蘸，遞到張合面前︰“�y�V嘗嘗這個部位，最是鮮甜。”
張合慌忙起身，雙手捧碗接過︰“末將怎敢勞動主公……”
話音未落，王鏡已笑著擺手︰“今日不論尊卑，只論滋味。”見張合仍有些拘謹，又夾了片白菜放進他碗里，“葷素搭配著吃才不膩。”
張合細細品味，眼中漸露驚喜︰“這……這肉片竟比炙烤的更顯嫩滑，醬料也調得恰到好處。”他猶豫片刻，終是按捺不住好奇︰“不知主公如何想到這般巧妙的吃法？”
王鏡笑道︰“不久前在幽州巡邊，見百姓將凍肉削薄，在熱湯里一汆便吃。我想著若能佐以好醬料，用上等羊肉……”
“便命工匠改制了這銅鍋，中間加個煙囪，既省炭火又保熱力。”
賈詡聞言輕笑︰“主公果然慧眼。民生之慧，雅俗共賞。”
眾人聞言皆笑，帳外風雪愈急，帳內暖意氤氳。
與此同時，營地里的士兵們也收到了賞錢和額外的肉食。各營帳中，篝火熊熊，士兵們圍坐在一起，大口吃肉，暢飲熱湯。
雖然遠離家鄉，但這一頓豐盛的年夜飯，讓每個人都感受到了溫暖和喜悅。
夜幕降臨，營地中點起了更多的火把，照亮了四周。
王鏡命人搬出早已準備好的煙花，在空地上點燃。隨著一聲聲脆響，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五彩斑斕，照亮了整片營地。士兵們仰頭觀望，發出陣陣歡呼。
“願明年風調雨順！”
“願家中老小平安！”
“願早日凱旋歸鄉！”
煙花的光芒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王鏡站在人群中，望著璀璨的夜空，心中默默祈願︰但願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張遼站在她身邊，仰頭望著天上綻放的煙花，旋即側頭看向王鏡，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主公，這煙花真是壯觀，”張遼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感慨，“將士們都很高興。”
王鏡收回目光，微微偏頭看向他。夜風拂過，吹起她鬢邊幾縷散落的發絲，火光映照下，她的側臉線條柔和了幾分，眼底映著煙花的碎光，顯得格外明亮。
她輕聲道︰“是啊……今年雖在外頭過年，倒比往年在城里還熱鬧些。”
張遼注視著她，一時沒接話。
他很少見到她這樣放松的神情，柔和恬靜，望著熱鬧的人群，眼里帶著淡淡的懷念和滿足。
他忽然覺得心頭微微一動，像是被什麼輕輕撥了一下。
遠處的煙花又炸開一簇，絢爛的光芒灑在他們身上，照亮了彼此的臉。
王鏡似乎察覺到他久久停留的視線，轉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
她微微一愣，隨即淺淺一笑︰“怎麼了？”
張遼回過神，輕咳一聲，移開目光︰“沒什麼，只是覺得……主公今日心情不錯。”
王鏡語氣輕緩︰“征戰在外，難得有這樣的時刻。看著他們高興，我也高興。”
張遼點點頭，沉默片刻，忽然低聲道︰“若是以後每年都能如此，倒也不錯。”
王鏡側目看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意更深︰“好啊，那以後每年除夕，我們都放煙花。”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是承諾。張遼心頭微熱，嘴角不自覺揚起。兩人並肩而立，在漫天煙火下，誰都沒有再說話，卻都覺得此刻格外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