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鏡一路南下,幾日後,逐漸接近叛亂山越的勢力範圍。
踏入這片地界,官道兩旁的景象令人心生寒意。原本應是熱鬧的村落,如今卻門戶緊閉,不見一個人影,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更襯出周遭的死寂。
嚴白虎一臉疑惑,扯著大嗓門嚷嚷道︰“前天還能見著逃難的流民,今日連只活雞都瞧不見。這人都跑哪去了?”
郭嘉騎在馬上,眉頭微皺,目光不時望向遠方的山巒。“此地安靜得有些反常,山越人或許早已設下埋伏,不可掉以輕心。”
王鏡點頭,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四周︰“遍告全軍,即刻嚴陣以待,列防御之陣,穩步前行,不得有誤!”
士兵們立刻調整隊列,盾牌手在前,長槍兵在後,弓箭手搭箭上弦,嚴陣以待。
隊伍繼續前行,轉過一道山梁,行至一處山谷,道路愈發狹窄。
王鏡警惕地握緊韁繩,四顧片刻,心中隱隱不安。
突然,一陣尖銳的哨聲從山谷兩側傳來,她仰頭的剎那,一支羽箭劃破天空,釘進身後親兵的皮盾。
“舉盾!”暴喝聲驚起滿林寒鴉,數百張赤巾裹頭的面孔從枯黃灌木中探出,白幡上扭曲的圖騰在暮色中泛著磷火般的幽藍。
他們手持利刃,吶喊著沖下山坡。
“盤瓠降世,誅殺漢女!”
雙方迅速短兵相接,嚴白虎的九環刀劈開第一個撲來的山越人時,血珠濺在他虯結的臂膀上。
“他娘的怎麼燙得像滾油!”他錯身避開發狂的襲擊者,那人胸口中刀卻仍齜著染血的牙往前沖。
王鏡身處陣中,冷靜地觀察著戰局。她很快發現,這些山越人雖然裝備簡陋,遠不及漢軍精良,但是士氣高漲到近乎瘋狂,每個人都像是被仇恨驅使,嘴里念叨著“殺殺殺”,不顧一切地沖上來。
他們仿佛失去了痛覺,不畏傷痛,狀若癲狂,令人心驚。
王鏡毫不猶豫地彎弓搭箭,“嗖”的一聲,利箭離弦,精準地射出擊殺一人。
她一邊不停射箭抵擋著敵人的進攻,一邊朝郭嘉喊道︰“奉孝,你瞧這些人,狀態實在詭異,莫不是中了什麼邪術?”
郭嘉在她的掩護下,策馬掠過混戰的人群,突然俯身揪住個癲狂的山越兵,只見那人的瞳孔縮成針尖,脖頸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動。
“五石散混著曼陀羅。”他甩開抽搐的軀體,眼神露出厭惡,“這些人是服用了致幻之物,才陷入癲狂。看他們雙目赤紅、神情恍惚,便是最好的證明。”
王鏡听聞,心中了然,手中弓箭不停,射向敵人的動作愈發凌厲。
盡管山越人來勢洶洶,但王鏡這方兵強馬壯,士兵們訓練有素,很快穩住了陣腳,逐漸佔據了上風。戰場上,刀光劍影閃爍,喊殺聲、兵器踫撞聲交織在一起。
嚴白虎揮舞著大刀,一刀震開數人,他啐了一口唾沫罵道︰“這些龜孫子,跟瘋了的蝗蟲似的,甩都甩不掉,真他爹的惡心人!”罵完,他又揮動大刀,朝著敵人沖去。
見自己一方快要失敗,這群山越人竟再次爆發出驚人的瘋狂。
王鏡在彌漫的血霧中,瞥見一個赤膊少年,少年的眉心點著朱砂,在汗水的浸潤下,顯得格外刺目。
少年聲嘶力竭地嘶吼著,雙手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猙獰的刺青。
他高舉雙臂,大聲呼喊著︰“盤瓠在上!”
“我們在戰前,盤瓠大神已經為我們施‘符水咒’,‘飲此水者,漢兵箭矢自避’,我們‘道法護體,刀兵不侵’,繼續沖啊!”
“擒賊擒王!”王鏡當機立斷挽弓拉弦,朝那少年一連射出三箭。
利箭帶著呼嘯的風聲,飛向少年。少年躲避不及,被利箭射中,倒地時仍在狂笑,那笑聲令人毛骨悚然。他的手指深深摳進泥土,抓出一道道血痕,嘴里還喃喃著︰“符水……刀槍……”
然而,這些終究不過是他們的虛妄之言,在王鏡軍隊的猛烈攻擊下,山越人的防線逐漸崩潰,如大廈傾塌。
遠處傳來牛角號低沉的嗚咽聲,殘余的白幡開始向密林深處慌亂退卻,山谷中山越人四處逃竄,丟盔棄甲,留下一片狼藉。
鮮血匯聚成小溪,緩緩流淌。這場激烈的戰斗終于落下帷幕,王鏡望著眼前的慘狀,長舒一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
暮色如鉛塊般壓向大地,士兵們拖著沉重的步伐打掃戰場,王鏡見眾將士疲憊不堪,便下令在此地暫時駐扎,休整一夜。
王鏡在人群中搜尋著郭嘉的身影,回想起交戰時,她雖早早安排了親信貼身保護他,可戰場混亂,難免疏漏。
很快,她就看到了郭嘉清瘦的身形,他坐在一棵松樹下,青灰衣袍下擺沾著草屑,修長手指蜷著在膝頭輕叩。
只見他左頰斜斜抹著道血跡,在蒼白的皮膚上刺目得像雪地紅梅。
王鏡不禁走到他面前,抬手掰過他下頜,拇指蹭過那道血痕。
血腥氣鑽進鼻腔,混著郭嘉身上慣有的檀香香氣,激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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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力道失了分寸,郭嘉被弄得喉間溢出一聲輕哼。
郭嘉的睫毛顫了顫,握住王鏡的手腕,指腹貼著她跳動的血脈輕輕摩挲,掌心的薄繭刮過腕甲邊緣。
“我沒事,這是別人的血。”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像是在安撫著對方,隨後用衣袖擦去臉上血跡,眼尾彎起,唇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
王鏡這才微微松了松手,但仍不放心地問道︰“真沒事?”
郭嘉嘴角含笑,點了點頭。
王鏡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可還沒等她緩過神,郭嘉忽然望著她笑︰“主公方才,可是在害怕?”
你可不能死,不然我找誰賠去?
王鏡攥緊了拳頭,突然伸手揪住他衣襟,“郭奉孝,你故意的。”
郭嘉被她這突然的動作弄得身子微微後仰。他喉結滾動,呼吸拂過她耳邊,低低的笑聲混著壓抑的咳嗽︰“主公若再這般粗魯,怕是要賠嘉十匹錦緞做新衣。”
他心中也牽掛著主公安危,見王鏡情緒緩和松手後,收起玩笑神色,溫聲問道︰“主公可還安好?
王鏡這才低頭打量起自己,這才發現身上濺滿了斑斑血跡。
王鏡不在乎道︰“都是別人濺上來的血,戰場上混亂,難免如此。”
她環顧四周,只見這臨時駐扎之地,條件簡陋,想要像平日那般沐浴淨身顯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命人燒水抬來擦洗一番。
“委屈主公了。”郭嘉輕嘆一聲。
就在王鏡與郭嘉交談之際,嚴白虎扛著大刀,滿身塵土走了過來。他看見兩人相互問候,臉上頓時露出一絲不滿,撇了撇嘴,嘟囔道︰“主公眼里就只有郭嘉是吧?我呢?我在這兒流血又流汗,咋就沒人過問一句?也沒人管我身上這一身血污要不要洗,傷口要不要看吶?”
他故意走到王鏡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卻夸張地扯了扯滿是血漬的衣襟。
王鏡被他這副模樣逗得輕笑出聲,挑眉看向他,調侃道︰“奉孝體弱,自是要多操心些。哪像白虎將軍皮糙肉厚的,能有什麼事?戰場上那麼生龍活虎,洗不洗澡的,還能難倒你不成?”
嚴白虎一听這話,臉上的不滿瞬間煙消雲散。
“行!有主公這話,我就知足了!”旋即心滿意足地大步離開,背影瞧著格外歡快。
郭嘉自始至終都沒在意嚴白虎的來去,目光緊緊鎖在王鏡身上。
他不知在琢磨什麼,手指抵在泛紅發燙的臉頰上,隨後微微低下頭,睫毛輕顫,一聲不吭,像是藏著萬千心思。
王鏡本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郭嘉卻突然抬起頭,輕聲開口︰“主公,其實……嘉身上有傷口。”邊說邊緩緩抬手伸到王鏡面前。
王鏡定楮一看——不過是手背上蹭破點皮,傷口極淺,只有淡淡的紅痕,連血都沒滲出來。
她又好氣又好笑,牽起郭嘉的手腕,帶他往營帳走去。
一進營帳,郭嘉便坐在榻上,王鏡讓他自己淨了手。隨後,王鏡從懷中掏出一片創可貼,輕輕撕開包裝。
撕開時簌簌的聲響引得郭嘉探頭去看,卻見王鏡兩指夾著片從未見過的物事——約莫三指寬的白布片,中間綴著塊半透明的薄紗,在燭火下泛著奇異光澤。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這可是神藥,貼上它,你的傷口能愈合得更快。”
說話間,郭嘉已被捉住手腕,薄紗覆住傷口,她垂眸用指腹細細碾平邊緣褶皺,膠布與皮膚貼合時發出極輕的粘合聲。郭嘉欲要蜷指試探,卻被王鏡一記眼刀釘在原處。
此物當真能愈傷?
郭嘉盯著手背發怔,忽覺傷處傳來陣陣清涼,竟比敷了金瘡藥還要舒坦幾分。
王鏡忽然傾身逼近,漆瞳里跳動著戲謔的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神藥可要貼足三日……撕了就會死。”
“……知道了,嘉一定不會隨意揭下。”
她望著郭嘉仍在小幅轉動手腕觀察創可貼的模樣,唇角終于泄出一絲笑意,那方寸大小的白布片在他手上靜靜伏著,像只守護傷口的玉蟬。
夜里,營帳內燭火昏黃,王鏡和郭嘉還在商討軍務,直至案上蠟燭燃盡,燭淚堆成小山。
二人先是交流作戰計劃和行軍路線,之後王鏡又提起白日戰場上的事,難掩憤怒︰“那妖道給山越兵服用致幻藥物,強其戰力,灌以邪說,控其心智,使為己戰,簡直把人命當做弄權的工具,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此乃逆天之舉,必會自取滅亡。”郭嘉眸色沉凝,隨後看向王鏡,目光變得柔和,他勸道,“主公也勞累許久,今夜便好生歇息吧。”他轉頭瞧見榻上冷硬,便解下自己的披風鋪在榻上。
王鏡看著郭嘉的舉動,笑著說︰“跟著我風餐露宿,辛苦奉孝了。”
郭嘉打趣︰“主公才是金枝玉葉,天潢貴冑,本可在坐鎮後方安穩度日,卻甘願涉險至此,不比我辛苦?”
王鏡剛想開口,郭嘉卻仿若早已洞察她的心思。
“我知主公親赴此地,是為了確認阿卓的安危。你向來如此……”
她向來如此,對麾下之人關懷備至。
正因如此,士兵們才願戰不旋踵,謀士們才願殫精竭慮,雖九死而無悔,不惜捐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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