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藍沉默了半晌,蒼白的臉上泛起淺淺的紅。
良久,她眨巴著眼楮,輕聲問︰“你這兩日是不是一直在照顧我?”
“嗯。”
郁藍心髒一顫,呆呆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你……你睡覺,休息,好不好?”
良久,她才無措地抓住他的衣擺,小聲央求。
江川自然是累,躺在了她身側。
松懈了緊繃的神經,他倒床就睡。
郁藍扭著頭,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得出了神。
她這樣一個被所有人厭棄的人竟也能得人這般不眠不休地照看……
他果真是這世間最最好的人
,最最善良,對她最最好的人了。
郁藍被抓進大理寺,根本無人知曉。
她躺在府中養病,江川在府中的時間也多了些。
過了半個多月,她已經好許多了,可以散步賞花。
恰在此時,江川帶回來一個客人。
郁藍看了一眼,只覺得這是一個和她相公全然不同的人,文質彬彬,皮膚也比相公白淨,長得清俊,一看就是個文官。
江川︰“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曾是同窗,他名為林恆。”
“林恆,這便是我妻子了。”
林恆微微頷首,“見過嫂子。”
“你……你就是林恆啊,相公跟我提起過你。”
江川眼眸微眨,盯著郁藍多看了幾眼,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受傷之後,每日都喊他“相公。”以前是從不會這樣喊他的。
江川干咳一聲,“阿恆,原本早就應該請你來家中做客,還說要讓你見見我娘子,沒想到又拖了許多天。”
林恆表情嚴肅,“你每日忙碌,本就抽不出時間,我們如今和以往不同了,不可能想見面就見面的。”
“也是。”
郁藍︰“相公,你們快進屋用飯吧,別站著了。”
吃著飯,郁藍眉眼之間帶著笑,一副開心的模樣,江川都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開懷?小表情都藏不住。
吃過飯,江川和林恆去了書房談話。
“我預備……外調出京了。”忽然,林恆落下這幾個字。
江川一愣,“這是為何?你如今在御書房,不是做的很好嗎?陛下還總夸你。”
“你知道我的。”林恆表情依舊認真,“我想干實事,你打下了歷國,歷國如今已經重新劃分成了數個州府,陛下今年會開恩科,那些地方缺人,我想去。”
江川看向他的眼楮,兩人對視著,剎那間,他想起了江水村分別時,兩人那夜的談話。
江川釋然一笑,“只要你想去,我自然支持,作為好友,我不會阻攔你的,只是這一去天遙路遠,你一人……”
林恆笑了,“我若去了,還能去拜望江叔,早就听聞蒼州在他的治理下,改頭換面,我萬分想看看那水泥路,還未完工的河道以及蒼州遍布的工坊都是何模樣。”
說著說著,他眼底迸發出濃烈的興色。
江川想著蒼州如今的模樣,也不免覺得驕傲,“你去了,可以跟我父親取取經,定然會收獲良多。”
“嗯!”
江川知道林恆是一個一心想做好官的人,也不知他若是去了,能做出什麼樣的改變。
江川期待著。
林恆是個做了決定就不會改變,且不會拖延的人,只過了兩日,他就提交了折子,請求外調去曾經的歷國境內任官,為君分憂。
林恆此人,向來是默默做事,不像其他人那般虛以委蛇,亦或者油嘴滑舌,討上司歡心。
他在御書房偏殿已經三月,雖然話不多,整個人也不突出,可正是因為不突出,就顯眼了。
又因著此人是秦曄推薦到御書房的,太和帝偶爾也會多看兩眼。
一直以來,他都做得不錯。
太和帝看在眼里,心里是很滿意的。
卻沒想到會想外調。
林恆只算的上一個芝麻小官,太和帝雖然困惑,但也不會太放在心上,只是,到底是太子的人,他便和兒子說了一聲。
秦曄听罷,表情很是平靜,“父皇做主吧,若是您覺得可行,也可滿足他的心願。”
太和帝︰“你……不將他留在京都?”
“他想外放做官,兒臣才覺得自己是真沒看錯人,他當真是想做點實事的,出去歷練一番,倒也不錯。”
太和帝挑挑眉,沒再多言。
而今,新添的版圖正是缺人之時,但一切都很混亂。
並不好管理。
京中的官員少有人願意前往,往年的進士也已派了不少出去,做個縣令的,倒也可行。
但到底還是不夠,待此屆恩科,也還尚早。
太和帝考慮再三,給了林恆最好的一個地方,曾經的歷國皇都,也是如今的歷州。
做歷州府知府,雖是升了大官,可歷州于大裕人而言,人生地不熟,此去並不容易。
且如今手底下可用之才甚少,命他為知府,雖然冒險,可也是最大的鍛煉。
聯想到江行簡,太和帝也給了林恆更多的權利。
當地的權利關系與大裕官員沒有任何交錯,所以但凡犯事,林恆便可自行處置。
林恆接到調任,震驚了。
他以為自己最多能做個窮困地界的知州或同知,萬萬沒想到,陛下竟給了他這樣的好地方。
那是歷州知府,歷州可是曾經歷國的都城,是非常重要的州府。
林恆咬著牙,他定然不會辜負陛下的期待,一定會做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林恆出京上任這日,江川前去送他。
兩人也沒說太多話,只是用力擁抱了一下。
短暫的相逢後,又是久遠的別離,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但花有重開日,人也總有再逢時。
出了京城,林恆對接下來的每一日都充滿了期待。
去歷州,他會經過茳州,可以回家看看爹娘。
他而今孑然一人,也沒辦法帶上爹娘和妹妹,實在不孝,好在這段時日攢了些銀錢,應當能夠他們用幾年。
之後,他會路過蒼州。
蒼州啊……
他在宮中見過水泥鋪設的道路,京中官員無一人不驚嘆。
短短一條小路就已然如此了,不敢想象整個州府都修建上那樣的道路會是怎樣的光景。