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交接時似乎也听說過英國在摩洛哥有所動作。”
听到摩洛哥戰爭一觸即發的消息,阿登納微微皺起眉頭。
“英國還真是一如既往啊——不論是褒是貶,都讓人覺得‘這很英國’。愛爾蘭獨立戰爭才結束多久,這就又盯上了西屬摩洛哥。”
“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在摩洛哥如此積極地行動。愛爾蘭獨立使得勞合•喬治領導的自由黨內閣民意大幅下滑,若無聯合執政,恐怕早已支撐不住。”
更何況這場涉足摩洛哥的賭局,勝算並不算低。
說句難听的,西班牙無論是國王還是政客都無能至極;而最有可能成為變量的法國,此時又被桑甦西條約束縛了手腳。
“所以他們打算奪取西屬摩洛哥,以此挽回些許民意。原來如此。”
果真是再“英國”不過的解決方式了。
只是,就算英國真拿下了西屬摩洛哥,也很難像勞合•喬治所期望的那樣,讓自由黨內閣重回上升趨勢。
時代本就在不斷變化,勞合•喬治的時代也不可能永遠不變。
縱然能暫時緩口氣,自由黨本身也早已逐漸被崛起中的工黨壓過風頭,一直在走下坡路。而勞合•喬治“戰勝國首相”的光環,如今也早就褪色殆盡。
所以在漢斯看來,英國這次介入摩洛哥的行為,終究只是曇花一現。
“怎麼料理摩洛哥我倒不在意,但問題是.......實在令人憂心啊。大戰結束還不到十年,英國的舉動,很可能會在歐洲再度引發緊張局勢。”
“是啊,所以英方也表示,他們初步打算,一旦阿卜杜•克里姆佔得上風,就會主動扮演調解者的角色,引導談判。對德國而言,英國要是能安靜地處理好這件事,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談判?副總理閣下真的相信英國人那一套說辭嗎?”
“開什麼玩笑。”
只要不是菜鳥,就不會有哪個外交官會去相信“那個國家”。
畢竟哪怕是再小的事,只要是英國人插手,就得先預設最壞情況,這已經是外交界約定俗成的常識了。
“如果英國因摩洛哥的事來找我們的麻煩,我們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明白了,那這部分就交給副總理閣下來處理了。那麼,我們是否可以進入下一個議題?”
“是,首相閣下。”
听到阿登納的話,漢斯點了點頭,喝了口水潤潤喉,再次開口︰
“接下來,要談的是在座各位都非常關心的,甦聯的動向。”
.......
“甦聯目前正在全力以赴收拾大戰與內戰造成的創傷,恢復國力,對外則沒有任何干涉行為。”
漢斯這麼一說,不只阿登納,連社民黨的穆勒部長也推了推眼鏡,認真傾听起來。
甦聯的喜怒哀樂與德意志帝國的命運可謂截然對立,有這種反應自然也就不足為奇。
“雖然他們暫時不鬧事確實值得歡迎,但從長遠來看,這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
更何況,即便最近季諾維也夫與加米涅夫這對組合似乎逐漸被斯大林和布哈林壓制了下去,但不久前他們還是推出了新經濟政策。
當然,因為德意志和一向對俄態度強硬的英國明確表示不允許對甦投資,外資幾乎沒有流入,導致那政策的成效遠不如原本歷史上的表現。
“盡管如此,甦聯經濟確實在以蝸牛般的速度緩慢復甦,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我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只能希望甦聯內部的權力斗爭持續得越久越好,把他們牢牢絆住才行。很好,那托洛茨基那邊怎麼樣了?”
“根據rnd的情報,不久前托洛茨基似乎想秘密逃往國外,但真實情況目前還在調查中,具體不明。”
托洛茨基提前流亡國外,這到底會對未來產生何種影響,誰都說不準。
“嗯,時刻密切關注那邊。”
“接下來是xx的情報。根據德國駐x大使保羅•馮•辛慈的說法,xxx已經在起草‘出師表’了。”
“.......‘出師表’是指?”
啊,阿登納大概不懂《三國演義》吧。
要不要回頭送他一本翻譯本?
“簡單來說,就是準備全面宣戰的意思。”
“哦。”
“看來今年之內,那邊又要爆發戰爭了。”
“嗯,軍閥割據,這種事可以說是那邊的日常了。”
當然,因為漢斯對那邊也沒法多管,因此最多只能多出售點武器了。
由于地緣關系,至少目前德意志與那邊的關系還尚屬不錯。
“總之,目前能向閣下匯報的國際局勢就是這些。盡管大戰已經結束數年,但世界的動蕩仍未平息,外交部今後也會持續保持警惕,並著重加強與關稅同盟等友好國家的協作關系。”
“嗯,我大概能理解副總理閣下為何一開始就想拒絕我的提議了。”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要不推掉?”
“哈哈,那是一回事,這又是另一回事。對了,我們馬上要進行的例行部門視察,這事就交給你副總理了,請務必這周內完成。”
呵呵,阿登納果然是那種會把官員往死里操作的類型呢......
某人已經開始想寫辭職信了。
.......
“你是說,現在就要進軍阿努瓦勒(annua)?”
“沒錯,貝當將軍。”
與此同時——
最近沉寂得令人不安的阿卜杜•克里姆,終于開始行動了。他抬起沉重的身軀,召集戰士,準備出征。而西班牙軍也立刻召開作戰會議,準備鎮壓由阿卜杜•克里姆率領的里夫部族武裝。
然而,這場在西屬摩洛哥東部的中心城市、最關鍵的軍事據點梅利利亞召開的作戰會議,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
這點,光是看作為軍事顧問的貝當,他那一臉驚愕的反應,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我們將進軍阿努瓦勒,以那里為中心,剿滅掀起叛亂的柏柏爾人,並在胡塞馬(a hoceia)設立軍事據點。”
胡塞馬毗鄰的同名海灣,是一座重要的戰略城市,位于東邊的梅利利亞與西邊的休達之間,是連接兩地的要沖。
對西班牙軍來說,這里是必須奪下的關鍵之地,關乎能否徹底控制里夫地區。
“見鬼!西爾維斯特司令,這簡直是瘋了!”
然而在貝當看來,貿然進軍阿努瓦勒,對西班牙軍來說絕不是明智之舉。
首先,里夫地區並不是人們印象中北非那種廣袤的沙漠。
相反,它是以里夫山脈為中心的崎嶇山地,遍布山嶺與峽谷,最適合游擊隊埋伏作戰。
換句話說,西班牙軍將不得不在極其不利的地形下進行戰斗。
“再說了,你看看那些士兵的士氣!簡直是一塌糊涂。”
目前駐扎在梅利利亞的西班牙士兵,大致可分為兩類。
一類早就不管摩洛哥的戰事,只想盡快回到西班牙;
另一類則每日沉迷于賭博、嫖妓,甚至與摩爾女人鬼混,導致梅利利亞的性病發病率大幅飆升。
在這種情況下還指望士兵的士氣高昂,那才真是異想天開。
“不止如此。那邊連個像樣的通信線路都沒鋪設,補給和藥品更是嚴重匱乏。”
由于西班牙軍隊內部長期的腐敗,軍費大半都進了軍官們的腰包。
更糟的是,這些軍官不僅貪婪,甚至無能到了讓尼韋爾都顯得像個名將。
就像現在,你要問這間會議室里除了貝當,還能有幾個軍官能讀懂軍事地圖,恐怕兩個都找不出來。
貝當不禁長嘆一口氣。
這可不是夸張,而是真實歷史的寫照。
“在這樣的局勢下,僅憑兵力就盲目進軍阿努瓦勒,作為一個軍人,我無法同意。哪怕撇開顧問身份,我也必須堅決反對。”
“我也同意貝當將軍的看法。這無異于讓士兵們白白送死。”
會議室內頓時一陣騷動——
說話的是在場西班牙軍官中唯一稱得上“像個人”的存在,也是“西班牙外籍軍團”的第二號人物,弗朗西斯科•佛朗哥francis fran)。
他也表態反對這場進攻,眾軍官隨之議論紛紛。
“我當然知道我軍的士氣不佳,但那群柏柏爾人不過區區三千野人罷了。而我們,擁有整整兩萬三千人。優勢在我。”
然而,就像被某人附身了一般,統帥駐摩西班牙軍的曼努埃爾•費爾南德斯•西爾維斯特anue fernandez sivestre)沉浸在傲慢與輕敵之中,說著讓人無語的陳詞濫調。
“無論是人數、裝備還是戰術,我們都遠遠優于柏柏爾人,怎可能會輸?”
“可是.......”
“住口吧,貝當將軍。你只是軍事顧問,可以提出意見,但無權干涉我們西班牙軍的作戰決策。佛朗哥少校,你也是。至此為止,不許再反對。作戰將按原計劃進行。”
“.......”
面對西爾維斯特這般固執的斷言,貝當只能無奈地捶胸嘆息,而佛朗哥也皺起了眉頭。
但即使西爾維斯特願意采納他們的建議,西班牙軍恐怕也無法取消進攻。
因為,這場戰爭的幕後推手,正是現任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三世。
他是典型的厭惡議會政治的專制君主,渴望通過軍隊的雷霆手段速戰速決,將叛軍一舉剿滅,同時以勝利來壓制國內那群口若懸河的議員。
在他的國民中,有許多人更希望他干脆放棄摩洛哥事務,先去解決西班牙國內的亂局。
“好了,各位!準備戰斗!我們將進軍阿努瓦勒,將反叛國王與西班牙王國的阿卜杜•克里姆和柏柏爾叛軍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
“si, se?or!是,閣下!)”
隨著西爾維斯特高聲吶喊,那些頭腦空空的西班牙軍官齊聲行禮,聲音震天。
除了這嗓門,他們似乎再無半點值得稱道的本事了。
.......
“族長,西班牙佬開始行動了。西爾維斯特召集了軍官,士兵們也都整裝待發。”
“去轉告西爾維斯特,如果西班牙軍膽敢越過阿梅克蘭河,我們便會視之為宣戰。若戰爭爆發,他與他的士兵,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西爾維斯特那種人,多半會嗤之以鼻,擺出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硬是要跨過來吧。
穆罕默德•本•阿卜杜勒•克里姆•哈塔比——那個在歐洲人眼中被稱作“阿卜杜•克里姆”的男人,深知西班牙軍和那幫軍官的德行,因此他也只能一邊在心中犯嘀咕,一邊默默看著那名傳令兵轉身離去。
“比想象中要紳士得多啊,克里姆先生。”
“少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是感到好奇罷了。西班牙人對你們來說,不過是一群侵略者罷了,你根本沒有義務如此好心地事先警告他們。”
“名義這種東西,無論何時何地都至關重要,勞倫斯少校。一個人若是失去了名義,即使其動機再高尚,也不過是個罪犯罷了。而且,驕傲自負的西班牙軍,肯定會將我的話視為挑釁。到時候,他們就不會理智行事,而是會被情緒牽著走了。”
“原來如此。”
少校恍然大悟般輕輕一拳捶在掌心,克里姆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年輕人,真不像那種典型的英國人這是夸獎)。
當然,倫敦那些真正掌權的英國高層,大多腹黑陰險,肚子里連根筷子都撐不下才是常態。
“跟我來吧,勞倫斯少校。我會讓你親眼看看,我們阿馬齊格人柏柏爾人)是如何在戰場上作戰的。”
“我很期待。”
在大戰期間因英國未與侯賽因結盟,而最終未能成為“阿拉伯的勞倫斯”的托馬斯•愛德華•勞倫斯tarence),微笑著回應了克里姆的話語。
幾日後。
由西爾維斯特指揮的西班牙軍隊,終于還是無視克里姆的警告,強行渡過了阿梅克蘭河,向里夫山脈發動進攻。
戰斗,由此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