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民族是偉大的融合!任何語言學的研究、任何遺傳學的探究都無法違背這一事實!無論是地理出身,還是宗教信仰,都不能成為分裂的借口。唯有法蘭西,屹立其上!”
“拉•羅克萬歲!”
“拉•羅克萬歲!”
在持續的大蕭條嚴寒之中,1929年已漸入尾聲,1930年的腳步日漸臨近,而弗朗索瓦•德•拉•羅克卻在這混亂愈演愈烈的局勢下,伴隨著支持者愈發熾熱的歡呼聲,毫不猶豫地擴大著他的勢力。
“市民們,不要被拉•羅克的言語所蠱惑!”
“弗朗索瓦•德•拉•羅克只是一個妄圖再次將法國拖入大戰的瘋子戰狂罷了!”
因此,以愛德華•達拉第edouard daadier)為首的一些激進黨重量級政治人物警惕地注視著拉•羅克不斷壯大的聲勢,試圖阻止國家社會黨的崛起勢頭,但收效甚微。
因為大蕭條帶來的經濟衰退與混亂,反倒成了國家社會黨勢力膨脹的助燃劑,而唯一有能力阻止他們的政府,卻依舊陷于政治分裂,昏庸無為。
“說是德國的政治混亂即將落幕了?”
“是,拉•羅克閣下。據說弗朗茨•馮•帕彭那伙人被阿登納和漢斯•馮•喬擊潰了。”
就在法蘭西日漸被黑暗吞噬之際,有關德意志帝國的消息傳到了拉•羅克耳中。
“听說帕彭被趕出了帝國議會,其余之人也到了該為坐牢擔心的地步了。”
“可惜啊......若是那個蠢貨帕彭再吵鬧一陣,讓德國繼續陷入混亂,那才是再好不過的事。”
略顯惋惜地說完,拉•羅克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
這可不是那些“漢斯咖啡”那樣的污水,而是貨真價實的卡布奇諾。
“不過德國要徹底清醒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哪怕抓了帕彭,也不可能馬上就能重拾民眾對政府的信任。”
“在我看來,他們那點動靜不過是小孩的胡鬧罷了。”
拉•羅克冷笑著放下咖啡杯。
如果是法國,恐怕罷工與暴動早已發生數次了。
相較之下,德國人對不滿意的政府所表現出的反應,和他們的幽默感一樣乏味。
“拿破侖曾言,當敵人犯錯時,最好的策略便是放任他繼續錯下去。所以,我們必須趁敵人還未清醒之時,掙脫那屈辱的《桑甦西條約》枷鎖,重整軍備,為了奪回屬于法蘭西的正當領土,我們必須不斷前進。我們要讓法蘭西重回掌中!”
听到拉•羅克的話,以吉內梅爾為首的國家社會黨成員紛紛點頭附和。
廢除束縛在法國脖頸上的《桑甦西條約》,重建大軍,這既是他們的夙願,也是全體法蘭西之願。
“若是閣下出馬,定能成就此事。”
吉內梅爾如是堅定地說道。
當前法國國內的局勢正好對國家社會黨極為有利。
總統米勒蘭與總理白里安面對大蕭條所引發的,前所未有的共和國政治分裂束手無策,因此民眾對共和國的不滿與怨聲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特別是其中那些早已對政府不抱希望、充滿失望的法國保守派企業家們,也被拉•羅克成功吸引到了國家社會黨的懷抱。
光是這些人的名單,就足以令人瞠目︰
——與福煦一同領導戰後重建的法國復興運動的法國石油公司cfp,即“道達爾”的前身)社長,毆內斯特•梅西爾ernest ercier)。
——化妝品企業“科蒂”ty)創始人、強硬的反紅主義者,弗朗索瓦•科蒂franis ty)。
——法國著名的鋼鐵財閥,弗朗索瓦•德•溫德爾fran?ois de ende)等人。
這些對法國經濟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巨頭們齊聚一堂,令國家社會黨不僅擁有了民眾的支持,更擁有了資本的強大武器。
“魏剛將軍,貝當將軍打算何時回國?”
此時,法國軍部也正逐漸被拉•羅克的支持者滲透。
畢竟當年對政府在大戰中投降一事感到憤怒的,不只有他的上司福煦將軍。
而拉•羅克本人也是因為憤恨不已,才一出獄便加入了國家社會黨的。
如今,昔日的戰友馬克西姆•魏剛,以及海軍的弗朗索瓦•達爾朗jean ouis xavier franis daran)等諸多將官,也因拉•羅克主張重建法國軍隊、對抗德國的主張而為之傾倒。
“听說他一整理完西班牙那邊的事務,就會啟程。”
“那應該明年年初就能回來了吧。”
由于受到政府的壓制,貝當不得不留在西班牙,如今卻也終于開始籌備歸國。
貝當不僅是拉•羅克的鐵桿支持者,亦是仍受到法國人民尊敬的大戰英雄。他的歸來,對共和國而言無異于災厄,對拉•羅克而言卻是如虎添翼。
“若福煦將軍還活著,那便真是雙翼齊飛了。”
然而,與貝當一同支撐法蘭西大軍的大戰英雄、不屈的斐迪南•福煦,卻在今年年初永遠閉上了雙眼。
對一向尊敬福煦的拉•羅克來說,這無疑是苦澀的消息。
咚咚——
“打擾了,黨首閣下。”
正當拉•羅克因一切進展順利而露出微笑之時,敲門聲響起,秘書走入會議室。
拉•羅克放下咖啡杯,望向她。
“有什麼事?”
“剛剛傳來的消息,柏林出了大事。”
“哦?柏林出事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
拉•羅克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專注聆听秘書的話語。
“你、你說什麼?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他听完一切,頓時仰天大笑。
吉內梅爾、魏剛等人也再難掩笑意,紛紛放聲大笑。
因為,柏林發生的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實在太痛快了。
......
1929年12月28日,由帕彭引發的混亂正漸漸平息。
嘩啦啦啦啦──!!
“著火了!著火了!”
“國會大廈著火了!”
“快叫消防隊!快!!”
德意志帝國國會大廈reichstagsgeb?ude)在熊熊烈焰中燃起滔天大火。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起火的原因,不是別的,正是人為縱火。
而那名在國會大廈縱火的罪犯,正是面色慘白地奔逃,卻被趕來的警察瞬間制服,仍不肯停止那瘋狂大笑的,恩斯特•羅姆。
“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漢斯從外交部緊急趕來,得知消息時,完全一頭霧水,畢竟連一點預兆都未曾有。
這誰能預料得到?
在原本的歷史中,德國國會大廈也曾發生火災,甚至有傳言說那是納粹自導自演的鬧劇,目的是借機消滅反對者,為希兒攫取權力鋪路。
可這一次,干出這事的,是完全失控發瘋的羅姆。
而且還干得如此徹底、毫無遮掩。
這事怕是就算諾查丹瑪斯復生了,也預言不到。
“天啊......上帝......”
“里面有人嗎?有沒有人?!”
漢斯正準備幫忙撲火,一旁也剛剛趕來的阿登納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嘴巴張得老大。
他只好一邊安撫著阿登納,一邊拉住一名正在救火的國會大廈警衛問道︰
“里面有人嗎?”
“不,沒有人,副總理閣下。今天是議會休會日。”
“啊,對了,今天是星期六。”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羅姆是在議會開會期間縱火,恐怕整個大廈的議員都得活活被燒死,一場無法挽回的災難將降臨。
“哈哈哈哈哈!活該!活該你們這幫該死的xxx!”
“你瘋了嗎?!到底為什麼要干這種事?!為什麼!!”
正當漢斯滿腦子思索要從哪里開始收拾這個爛攤子時,阿登納已是怒不可遏,根本來不及阻止,就一把揪住羅姆的衣領。
“因為我恨你們!”
羅姆張狂地大笑著吼道︰
“你們這群廢物只會讓德意志帝國變得軟弱可欺!什麼民主?什麼立憲政治?那都是什麼狗屁玩意兒!!”
“就......就因為這種荒唐的理由,你就敢放火燒國會大廈?!”
“沒錯!就因為這個原因,我點了火!是我親手放的火!!”
“你、你這個......!!”
“來啊,用你們那套所謂的法律來審判我吧......呃!”
“副總理閣下?”
漢斯狠狠一腳踹了上去,實在听不下去了,看守的警察都嚇得睜大了眼楮。
不過,沒有人上前阻止。
“把這個廢物給我拖走。羅姆這混賬東西,我一定會親自向陛下奏請,將他送上斷頭台。”
“是,遵命。”
漢斯下令後,警察便強行將已經神智錯亂的羅姆拖上了警車。
“天啊......國會大廈居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國會大廈在烈火中燃燒,而目睹這一幕的帝國議員和柏林市民,只覺得心灰意冷,心里都要崩潰了。
“呃呃呃呃......”
“總理閣下?總理閣下!”
“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已經因壓力瀕臨極限的阿登納,最終也支撐不住,捂著腦袋倒了下去。
這一切,都是那個瘋子制造出的地獄。
......
【羅姆犯下的國會縱火案,在帝國與國民心中留下無法抹去的傷痕。】
“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連年號都換了,報紙上卻還是整天報道國會縱火的事。”
“這可不是普通的事件啊。搞得我腦子也一團亂。”
漢斯嘆了口氣,望著刊登在報紙頭版上的照片︰被大火焚毀殆盡的國會大廈,以及戰爭期間為安撫身心俱疲的人民,在威廉二世的命令下刻于議事廳山牆上的“獻給德國國民de deutscke)”標語,如今也被燒得烏黑一片。
好不容易才把帕彭惹出的禍事收拾完,這回又輪到國會大廈起火。
這無疑會讓本就疲憊不堪的人們更加焦慮不安。
“阿登納總理的身體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
阿登納受到的打擊太大,至今仍臥病在醫院。
最近因為帕彭的緣故,他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也難怪他撐不住。
“唉,真是讓人頭疼啊。”
“哎呀,我家丈夫可真是受苦了。听說最近在國會里也鬧得很凶?”
“他們的老巢一夜之間就燒個精光,當然會炸鍋了。”
一邊是滿臉憂慮地朝他訴苦,說他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另一邊則是大聲叫囂著要趕快處決那個同性戀的羅姆。
“不過,也有人拿這事怪政府。”
說什麼是他們把帕彭一伙逼得太緊,才逼出這樣的結果。
真是荒唐得可笑。
難道他們就該眼睜睜看著那些家伙為所欲為嗎?
再說了,羅姆那副德性,無論早晚也會惹禍上身。
只是沒想到,他犯下的竟會是這等瘋狂至極的國會縱火案罷了。
“搞成這樣,不只是我頭痛,阿登納總理心里恐怕也不好受。”
原以為逮住帕彭那幫人就能劃下句點,誰料卻因羅姆的暴走演變成了如今這副局面。
漢斯只希望,這一連串的風波打擊,千萬別讓阿登納失去繼續走下去的意志。
......
“哈......真是干不下去了。”
然而與漢斯的心情不同,躺在病榻上的阿登納此刻卻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靜時刻。
經濟大蕭條帶來的蕭條、馮•帕彭引發的政治危機,如今連那該死的羅姆又在國會大廈點了一把火。
二十年代末的事件對阿登納來說可謂是一連串的致命打擊,因此他的內心早已疲憊不堪。
“我需要休息。”
雖然他並不想從那個他誓死守護的總理位置上退下,但既然身心已至極限,也該是考慮退位的時候了。
總理嘛,反正德意志是議會內閣制國家,以後再做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是身體垮了,之後還有什麼意義?
“可我退下之後,要立誰為繼任者呢?”
問題正在于此。
眼下的德意志帝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強有力的領導力與卓越的才干,而能符合這標準的人,幾乎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果然還是只有副總理了。”
這是阿登納最理想,也唯一能選的選項。
那位帶領帝國贏得大戰、被譽為勝利的設計者、鐵血宰相俾斯麥繼承者的——漢斯•馮•喬。
若是他,阿登納也能安心將一切托付。
雖說他才剛滿三十八歲,但這一點問題並不大,畢竟他是皇帝的女婿,在德意志帝國內部也是擁有壓倒性權威的存在,足以彌補年齡上的短板。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德意志帝國根本沒有第二個合格的總理人選。”
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必須早早讓他做好接任總理的算盤。
“只是,我們這位老油條副總理似乎對成為總理這事兒,有點排斥啊......”
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每天給病榻上的自己送慰問品,催著自己趕緊回國家總理府上班了。
“雖說可以理解啦......”
想到如今國際局勢日益不安,漢斯的工作強度也不斷加劇,阿登納也不得不表示理解。
要是換他坐在漢斯的位置,他大概也會連總理的位置都懶得踫吧。
可向來就對某人毫不留情的阿登納,卻並不打算因為這點小事就放過他。
“看來得找老朋友們好好談談了。”
雖然,說是“朋友”,其實更接近“仇人”。
阿登納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轉頭望向窗外。
一個比二十年代更加風雨飄搖的三十年代,正踏著黎明,緩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