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城西棗林
王鏡摘下一顆沾著晨露的青棗，咬破果肉時，酸澀的汁水激得眉頭微皺，卻在喉頭泛起一絲回甘。
她找了棵粗壯的大樹，在樹蔭下坐下，陳登也跟著坐在她身旁。
陳登凝望著遠方，神色漸漸變得悵惘，忽然開口︰“徐州城西也有這樣一片棗林。”說著，他的指節因用力而驟然泛白，聲音也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些年，戰火紛飛，家鄉很多人都丟了性命，那些熟悉的面孔，都化作了一仸黃土。我的發小阿川，就死在一片棗林里。”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他仿佛又看到故友蜷縮在焦黑樹干下的模樣。那時，十五歲的阿川用瘦弱的身軀緊緊護住母親，後背上插著三支羽箭，而那僵硬的手里，還死死攥著剛摘的酸棗。
“他說等秋深棗子紅了，要給我釀……”話到最後，尾音碎在風里，只剩棗葉沙沙作響。
這殘酷的世道，根本容不下傷春悲秋的閑情。就拿廣陵郡來說，三十七座城，每一座城門背後，都飄蕩著這樣的亡魂，數不清的家庭支離破碎。
陳登收回目光，沉聲道︰“所以我才接任東陽令，至少能讓治下百姓不必吃沾血的棗子，能過上安穩日子。”
王鏡眉頭皺起，輕輕沉吟，“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改朝換代，宮殿起了又塌，可不管天下是興盛還是衰亡，最受苦的永遠是普通百姓。戰爭一起，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陳登听聞，不禁心頭一震，滿含觸動地看向王鏡。
他微微頷首，喟然長嘆︰“照君所言，正中心懷。”
“登歷經戰亂，見慣百姓苦難，原以為少有人能體會這份沉重，不想照君竟有如此深刻見解。”陳登神色鄭重。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短短幾字，道盡蒼生艱難，照君有此悲憫胸懷，他日若能施展抱負，必能福澤萬民。”
王鏡微微欠身，謙遜一笑，“元龍過譽了，我不過是像你一樣將這世間慘狀看在眼里。”
她頓了頓，目光懇切地看向陳登，“若無元龍這般仁人志士相助，縱有滿腔抱負，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如今這亂世，正需你我並肩。元龍一心為民，卻困于一方，施展的拳腳有限。若能與我攜手，憑借你的才干和威望，何愁不能讓更多百姓免受戰亂之苦？到那時，定能讓天下百姓都吃上安穩的棗子，不再有親人離散、生死相隔之悲。”
王鏡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于丹陽廣結賢才，積蓄力量，只待良機成熟，必于亂世之中，奮袂而起，闖出一片乾坤。元龍，你可願與我同行?”
陳登苦笑著搖頭︰“可惜我已擔任東陽縣令，身處陶謙帳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元龍，我並非要你此刻背主離去，陷你于不忠不義。我只是懇請你等我，待我雄踞江東之時，定邀你共圖大業。”王鏡目光灼灼，眼波比烈陽還要燙人，她呼吸略微急促，“到那時，我許你廣陵太守之位可好?”
陳登神色一震，沉默良久。
最終，他長舒了一口氣。
“郡主如此看重晚生，這份知遇之恩，晚生銘記于心。我雖不能即刻回應你，但這承諾，我記下了。”
“只盼郡主早日成就大業……若真有那一日……陳某定不負所望。”
口說無憑，只有言辭，畢竟難以令人信服。得給陳登個憑信。
王鏡打開系統商場，兌換了“高產水稻種子”，接著消耗信仰值，提前縮短“速生術”冷卻時間。
只見她攤開手掌，一粒飽滿、色澤金黃的稻種憑空出現在掌心。
不等陳登反應，她便將稻種輕輕拋進腳下的泥土。
幾乎就在稻種入土的瞬間，土壤微微隆起，一抹嫩綠破土而出。嫩綠的芽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躥升、變粗，葉片層層舒展。不過眨眼間，稻苗就長成了齊腰高，稻穗也迅速抽出、膨大。原本干癟的稻穗，此刻沉甸甸地低垂著，每一粒稻谷都圓潤飽滿，在陽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這……這究竟是何……”
陳登微啟唇瓣，卻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下意識地眨了眨眼楮，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王鏡道︰“元龍，外界傳言不假，我確實受過仙人點化，習得仙法，這便是仙人賜予的海外仙種——這稻穗每穗能結谷三百粒，是尋常稻谷的五倍還多，畝產可達十六旦。”
如今東漢的稻田，平均畝產不過三石罷了。
陳登難以置信地蹲下身子，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稻穗，手指輕輕觸踫那飽滿的谷粒，仿佛在觸摸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自下種至刈獲，不過百日光景，真正能做到‘仲春播種，孟秋嘗新’ 。”
“這……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陳登終于回過神來，站起身，目光追隨她的一舉一動，“郡主，你……你莫不是真的仙人下凡？如此神技，莫說我從未听聞，怕是這世間所有人都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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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鏡微微一笑，並不作答，任由陳登猜測這場“神跡”。
風吹葉落，樹蔭下，她動作輕柔地折下那支沉甸甸的稻穗，伸手遞到陳登面前。
“元龍，這稻穗便是我給你的憑證，你且收好了，它定能讓你安心。我向你保證，異日橫掃江東，屆時，廣陵太守之位非你莫屬。”
陳登雙手接過稻穗，觸手溫熱。
還沒等他從這震撼中緩過神，王鏡又接著說道︰“不僅如此，在此之前，我欲先將此仙種予你，你可在東陽尋地試種。你我共播神種，待收獲之時，所獲五五分成，此為改變民生之大計，于你我都有益處。
另外，仙種珍貴，絕不能有任何閃失，因而我還會派來士兵幫你守護農田……你意下如何？”
陳登在瞬息之間便意識到此事非同尋常。
這仙種若真如王鏡所言，不僅能使百姓從中受益，更能成為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左右天下局勢。
他抬眼看向王鏡，她的身影沐浴在淡金色的陽光下，被鍍上一層金邊，山風漫卷，掀起衣袂寬袖，仿若真的是從天而降拯救蒼生的仙人。
若世上真有仙人，應該就是這模樣。
“郡主如此信任晚生，托付我以仙稻……晚生深感榮幸，定當全力以赴，不負所托！”
他的內心翻涌著驚濤駭浪。
回想起方才發生的種種，內心的天平徹底傾斜。
雖說此時自己還在陶謙帳下，尚未有正式名分歸屬于王鏡，可他已然篤定，以王鏡這般非凡的能力與見識，日後必能成就大業，自己追隨她，才是順應大勢。
這麼想著，陳登的眼眶微微泛紅，逐漸變得濕潤，驀地屈膝跪在了地上，忠心表得猝不及防。
“主公在上，請受陳登一拜！今日得見這般神異之事，又蒙主公如此看重與厚待，陳登深知您乃天選明主，定能在這亂世中撥亂反正。
雖此刻名分未明，但登心中早已認定，早晚必是主公麾下之人。從這一刻起，陳登這條命，便交予主公，願為主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陳登跪地稱主，這雖是在王鏡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她上前扶起陳登，溫聲道︰“元龍，快快請起。有你這句話，我便安心了。”
念頭一轉，她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遞到陳登面前。
“元龍，這塊令牌你收好，憑此可往來廣陵與丹陽之間，據此見我，無人敢攔。”
“另有，我不日便要返回丹陽，那邊還有諸多事務亟待處理。待我回去，會盡快派人將種子和護衛送到東陽。種子珍貴，護衛能保它周全，定要讓這仙種在東陽生根發芽。”
陳登毫不猶豫，拱手應道︰“主公放心，登定當竭盡全力。”二人就此約定，結成聯盟。此次合作僅是開端，往後時日漫長，江東六郡，乃至廣陵，終將盡入她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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