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陳登便輕手輕腳地起身,提著魚竿往溪邊去了。王鏡醒來時,土炕上只剩下一角掀開的棉被,窗欞間漏進的晨光里飄著細小的塵埃。
她披衣起身,推開木門,見老李正在院子里喂雞。
一群蘆花雞撲稜著翅膀圍過來,爭搶著啄食谷粒。老李見他醒了,笑呵呵道︰“貴人起得早啊,您家郎君天沒亮就去溪邊釣魚了,說晌午給您炖鮮魚湯哩!”
王鏡莞爾,隨後,她踱步走到灶間,見老婦人正在揉面,便蹲下來挽起袖子,幫著添了兩根柴火。老婦人連連擺手,“這怎麼使得!”
“無妨。”王鏡笑了笑,語氣隨和。
灶膛里的火苗 啪作響,鐵鍋上熱氣騰騰,老婦人一邊 面一邊絮叨︰“自打丞相大人推廣新農政,咱家多養了十只雞,還搭了豬圈。您瞧那肥豬,年底能賣個好價錢哩!”
順著老婦人手指指去,院角雞群踱步,欄里豬仔哼哼,梁下還掛著風干的臘肉。這尋常農家的煙火氣里,卻處處映著旺盛生機。
大兒子扛著鋤頭往溪東的農田去了,二兒子坐在樹下用竹篾編雞籠,最小的兒子趴在院子里的石磨上,正笑嘻嘻地剝著青豆,豆子一顆顆滾進碗里。
老李也樂呵呵道︰“多虧官府推廣仙種,如今這糧食收得比從前多多了,足夠養活一家老小,日子總算能踏實過了……”
…
王鏡站在茅檐下望去,但見溪水清淺,岸上芳草萋萋。溪邊忽然傳來陳登的喊聲,原來他釣著尾肥鯉魚,青衫下擺還沾著晨露。
“好肥的鯉魚!我都快拎不動了!”陳登拎著魚鰓走來,翹著嘴角,得意地將魚高高舉起給王鏡看。王鏡瞧著也樂了,直說這魚新鮮,今天就下鍋。
轉眼,陳登擼起袖子扎進廚房。土灶里火苗躥得正旺,他先把姜蒜扔進鐵鍋爆香,再將鯉魚兩面煎得金黃酥脆,接著倒入清水。一旁幫忙的老婦人往灶膛添了把松枝,魚湯很快咕嘟咕嘟冒起泡泡,香氣直往人鼻子里鑽。
“哎喲,貴人這手藝,比城里酒樓的大廚還厲害!”老婦人忍不住嘖嘖稱贊。
陳登笑著撒了把野蔥,蒸騰的熱氣把睫毛都燻得濕漉漉的︰“早年隨父親治水時,常在河工灶上學兩手。”
正說著,蒸籠突然“噗噗”作響。老婦人掀開籠蓋,粗糧饃饃的甜香混著魚湯鮮味瞬間溢滿屋子。她把蓬松飽滿的饃饃挨個撿進藤筐,小兒子饞得直咽口水,偷偷捏了塊饃心,被老李笑著拍了下手背。
眾人圍坐在桌邊,這頓飯吃得格外暢快。
……
夜色漸深,涼風習習。
王鏡和陳登並肩躺在院子里,仰頭望去,天格外清亮,銀河如練,繁星點點,比城中看到的要明亮得多。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更顯得鄉野靜謐。
陳登望著星空,輕聲道︰“真希望天下處處都能像這般太平。沒有戰火,沒有爾虞我詐,百姓安居樂業,世代繁衍。”
王鏡沉默片刻,緩緩道︰“世上但凡有理智的人,誰會喜歡戰爭?可有時候,戰爭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她側過臉,看向陳登,“就像醫者治病,有時需以猛藥祛疾。唯有以戰止戰,才能換來更長久的太平。”
陳登低嘆一聲︰“是啊,無論亂世還是治世,百姓總要活下去。春種秋收,婚喪嫁娶,一代代延續,這便是生生不息。”
王鏡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所以,我們才要守護這樣的日子。”
陳登側過身,指尖輕輕撫過王鏡的臉頰,月光下他的眉眼格外溫柔。
“願天下終有一日,處處皆如這鄉野,歲歲平安。”
夜風拂過,蟲鳴漸歇。兩人靜靜相依,直到困意襲來,才回屋歇息。
翌日清晨,他們辭別老李一家,臨行前又留下些銀錢。老婦人執意塞給他們一包新蒸的饃饃和腌好的咸菜,念叨著“貴人路上墊墊肚子”。
走出村子時,晨霧未散,田壟間已有農人彎腰勞作。陳登回頭望了一眼村舍,輕聲道︰“不過幾日功夫,倒真舍不得走了。”
王鏡輕笑︰“從今若許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兩人就這樣沿著鄉間小路漸行漸遠,身後村落安寧如畫,仿佛一幅永不褪色的太平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